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没有灯,村民们也不舍得点煤油灯,一般吃完饭没多久就上床睡觉了。
廖飞鸿回到睡觉的柴房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贺文彬从罗梗文手里拿到两块钱时满脸开心的笑容,以及和罗队长、郝峰、谢淑婷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
他一点都不为朋友的开心而高兴,心里只有满满的妒忌。
“喂,廖飞鸿,”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另外两个知青注意到廖飞鸿没有睡着,难得主动和他说话,问,“你在想什么呢?还在想发钱的事情啊?甭想啦……”
“是啊,我和老潘是运气不好,被分配到了这小村子里,你说你怎么回事啊?”
说话的男生名字叫张朗,同一个学校的另外几个知青都管他叫蟑螂,他长得瘦,脸型尖长,眼睛小,眼间距还有点儿偏宽,一眼看去还真和蟑螂有几分相似。
廖飞鸿不想提这件事,随口道:“和村里的人相处不来。”
张朗好奇道:“知青分配大多都是按学校的,一般同个班的人会分到一块儿,就是想让大家不至于太孤单,你应该也和你们班同学一起下乡的吧?怎么会相处不来啊?”
另外一个叫潘子聪的男生也突然来了兴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你说说呗。”
“是啊,你说说呗,难得明天没什么工作,不用六点上工,这么早睡觉也无聊,你讲给我们听听嘛,就当作是说故事了。”
张朗一只手肘撑在被子上,另一只手撞了撞廖飞鸿。
感觉这是加深关系的好机会,廖飞鸿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们真想听?”
“当然是真的啊,你别卖关子啦,快说说吧……”
“那先说好了,这件事就我只说给你们听,你们不能再告诉别人。”
听他这么一说,张朗和潘子聪更好奇了,急忙点头保证道:“好好好,我保证不说。”
“好吧,那我开始说了,”廖飞鸿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缓缓道,“洛湖村有户姓苏的人,是比我们早下乡的一批人,原本是京海市机械厂的,还当过厂长……”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装出隐忍怒气的样子,接着道:“那家人很有钱,整个村里人都巴结着他们,不仅把生产队的猪给他们家养,还由着他们家养鸡养鸭养狗。
他们家养这些东西,不仅自己吃,还拿出去集市上卖,生产队队长也不管他们,苏家那几个儿子明明也是知青,却没一个要去生产队干活的。
他们干着最清闲的活儿,却拿着最多的钱,成天吃香喝辣。”
一阵添油加醋之后,他又说了苏文年的事情,最后道:“我不过是看不过去,忍不住给镇上写了一封投诉信,想让大家都公平一点,没想到镇上的主任也和苏家有交情。
他不仅没处罚苏家人,还当众责骂我,更可笑的是随便就让苏家儿子去了镇上工作……”
不等廖飞鸿说完,张朗和潘子聪都一脸气愤,“居然有这样的事?”
“之前我们罢课就是要把这些有害的行为揪出来,没想到这样可恶的事情不仅城里有,农村乡下也盛行,不行!我们必须想办法揭发……”
不等潘子聪说完,廖飞鸿语气无奈地道:“我们这些人离开了自己的城市,被统统打散了,本身就势单力薄,如今更是寄人篱下的,有什么办法啊?”
“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张朗坐起身,摩拳擦掌,“我觉得揭发这条路走不通,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至少要给苏家那些人一点教训,不能由着他们这么嚣张下去。”
“蟑螂你想干嘛呀?”潘子聪问,“不会又想露一手看家本领了吧?被抓到就惨了。”
“我这是维护正义!”张朗唇角扬起自信的笑容,说,“那苏家人不就仗着自己有点儿臭钱,认识的人多,关系硬吗?对我来说,这种人就是活该被偷!
再说了,凭我敏捷的身手,怎么可能被抓?”
廖飞鸿没明白张朗的话,“偷?”
潘子聪压低声音道:“蟑螂他爸和他爷爷都是小偷,教了他一手当贼的本事儿,他可厉害了,上次我们去集市,他随手就偷到一个老乡卖鸡的钱。
本来我们以为也就十几块钱,没想到有二十多块,把我们高兴坏了。”.
他说这话时,张朗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朝廖飞鸿道:“从今天起你只要喊我大哥,我就收下你当我小弟,以后我偷的东西也分你一份,怎么样啊?”
廖飞鸿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之前竟然干这样的勾当,偷老乡卖鸡的钱……
“干嘛?发什么愣啊?”张朗问,“你不想当我小弟?”
“啊?这……不是,我就是……”
“我懂你在想什么,看不起贼嘛,是吧?嘁!装什么清高啊,我告诉你,跟贼混才有出息,我们兄弟几个去集市吃过好几次牛杂汤了,你吃过吗?”
张朗描述了牛杂汤的味道,“那东西真是吃一次就上瘾,味儿太香了。”
廖飞鸿连着吃了这么多天的红薯,听他提到牛杂汤了,不停吞咽口水,再忍不住道:“哥,大哥,下次赶集,你带我也去长长见识呗?”
“哈哈哈哈,行!看在你还有点骨气,敢和邪恶势力作斗争的份儿上,我就收下你这个小弟了!”张朗说着,站起身,“今晚咱们吃鸡!你要鸡屁股还是鸡脑袋?”
廖飞鸿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吃鸡?那儿有鸡啊?”
“洛湖村苏家呗,你不是说他们家养了一堆鸡鸭吗?咱们去瞧瞧,”说到这儿,张朗咽了咽口水,“对了,你刚才说苏家还养了狗,对吧?这狗肉可是香得很啊!”
“苏家是养了一只狗,我记得他们好像叫它‘肉包’,不过我有点担心狗会叫……”
张朗轻笑了一声,“老潘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我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是专业的!”
用火柴点亮了放在角落里的煤油灯,他拿出枕头底下的一个布包,拿出一枚白色小药片,问廖飞鸿,“大哥我让你瞧瞧好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廖飞鸿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啊?”
“这药片叫做安眠药,人吃下一粒得睡一天,猪吃下一粒至少睡半天,我们把它塞进红薯里丢给狗吃,保证狗吃完倒头睡着,神不知鬼不觉的。
等它睡着,我们把它拎走,再偷两只鸡,咱们兄弟几个好好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