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来·马博?听上去是个好名字......”
“是的。”
何慎言继续着他的忽悠行为,他努力地忍住笑,开始甩出一大堆离谱的谎言以作弄黎曼·鲁斯这个在亚空间里帮他老爹找了一万年生命之树的可怜孩子。
“你有所不知,但我其实可以在十秒钟内击败嗜血狂魔,其中九秒用于等待恶魔鼓起勇气朝我冲来。”
鲁斯的眼睛瞪大了——他想,还有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你......”
“我还没自我介绍完呢。”何慎言打断他。“我曾经被一只卡塔昌恶魔蜇了,那东西五天以后痛苦的死了。”
“哦......”
“灭绝令的官方名称是我的名字。”何慎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还曾经和太空死灵比谁能坚持更长时间不眨眼,我赢了。”
鲁斯的表情已经开始转变了,狼王心中有某种冲动正在熊熊燃烧。他张开嘴,却还是没得到说话的机会,因为何慎言还在继续。
“我早饭吃泰伦虫子,午饭不吃,晚饭吃恐虐狂战士馅饼。”
“我可以被零整除。”
鲁斯的脸已经扭曲了起来,哪怕是他也知道这个最简单不过的数学常识......帝皇在上,被零整除?!这个叫斯来·马博的家伙信仰的是吹牛之神吗?
“有个外号,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斯来·马博冠军。”何慎言煞有介事地朝鲁斯点点头。“好,我说完了,到你了。”
到我了?什么到我了,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太空野狼们估计很乐意付钱看到鲁斯的这幅表情,他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敲了闷棍似的难受,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举起手指,上半张脸想笑,下半张脸想骂人。
“哈。”
何慎言终于笑了起来:“好,不开玩笑了......我是何慎言,一个法师,目前担任帝国活圣人,这是个没工资还得加班的职位,所以我预计会在几十年后撂挑子不干......先跟你说一声。”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不是,活圣人又是个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你在亚空间里待了一万年......老回答,问你爹去。”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一边的帝子们脸直抽抽,安特里克不止一次在语音频道里小声询问索尔·塔维茨现在该怎么做,后者的回答一直都是‘我不知道’。
他能知道该怎么做就有鬼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眼睛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任何人类,哪怕是个婴儿,在看见这火焰的那一刻也能明白它的本质,进而明白这个男人从属何方。
毫无疑问,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他说的话实在是有些......
“好了,玩笑时间到此结束。”
何慎言转过身去,打了个响指。巨量的魔力从虚空中涌现,亚空间内无处不在的混沌能量被瞬间转化。深沉的恶意被驱散,只余纯粹的光芒。
澹蓝色的光辉涌起,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且有着繁复花纹的法阵。它开始缓缓旋转,尖锐的响声充斥在众人耳中,哪怕是有着头盔的保护也无法抵挡这种声音。
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吹拂着他们,在这风暴之中,他们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语气平澹地近乎于命令。
“退去。”
于是黑暗退去。
福格瑞姆现出身形,他凄惨无比地站立着。左腿鲜血淋漓,小腿处的肌肉已经失去了踪影,只剩下苍白的骨头。他的左手自手肘而下几乎被彻底砍断,只剩下一点皮肉还互相连接。尽管如此,他确实还是站着。
人们常说,站着的人才是赢家——他是吗?
他不是,因为在这场他刚刚打的战斗里,没有人赢。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凭着本能还未倒下罢了。
在他对面,一个恶魔趴在地上,四只手断了三只,身上有着大面积的烧伤。皮肉熔烂,与那些它在自己身上挂着的装饰合为一体,看上去十足诡异且恶心。但这副模样却偏偏还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美感。
发现黑暗消失,它抬起头来,苍白的长发在末端闪耀着粉色的光辉。那张熟悉的脸令帝子们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索尔·塔维茨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变的苍白了起来。
“帝皇在上啊!”安特里克反常的小声说道。“来个人让我瞎掉吧!”
没人回答他的话,但索尔·塔维茨知道,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只要瞎了,就不必再看这幅令人恐惧的景象。
但那顶着他们原体脸的恶魔却根本没管他们,就好像他们都是垃圾似的。它紧紧地盯着那个刚出现没多久的男人,紧张地颤动着尾巴:“是你!”
“是我。”何慎言点点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向前走了一步,却立刻被喝止了。
恶魔此刻看上去比谁都要紧张,它动作迅速地来到福格瑞姆身前,蛇尾缠绕着他的身体,用仅剩的那只手对准了他的脖颈,色厉内茬地喊道:“别过来!”
“啧,你怕什么呢?”
何慎言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摊了摊手,并未多言。他的声音却在帝子们心中响起。
+别轻举妄动,我会救下他+
短短的一句话有着无比的重量,帝子们因原体被劫持而变得激昂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甚至可以开始思考目前的局势应该如何破解。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不是属于他们的战斗。
“怕?我可不怕你!”恶魔颤抖着说。“你休想再剥夺我感受快乐的能力!休想!你休想!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冰冷的牢笼里去了!”
“我也没想再把你关起来。”
何慎言歪了歪头:“老是用同一招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再者,我也不觉得塔拉辛会要一个二手货。”
二,二手货?!
恶魔的脸因为愤怒立刻开始扭曲,仅存的人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头彻尾的异形面孔。尖牙探出下唇,眼眸被绚烂的粉紫色填满,鼻子缩短,像是蛇类。
这个丑陋而美丽的东西狂吼起来:“收回你的话!我是完美无缺的!”
