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篷车围绕着一片空地,马匹在一边吃草。人们围着火堆或坐或站,火星从木柴之间迸射而出,有些撞在了围绕着火焰的石块上,有些则随着微风缓缓飘荡。
天边挂着一层薄薄的微光,淡淡的红色与紫色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女人嘴上的口红。
然后,一个真正的,绝美的女人擦着同样颜色的口红从一辆篷车中走了出来。她的十指带满戒指,脸色苍白,唇边始终挂着一抹微笑。紫罗兰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长裙在地面上蠕动,两只赤足踩在草地之上。
女人缓缓地鞠了一躬。
“欢迎,欢迎——诸位,很高兴你们能来观看这场特殊的占卜。”
她环顾四周,不少人已经被她的美貌摄取了心智。人类是视觉动物,她很美,而傍晚这样暧昧的时刻更是让她美到了极致。有些男人光是被她看上一眼就下意识露出了痴呆的微笑。
女人伸出手,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胸口露出的大片乳白,她深入,然后拿出一张卡片。上面一片空白,卡片的边角有着金线,看上去有种低调的奢华。
“那么,有哪位男士自愿上来帮我一把的?”女人掩嘴微笑。不需她多说什么,很快,在场的男人差不多全都举起了手——顺带一提,在场的只有男人。
她貌似随意地挑选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金发男人,他兴奋地挥了下手臂,走上前来。摘下自己带着的牛仔帽,拘谨而礼貌地结巴着:“女,女士,我能为您做什么?”
“是我能为您做什么,亲爱的。”她弯起眼角,吐气如兰。“这是一场占卜——握住这张卡片,好吗,亲爱的?”
男人立刻握住了它。
“很好,亲爱的。”
女人温柔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攥紧。卡牌开始扭曲,紧接着,烟雾从男人的指缝中升起。他瞪大眼睛,闻到某种古怪的气味。过了一会儿,女人松开了手,示意他也可以松开手了。
他打开手掌,发现那卡牌被揉成了一团,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中间。
女人拿起它,对准其轻轻吹了一口气。刹那间,万千火星从她双唇中间绽放,卡牌化作一朵火焰的玫瑰,在空气中自由的飞舞。它绕着场地飞行一圈,在人们的惊呼与呐喊中回到了女人手里。
她握着玫瑰,美貌却更盛这朵火焰的玫瑰。
“那么,亲爱的。”
她微笑着将玫瑰别在耳后,望着魂不守舍的男人,轻轻地向前一步,在他的耳边拿出了一张卡牌。边框绣着金线,已不再是空白的模样,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在其上背对着所有人。
“这真是太神奇了,女士。”男人由衷说道。“这是魔法吗?”
“这可算不上魔法,亲爱的。”女人咯咯而笑。“只是一次失败的占卜而已,我本想占卜你的未来,但他阻止了我。”
“轰隆——!”
闪电划过天空,温和的天气在刹那间转变成了暴雨,乌云遮蔽天空,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噬。
女人依旧带着微笑,她抬起头,做了个手势。那些被邀请过来参加演出的男人统统昏倒在地,随后被泥土吞没,借由土地之灵的力量送回了他们自己的家中。
她握着那张卡牌,将其扔在地上。一只苍白的手从卡牌内伸了出来,恰逢此时暴雨倾盆而下,而何慎言撕裂了卡牌,钻了出来。
“好久不见,占卜女士。”他礼貌地朝她点点头。“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小小乐趣——嗯,你专找年轻强壮的男人占卜的兴趣还没消失啊。”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不可言说之黑。”
占卜女士翻了个白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暴雨从她头顶划过,却没有一颗雨滴打湿她的头发:“我本想在占卜完成后和他们好好玩上一场......二十个男人应该足够我爽一会儿了。”
“其他的占卜师一般是收钱,像你这样贪图肉体乐趣的实在不多。”何慎言不动声色地说。
“人人都有不同的兴趣,倒是你,亲爱的黑。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动心呢?你明明是个正常的男人,难道我不美吗?”她不解地眨着眼睛问。
“你很美。”
法师点了点头:“叙旧就到此结束吧,有些话我还是不说为妙,免得你再次生气。”
“你已经说了。”占卜女士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凭什么只有你们男人可以一直和不同的女人发生关系?我有使用我身体追求快乐的自由!”
