,大道之上且徐行
这几日,对于关鸠而言那可谓是后悔不已啊。
起先,喜欢看戏听书的他在无意中听到了说书人口中的所谓什么游侠儿,一时间起了兴趣,不惜一路跟随,戏班去哪他便去哪。
再慢慢了解了这侠义二字与所谓的江湖后,心神往之的贵公子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命手下收集关于市井上关于一切有关于侠的说法。
再后来便知道了这世间还真有侠,这个侠不光力战外来魔族,还替山下人说话,一连杀了十几个赊刀人,将那些荒芜之地恢复了个七八八。
于是身为一地世子的他起了个小心思,什么藩王头衔什么一地赋税,自己那个弟弟喜欢,让给他好了,做个游侠儿不也挺好吗?
吩咐下人四处留意之后,总算是等到了那个游侠儿路过此处的绝好机会。
知道了能如何?
拜师啊!
贵公子抱着对以后的憧憬便独自一人根据下人的消息,找到了那个缺了个手臂的游侠儿。
可越听越不对劲,虽说那个故事让他心中萌生了些许退意,但终究也不过片刻。
或许一开始是兴趣使然,但当他决定放下这一身穿厌了的锦绣华服与满桌吃乏了的珍馐美味那刻起,在关鸠心里只想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可看着眼前俩人的一唱一和,离不开那大胸脯与小蛮腰,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上了条贼船,他们二人是不是下人找来蒙骗钱财的。
特别是少了只胳膊的封一二竟然要求自己带他俩回府,一桌子美食不出半个时辰便杯盘狼藉,关鸠越发觉得,这分明就是骗自己的。
要不是心细的许初一看出其中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在饭后使用符箓引水,恐怕还真就难免被赶出去的命运。
“好徒弟,咱们晚上就别弄那么丰盛了,按照中午那菜再来一次就成!”,封一二拍了拍关鸠的肩膀,一脸讪笑,将猥琐二字表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这午饭过后才多久啊,又惦记上了晚饭。
脱下了一身螭虎袍子,换上了寻常锦绣衣裳的年轻人那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暗暗地将牢骚憋了回去,只留下了一个“好”字。
封一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咱可说好了!”
关鸠在游侠儿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尊神是自己请回来的,叫苦也没有用啊!
“你别怪他!他其实是为你好!”许初一路过贵公子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
“啊?”关鸠抬起头,轻疑一声,似乎不太明白。
对此,少年也懒得解释,没有停留的意思,直接跟着封一二走入了后院。
若不是少年使诈,或许游侠儿根本不会起了收自己为徒的心思,因此他对少年很是感激,总觉得刚刚那句话或许略有深意。
可游侠儿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后院中,一大一小俩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权当是饭后的散步了。
“小子,你觉得他当真能舍得掉吗?”,封一二头也不回,就那么沿着院中小路慢慢前行,时不时停下来,扭动身子。
许初一想了想,说道:“他与你有缘,而且你们也很像!”
同样是出身不俗,同样是一心脱离这不俗家世,但封一二的大漓皇室身份比那个年轻人而言,还高上不少。
“你看人倒是挺准啊!我也觉得这小子合眼缘,或许是因为他有我年轻时的帅气吧!”游侠儿说着还不忘摸了摸自己那满是胡茬的下巴,随后又叹气道:“是该刮刮胡子了!”
“那倒不是,你别多想!”,少年眯起眼,鄙夷地看向那个自作多情的背影。
“只不过,你当年的家人与他的家人很像!都是借着你们的一时兴起,逼着你们离开。”
许初一这话刚说完,游侠儿便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俩人一路同行已有数年,平时无聊了,唠叨地游侠儿便会说起自己的那些事,因此许初一对他的那些事算不上了如指掌,但是也是知道一二的。
受了狐媚子朱砂开智,得了对方那看透人性的本事,许初一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不对劲的,要不然也不会借着送酒的空档诓骗游侠儿收徒。
也不想想,俩个人一个是大漓皇子一个是藩王世子,一言一行说没人留意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当年没有丁点本事的封一二怎么就能机缘巧合的遇见仙人,又怎么能够走出皇宫。
单说关鸠,堂堂世子,他爹难道就不知道他心之所向是做一个游侠儿?
既然是真在乎这个儿子,又想着让他世袭罔替,又怎么会任由其出门拜师。
虽说如此做是遂了他心愿,但是其中蹊跷更多。
关鸠去做了游侠儿,那么世袭罔替的位置可就是他那个弟弟的了。
同样,当年封一二出走求仙,这大漓皇位也不是便宜了他其中一个兄长了吗?
不费半点力气,不过是暗中帮助对方,便可以得了这天大好处,这买卖未免也太过合算了。
封一二看着少年的眼神,不用等对方开口,便已然是想明白了。
如今细细想来,的确是太过蹊跷,特别是自己出宫那日,未免也太过顺遂了。
想到这,游侠儿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的确对那皇位不感兴趣,可如此算计落在自己身上多少是有些不痛快,而且还是自己亲人的算计,那更是让人心生郁结。
“你不会现在才看出来吧?”
少年蹙眉看向游侠儿,冷不丁地问道。
看似轻轻松松地一个问题,让游侠儿有些挂不住脸了,只得“呵呵”笑了两声,心里问候三四声。
他娘的,这李扶摇倒地给了这小子什么多少心眼。居然看得如此清楚,只是凭借直觉便将这百年前的事分析的如此透彻。
停在脚步的封一二,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对少年说道:“辛苦你了!”
