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那是一艘船吗?未免也太过巨大了。
一尊血红色的巨人凝视着宇宙间的那个庞然巨物,他穿着一身镶有金边与颅骨装饰的动力甲,其上满是恐虐的印记,只有右手例外。他赤裸着右手,露出强健的臂膀。在手腕处绑着沉重的铁链。
巨人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某种即将到来的灾厄证明。他并未佩戴他那狰狞的头盔,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你别想在这张脸上想找到一寸好皮。各种各样的伤疤布满了整张脸,唯独那双眼睛还算是清醒。
“大人——”
一名战战兢兢的叛徒凡人士兵站了离他足足五米远,随后艰难地开口了。他想通知巨人一些事,但他很难做到这件事。因为光是要接近巨人这件事就快要让他吓死了。
可是,那个传闻之中毫无心智可言,只专注于屠杀的疯子却并未随后取下他的头颅。
相反,他转过头,以一种安静的、却并不显得不耐烦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领航员说,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回到了物质领域,就在卡迪安星系附近。”
巨人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与此同时,他那粗大的脖颈突然暴起了青筋。迫使他开始小幅度地扭动自己的脑袋。他脑后那粗大如缆绳一般穿过颅骨透出皮肤的屠夫之钉开始不安地颤动。
士兵不安地退后了几步,巨人从喉咙里吐出阴沉的叹息:“离开这里——快。”
他说的很简洁,那寥寥几个字里却饱含着无可抑制的狂怒与杀意。士兵几乎是手脚并用跑出了他的房间。在他离开后不久,巨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他在念着一个名字。
一遍、两遍、三遍。一遍又一遍,直至屠夫之钉的疼痛结束。背叛者卡恩从狂怒之神给予他的幻象之中清醒了过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发布的第一个命令,不是对那艘巨大的船发起进攻。
而是离开。
“我们走——随便找个地方,但必须迅速离开这里。”
他以命令的语气对自己所领导的混沌战帮‘屠夫帮’里的一个恐虐狂战士说着话。对方发出不耐烦的咕哝声,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不对这艘巨大的战舰进攻。卡恩并不解释,也不奢求他的手下理解。
在他们那已经被毒害至完全不清醒的脑子里,这种体积的船往往意味着许多可供屠杀的敌人。卡恩只是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次,他的命令得到了执行。
事实证明,他的命令是正确的。就在他们快速航行离开此处而并非像其他混沌战帮一样发起进攻的数分钟后,那庞然巨物面对他们的那一侧亮起了无数蓝光。那场景令卡恩想起流星雨。
但是,这是一场只会带来毁灭的流星雨。
“大人,阿巴顿的旗舰对我们发起通信。”
一名狂战士走了过来说道,他的脸神经质地抽动着。那是屠夫之钉的众多后遗症之一,卡恩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转过头去盯着舷窗了。似乎对他来说,阿巴顿的通信根本不重要。
片刻之后,他才说了句简短的话:“让他去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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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蒂诺斯神甫正盯着他面前的一门复合魔炮猛瞧——确切地说,是盯着复合魔炮的控制台。一名卡迪安士兵就站在他身边,用相当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地语气问:“大人,您看完了吗?”
神甫竖起一根机械手指,还沾着未干的机油。他显然才给自己做过保养不久。他用他那机械的义眼瞧着这发射台,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舷窗外划过毁灭的流星,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兄弟们已经发射了五六炮,而他却不得不和这个神甫在这儿站着。于是,他以一种过去绝对不被允许的方式扯了扯机械修会神甫的袍子,随后动作‘非常轻柔’地将他‘抱’到了另外一边。
嘴里还大喊着:“我很抱歉,神甫!但我必须这么做!机魂在咆哮啊!”
“机魂?!”
神甫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士兵已经将手放上了那圆柱形的控制台。
他的瞳孔中亮起两点蓝光,神甫眼睁睁地看着那控制台开始变形,随后亮起与士兵眼瞳中一模一样颜色的蓝光。
再然后,是一声巨响。地面传来热量,又很快消逝。一如被那蓝光命中的一艘地方巡洋舰。
神甫看着那壮美的场面,他快速的吟诵着欧姆弥赛亚之名,同时将这一幕永久保存在了自己的处理器之中,以确保自己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幕。
那场面实在太美了。
蓝色的光束带着无可置疑的毁灭之力,却又因其颜色带上了些许只属于人类的纯洁性。
那光束一闪即逝,于是,远在百万公里之外的巡洋舰就被从中打成了两段,引起的连锁爆炸甚至造成了它附近的一艘驱逐舰的毁灭。
看见这一幕,即使是拉格蒂诺斯不高的艺术天分来说,他都想当场画一幅画了。
在做完这一切后,士兵才放松了下来。
他松开手,对神甫解释道:“是的,机魂一直在催促我。您能先站到一边去吗?待会的动静可能会有些大。这门炮的机魂并不满意,它想要更多。”
拉格蒂诺斯神甫背后的扫描仪自动打开,从中探出一根金属长杆。他拿着这东西猛敲自己的脑袋,一边敲还一边往下滴机油。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欧姆弥赛亚在上啊,他居然能和机魂沟通——!”
士兵不再理会他了,神甫敲击着自己的脑袋。他因为对自己的改造而失去了泪腺,但此时却感到强烈的、想要哭泣的冲动。
我才是机械修会的!
“能否请您别打扰我手下的小伙子们消灭异端与叛徒呢,神甫阁下?您应该去找个地方待一会儿,而不是在这儿干扰他们。”
不知何时赶来的上尉对他说,他皱着眉,对神甫的行为很不满。
“可是。”
拉格蒂诺斯神甫停下动作,他困惑地盯着上尉。红色的义眼闪烁个不停:“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的士兵到底为什么能和机魂沟通?”