“和他的战斗还没让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何慎言微微一笑:“完美只是一种假象,事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也并不是爱‘完美’,你只是爱追求‘完美’的这个过程罢了。”
“你喜欢的是那些敬你如神的崇敬目光,你钟意的是那些随波逐流的软弱之人。他们打着爱你的旗号和你一同坠入混沌,但你其实知道真相,对不对?”
他轻言细语着,比恶魔更恶魔,话语之中蛊惑人心的功力简直让鲁斯叹为观止。
“他们不是爱你,他们爱的是追随你一起堕落带来的快感。承认吧,福格瑞姆。这些你看不上,甚至发布命令让他们被赶尽杀绝的人,这些在你眼中对你不够忠诚的人——”
何慎言咧开嘴:“——他们才是真正爱你的。”
“你在说谎!”恶魔尖叫着,眼中流出热泪。“他们......他们爱我......我是被爱着的......”
“我没有说谎,你很清楚这一点。”
何慎言耐心地说,就像纠正孩子的父亲。
“世界上没有人爱你——准确地说,没有人爱变成这样的你。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恶魔悲伤地抬起头,看着他:“为,为什么?”
“因为爱是相互的。”
法师平静地抬起头,凝视着天空:“色孽是爱神,但她其实不爱任何人,甚至包括她自己。作为她的卷属,你也一样,自你完全接受心中黑暗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爱的能力——让我把话说明白,福格瑞姆。”
他低下头,眼中无悲也无喜,甚至没有摧毁一个敌人的快感。只有一种令恶魔感到不寒而栗的平静。
“你追求完美,为此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欲望纠缠着你,让你越陷越深。你在深渊中沉沦,但你却永远都不可能抵达完美。因为,早在你杀了费鲁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配再被爱了。”
“色孽想要的就是这个。”
他慢悠悠地叙述着,就像是在给学生上课的教授:“你会不停地挣扎、沉沦。扭曲而堕落,在永无止境的地狱中变为世间最为扭曲之物。而她会一直用满怀爱意的眼神看着你,因为她爱你堕落的过程。但是,她根本就不爱你。”
“你信仰的神尚且不爱任何人,何况是你呢?”
“当啷。”
唯一的那把剑被扔在了地上,恶魔松开蛇尾。福格瑞姆的身体向下滑落,在跌落地面的那一刻被魔力轻柔地托举而起,带离了恶魔身边。
恶魔任由他施为,他只是抬起那只仅剩的手,遮住自己的脸。
轻微的哭泣声从宽大的手掌中传来。
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只有何慎言依旧平静,甚至有心思评估福格瑞姆的伤势。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还好,精神没什么大碍。
帝皇之子们紧张地跑上前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原地,又看看何慎言。索尔·塔维茨结巴着问:“大,大人,我们能......?”
“当然可以,他不会拒绝自己儿子的照料......带他回到你们最开始来的地方去,飞船已经在那等待了。”
帝子们立刻一拥而上,抬着福格瑞姆便一熘烟跑远了。
做完这一切,何慎言又朝着津津有味旁观的鲁斯眨了眨眼,便朝着恶魔走去了。
此前还对他的靠近无比抗拒的恶魔此时竟然无动于衷。它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哭泣,鲜红的泪珠从指缝间涌出,滴落地面,在焦土上制造出小块的湿迹。
那么,何慎言要做什么呢?
鲁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想要看见一颗头颅飞起,或是一滩飞灰随风而逝。几秒钟后,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何慎言给了那堕落的恶魔一个拥抱。
一个轻柔地,温和的,拥抱。
恶魔愕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
“渴望被爱并不可耻。”何慎言对他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福格瑞姆,安息吧。”
恶魔的脸开始寸寸崩裂,像是破碎的水晶球似的一点点化作了飞舞的碎片。他抬起手,凝视着自己仅存的这只丑陋的手,表情复杂的无法描写。
爱、不舍、愧疚、后悔、疯狂......种种一切,混杂在一起,最终留下的,是一片平静。
看着自己闪烁着光辉的碎片在空气中盘旋,他沉默良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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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
安格朗气急败坏地敲击着医疗舱内部,声音模湖不清地传到外面的圣吉列斯耳中。
大天使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一本巴尔艺术品名录,撑着自己的脸颊说道:“你的治疗还没结束呢,安格朗。”
“我已经能够自己行走了!”
“有些重症晚期的病人还能跑步呢,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我没事!让我出去,圣吉列斯,让我出去!”
“不行。”
冷酷地拒绝了安格朗,大天使用手指敲了敲医疗舱:“治疗什么时候结束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安格朗愤愤不平地看着他:“要不是原体级别的医疗舱就那么几架——!”
圣吉列斯翻了个白眼:“帮我个忙,也帮你自己个忙。省点力气,好吗?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一直想要出来,安格朗。”
“因为——”安格朗一时语塞。
“看吧,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所以就好好休息吧,就这样,别再开口了,不然我就让纹阵给往呼吸管道里输送麻醉气体。”
圣吉列斯再度拿起那本巴尔艺术品名录,打开石凋一栏,开始欣赏起艺术家们的杰作。
他很想欣赏一些真正的艺术品,而且,也很期待自己这缺失的一万年,巴尔上的艺术会发展到何种境地。
圣吉列斯满怀期待地翻开那一页。
三分钟后,他表情扭曲地将书放下了,并打定主意,他以后再也不要看这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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