一个人太过聪明,看得太过透彻,心里也就越不是滋味。
或许平常人眼里的一个善举,在少年眼中都能看出背后的那些肮脏手段。
眼光长远透彻,万物皆悲凉可笑。
谷櫸
即便如此,许初一仍旧对这天下心怀善念,这便很难得了。
显然是被游侠儿那句话给弄懵了,少年眼神茫然,一脸的不知所措。
没多久,少年似乎回过味来了,笑着说道:“原来真没看出来啊!不是我说你,那你留在这混吃混喝是为啥啊?”
“额……”游侠儿挠了挠头,好半天才说道:“这不是好几天没吃这么好了吗?那小子以后跟了咱们,估计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不如让他再享享福!”
许初一鄙夷地看了一眼游侠儿,没说话但胜似说话,而且还是脏话。
封一二为此倒是没怎么在意,徒弟比自己聪明,这是好事。
可如此一来,自己真就要试探试探关鸠口中那个弟弟了。
总不能让自家徒弟出了门,日后回味过来,心里添堵吧?
说句不好听的,行走江湖后,总得回家吧,到时候要是连家都回不去了,那未免有些太惨了。
说到家,游侠儿忍不住看向前方少年形单影只的身影。
他也该在这诺大的天下里有个家啊,若是没有的话,那么可真就是漂泊不定了。
一个漂泊不定,没有牵挂的人做事也会无所顾忌,自己在还能盯着些,但若是自己不在了,谁又能管得住他呢?
“许初一!”游侠儿开口喊了一声少年的名字,见他回头了,才缓缓地说道:“我想返乡之前去见见你沈姐姐,好看的衣服我倒是有,可唯独缺个钗子!总不能还戴树枝吧!要不,你看你……”
许初一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头上那根碧绿色的玉钗,说道:“行!什么时候走,和我支会一声。”
“就现在吧!”
游侠儿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摘下了少年头上的那根玉钗,以极快速度将其插在自己的发髻上,随后又将那一小截树枝插在了少年的头上。
速度之快,二人的发髻没散开不说,甚至就连丝毫凌乱的痕迹都没有。
“你那师弟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去去就回。”封一二转过身,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他虽然年级比你大上那么**岁,可阅历不如你,不要让他太失望就行!”
少年点了点头,心灵神会。
话音刚落,封一二起身一跃,竟然是落在了关鸠身前。
“小子!你师傅我有点事,好好听你师兄的。等师傅回来了,咱们就走!”,封一二微微一笑,随之卸下背上长匣。
“他娘的!还真是神仙!果然没骗我!”
关鸠看着天上那一抹脚踩长匣的身影越行越远,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是神仙不假!不过最好别当真他面说!”不知什么时候,许初一竟然也走到了关鸠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神仙也好,凡人也好。对于咱们那个游侠儿师傅而言,都是一样,没有什么所谓的高高在上和低入尘埃。”
关鸠看着旁边这位年级没有自己大,但说话做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老练的师兄笑了笑,抱拳说道:“多谢师兄!”
多谢他帮自己拜师,多谢他告诉自己山上山下都一样。
少年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后,小声说道:“要不趁他不在,我带你玩些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关鸠好奇地问道。
许初一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轻轻抖了抖衣袖,袖中符箓尽数飞出。
茅山的清凉峰上,几个道士仔仔细细地打扫着道观。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那尊祖师爷神像已经回到了供桌后面。
而他们的秃头师傅才回来便嚷着出门,说是要去龙虎山找好友叙旧,嘱咐他们留在山上看家护院。
几个师兄弟本就是自作主张下的山,玩了一圈回来了,那可不得好好听话,懂规矩了,往后这好事师傅才能想着自己不是吗?
再者说了,说是叙旧,可他们几个心里清楚的很,是替小师弟求情去了。
入了道家三品守一境,还不去龙虎山天师府走一圈,难免会惹得其他道士闲言碎语。
好在他们的秃头师傅与天师府里那位张家天师还算说的上话,去求求情也能搪塞过去。
可不过几月后,长宁便率先觉察出来,在那场刀剑之争过后,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小师弟的气息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似乎已经不是道家中人了。
但奇怪的是,这事就算是结束了,可他们的师傅不知为何还没有回来。
一开始还恪守规矩,可日子久了,又出去过一次,也算是看着了红尘滚滚,这心可就静不下来。
几个人一商量,竟然偷偷地从山下镇子买回来酒,而且还不止一次,就这样在道观里喝酒取乐。
当他们喝得烂醉之时,好巧不巧,封一二刚好就到了清凉山。
叫了好几次门,见还是没有反应,游侠儿索性直接翻墙进去了。
看着院子里东倒西歪的几个师兄,再加上满院子的酒气,他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封一二几步走到长宁的跟前,晃了晃他的肩膀。
见对方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有了清醒的意思,这才开口问道:“长宁师兄,咱们师傅呢?哪去了?”
“额……”
长宁打了个酒嗝,张开嘴,满满地酒气,磕磕绊绊地说道:“那个秃子……去……龙虎山……”
“天师府”三个字还没有说完,长宁便又昏睡了过去。
游侠儿忍不住动手在鼻尖扇了扇酒气,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说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见个面,一个个喝得跟什么似的!算了,算了!还是不见的好,省得到时候麻烦!”
说罢,游侠儿站起身来,熟练的进了一间屋子,从里面抱出了一摞被子,将被子给他的那些师兄们一一盖好。
没盖一次被子,封一二都会盯着那位师兄看上好一会,随后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等到一切做完后,他又拿起笤帚扫起了地,似乎就像他刚来这儿的时候一样。
虽然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