“别在乎那么多啦,神甫,不如你去问问那位阁下好了,他肯定能知道,毕竟是他设计的嘛。”上尉敷衍地摆摆手。“而且,只要能把那帮杂种赶尽杀绝,我才不在乎是怎么做到的呢。”
神甫从喉咙处的发声器里吐出一连串语速极快的话,晦涩难懂,上尉只听清了两个单词,一个是‘不思进取的蠢人’,另外一个是‘自大的白痴’。
面对着这种冒犯,上尉却只是耸了耸肩。他早就习惯了这些古怪的家伙了,想在他们之中找到一个能够正常沟通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不在乎。
因为,正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抬起头,询问着头顶的法阵中枢:“第一连的战果如何?”
一阵蓝光闪过,法阵中枢毫无感情的回答了他一个极其精准的数字:“第一连已摧毁一百三十五艘地方舰船。”
“我们是第一吗?”
“检索中......是,在卡迪安团中,您的第一连暂时以十八艘舰船的优势排在第一位。”
上尉砸吧砸吧嘴,努力地想做出一幅索然无味的表情。但他失败了,笑得满脸褶子:“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他一把扯过自己胸前的通讯器,在通讯频道里高声呼喊了起来。
“瞄准了再打!给我记住了!瞄准了再打!那位阁下设计出这样致命的武器不是让你们放烟花玩的!”
“都给我记住了!摧毁敌方船只最多的人,我会送他一把等离子手枪!”
他的话让通讯频道内响起一阵欢呼,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沉寂——机魂永不满足,它们催促着卡迪安人杀死更多叛徒。而卡迪安人也是同样如此。
他们失去了故乡,却并未失去勇气与血性,这种复仇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又怎可不珍惜?
主控室内。
伊齐基尔,利克托,因赛尔三人正凝视着桌面上的投影。何慎言背对着他们靠在椅子上,说是让他们自由讨论。
身为一名禁军,利克托。对帝国海军以及这样的舰船战并不如何了解。他是一名盾卫连长,从这职位上就看得出来。他专精于近身作战。
但他还不至于个蠢到看不出他们正占据何等优势。
以往,这类舰船与舰船之间的战斗极为繁琐。不仅需要时时刻刻的通讯与一群合格靠谱且听从调动的将领,还需要一些用来护卫巡洋舰与战列舰的驱逐舰来发射反导弹武器进行拦截。
否则,敌方的导弹与鱼雷会瞬间给移动缓慢的大型旗舰造成极大损伤。好在由于虚空盾的存在,远程火力从来都不是致命性的。
打到最后,往往还是需要跳帮作战来取得胜利。这也是为何帝国内部如此钟情近战——没办法啊,鱼雷他不顶事啊!
但现在不是了。
复仇号的体积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它不是任何已知型号的舰船,也无法用任何现存的战术来对付它,它的火力与防御手段也超出了叛徒们的心理预期。他们发射的导弹与鱼雷往往只能被复合魔炮湮灭在发射来的路程之上。
偶尔也会有几枚幸运儿突破火力线,但它们最终的结局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被复仇号周身的魔力护盾所捕获,在数秒之内就被物质转化法阵转化成彻底的魔力,为复合魔炮供能。
利克托的心中有种怪异感,胜利是可以预见的,也是无比轻松的。
这反倒令他感到不习惯了。而一旁的伊齐基尔与因赛尔大抵也是如此,尤其是伊齐基尔。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的表情就始终保持的很微妙。毕竟,深红之刃战团的规模并不大,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我猜他们很快就会组织起一次自杀式袭击了。”因赛尔说。
“他们过不来的,复合魔炮会直接让他们湮灭在真空之中。更何况,混沌叛徒抵制一切统一指挥。”盾卫连长用冷冰冰的语气评价道。“叛徒的劣根性。”
铁蛇战团的战团长却并不放松,在座三人里,他对于舰船战是经验最为丰富的那个,也正因如此,他始终皱着眉,就算胜利看上去已经唾手而得也是如此。
他看着光幕,一点点地开始分析起情况:“敌方大致分为五个舰群,有四个独自结阵,没有任何协调可言。看样子它们是想从我们的左翼发起突击。这不必担心,它们只是在送死。但它们中央的那个......等等,法阵中枢,放大画面。”
光幕拉近,显现在画面中央的,是一艘巨大的舰船。在伊齐基尔的认知中,恐怕只有荣光女王级别的战列舰才配得上这样的体型。
因赛尔的脸部线条猛然绷紧,就像是一块平整的岩石。他阴沉而肃穆地说:“那是复仇之魂号。”
复仇之魂号,大叛乱前影月苍狼军团的旗舰,一艘宝贵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在大叛乱后,这艘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下落不明。它再次出现时,已经彻头彻尾地沦为了混沌叛徒们的大本营。而这艘船如今的主人,正是前荷鲁斯之子,现任‘混沌战帅’,艾泽克尔·阿巴顿。
利克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似乎是想要微笑,但并没能成功,于是只好露出了一个古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管表情如何,他的眼中却是毫无笑意。
盾卫连长轻声说道:“看来我们抓住了一条大鱼。”
何慎言缓缓转过身来,表情无悲无喜,唯有眼中金光依旧。
他又开始冷笑了:“我需要三百名勇士随我登舰,因赛尔,让你的人准备好。伊齐基尔,你和你的兄弟与剩下的铁蛇战团战士们留守复仇号,利克托会协助你们。”
“来吧,让我们看看他们坐不坐得住。”他的笑容无比灿烂,牙齿洁白,却不知为何令伊齐基尔闻到了丝丝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