“......”
何慎言叹了口气。
占卜女士是世界上许多吉普赛人中较为强大的那个,但她却非常不合群。实际上,所有的吉普赛巫师都避她不及。因为这位女士对某种事情上瘾,瘾头甚至大得可怕。不少吉普赛人认为她给他们蒙羞。
“我无意和你辩论这些,占卜女士。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两年前的巫毒教与吉普赛人冲突你在场吗?”
“我在场,该死的,你干嘛非得问这个?”
她叉着腰,再次翻了个白眼:“我本来还在和他们中的一些年轻小伙子享受呢,结果那帮巫毒教疯子就冲了进来。我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他们就说,这里不再欢迎我了。”
“也就是说你当时在场。”
何慎言点点头,精神力触须开始扫描她大脑中的记忆,与此同时,他问道:“那么,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抹光亮从他的右手手指之上绽放,一个丑陋但强壮地不像话的男人出现在一旁的草地之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骷髅。
“不认识。”占卜女士回答。
但你的记忆可不是这么说的。
法师微笑起来,再次牵动手指,雷电从占卜女士头顶劈下,于瞬息之间将她电倒在地。电流没有杀死她,却在一点点杀死她感受快感的能力。她惊恐地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何慎言。
“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占卜女士。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没干什么坏事。但你在对我说谎,而你试图隐瞒的事关系到我们世界的安全,所以,我不得不剥夺你感受快感的能力——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就将这份能力还给你,怎么样?”
“你不是已经看过我的大脑了吗?!为什么还非得要我说出来?!”
“噢,你知道?”
“废话!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干的!你这个疯子!”
她怒骂道:“只要我们有一点反抗,你就开始搜查记忆,这就是为什么你当不上至尊法师!”
“我不太同意你的话,占卜女士。”
斯特兰奇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何当不上至尊法师是因为他心太狠,而这个职位需要一点点的人情味。刚好我比他软弱一些,所以我当上了。”
他走到占卜女士面前,严肃地看着她:“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占卜女士,有时,我的心也非常狠。”
“说出来。”
何慎言在一旁轻声说道:“亲口说出来,占卜女士。我想听。我猜你知道理由。”
她开始颤抖,眼泪打湿了妆容,雨水触碰到了她的身体,打湿衣服,头发。使她看上去再无半分优雅与美丽,而是像一副破碎的画。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干任何违反法师守则的事。你看过我的记忆,何慎言!你看过!你知道我说出真相会怎么样!”
她几乎是在尖叫:“我不想死!”
“你不会的。”
何慎言蹲下身,轻柔地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眼泪。随后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看着她噙满眼泪,饱含恐惧的双眼,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你不会死——我保证。”
在长达两分钟的对视过后,她屈服了。
占卜女士颤抖着说出了一句话:“我认识他。”
然后,她的头颅炸开了。
美貌消失,只剩血肉与骨头的碎片在脖颈的断口处残留。鲜血喷涌而出,就在它们即将沾到何慎言的衣服上时,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他问斯特兰奇。
绷着脸的斯特兰奇没说话,他双手交叉,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发出一声嗡鸣,绿光绽放,时间倒转。她的头颅再度恢复,脸上却还残留着恐惧。
“我刚刚——我,我是不是死了一次?”她结巴着问,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你死了一次。但你没死,就像我保证过的那样.......嗯,所以,这个男人有能力在你的脑子里设下一份触发式的诅咒。”
何慎言眯起眼,开始旁若无人地进行推论。
“他很丑,丑的非常特别。他会巫毒教法术,堪称教科书,但他是个吉普赛人,而且带着一群没人认识的吉普赛人......考虑到维度联系变得紧密这一原因,我觉得我可以做出一个非常合理的推论,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闭上了眼睛。
“别告诉我他来自平行宇宙。”斯特兰奇的声音细如蚊吟。“我可不想再处理一次了。”
“再?”
“是啊,再。”
他睁开眼睛,表情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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