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言已经懒得数他这是第几次烧自己了。
反正没差。
他必须这么做,帝皇的灵能火焰时时刻刻都在灼烧着他的身体,这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是净化的证明——等到疼痛消失,纳垢的祝福也就完全从他身体里清除出去了。
法师正在专注的呼吸。
他深呼吸了一次,随后,又一次。
灵能与魔力纠缠在一起,化作不休的金色火焰,取代了他的血液,在血管中狂躁地奔腾。这间复仇号特意开辟出来的静室内部,经由法阵过滤后的空气正在被他迅速消耗。
吸进空气,吐出炽热的气流。
起落之间宛如潮汐,又或者是某种自然现象。噼啪声在他体内不断作响,血肉与骨骼正在一点点被重化。
纳垢的祝福正在逐渐远离他,何慎言能听见祂在亚空间中无奈地叹息,像是一个被拒绝了好意的父亲。这叹息声令何慎言几乎毛骨悚然——纳垢的形象他可是清楚的。
于是,他紧闭着眼,一刻不休地让灵能火焰焚烧自己的全身。这疯狂的行径可能会带来一些难以言说的后果,但现在的他没得选。
何慎言其实相当清楚这么做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无非是力量性质之间的纠缠。
古一本就是靠着掠夺其他维度魔神的力量起家的,相关的魔力论文在至圣所的图书馆里要多少有多少,其中足足一千八百二十三篇都是由古一亲手所写。
她没署名,但何慎言认得出来她的字迹。
力量性质的纠缠会导致法师们原本如臂指使的魔力产生一些令他们感到陌生的变化,有时是好,有时是坏。全看你能不能掌握融合后的新力量。如果可以,那么,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有谁会嫌自己的魔力多呢?
但问题也就出在此处,何慎言原本的魔力性质是经过他精心考虑过后设计出的一种,能够畅快的使用大多数魔法。
例如塑能系,火雨、冰霜、毁灭的流星或是闪电。而防护系的他也十分精通,治疗方面的,他虽然差了些,但也超过了许多人。可以说,他设计出这种魔力性质就是为了畅快的战斗。
比其他人跑得更快、打的更狠、恢复的也更快——这就是全套的卡玛泰姬法师出师套装。
但现在经过纠缠融合后,所产生的新力量,他就不保证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了。
需要非常多的时间来实验......但现阶段,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何慎言睁开眼睛,眼眸已从原本的黑色化为了金色,像是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天边的太阳。他微微侧过头,静室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一个身影。对方非常有礼貌地向他挥了挥手。
“有什么事吗?”
来人满头金发,面容有种神性的英俊。比起人类,他更像是某种神祇——更别提他背后那对洁白的羽翼了。
“祂让我来看看你......”圣吉列斯微笑着说。“请原谅,我相信他并非是不愿亲自前来,只是抽不开身。”
“我还不至于生一个老头子的气,而且,这事本来就是我自找的。”法师叹息了一声。“我就不该逞一时之快。”
虽然这么说,但他却笑了起来:“......但是,有下次我还是会那么干。”
大天使凝视着他,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空气一阵模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吹拂而过,稍微让何慎言体内的疼痛减轻了一些。
圣吉列斯有些歉意地说:“我就只能做到这些事了,很抱歉。”
他轻轻地摇着头,面容悲悯:“我的那位兄弟不过才刚刚从睡梦之中醒来,就不得不处理一桩令人痛心的惨事。”
“发生了什么?我可是给他带去了三名新原体......还有什么事情是四个原体加在一起都搞不定的?”
“我们并非万能的,就连我们的创造者亦会失败,我们又谈何无所不能呢?”圣吉列斯微微垂下头。“这对他心灵上的打击或许会被其他事情都要严重得多,我很担心他。”
何慎言皱起眉。
圣吉列斯接着说:“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当时那个愚蠢的方案我也赞成了。而现在......”
他再次叹息了一声,何慎言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他淡淡地说:“我懂了,第二帝国是吧?”
“你——”
天使的表情充满了惊愕、羞愧、还有一点不易察觉到的放松。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基本把什么事都跟我说了。”法师翻了个白眼。
“就这点事?相信他吧,基利曼能处理好这件事的。一群愚蠢的家伙,竟然想用政治手段把一位原体架在火上烤?逼迫他称帝?”
他嗤笑了一声:“有够蠢的。”
“呃,恕我直言——”天使看上去相当不安。“你到底知道多少,不,我的意思是,祂知道多少?”
“你觉得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何慎言笑着说。“别担心那么多啦,大天使,赶紧找个机会从那鬼地方出来吧......你的子嗣们在这一万年里可是受了不少苦。”
圣吉列斯沉默半响,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明我才是那个慰问者,现在却被你反过来安慰了。但,你说得对,法师。”
他的身形逐渐模糊了。
何慎言重新闭上眼,疼痛继续,潮汐再度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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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个来,放心——你们是帝国的公民,是祂的子民,帝国不会放弃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不要着急。”
上尉嘴里叼着一根补给里配发的香烟,他没有点燃,指挥着幸存的平民们有条不紊地登上那头机械巨龙。
他们看上去还未从之前的境遇里挣脱出来,这很正常,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心如钢铁。
上尉只希望他们能尽快振作起来,为帝国继续做出应有的贡献。虽说,他也不知道平民们能在这艘船上干什么就是了。如若是他熟悉的那些船只,他们在经过训练后还能维修一些简单的部分,或是做些普通的工作,在船上度过一生。
有许多人都是这么过的——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在同一艘船的底层出生、死亡。
一整个星球,幸存的人类还不足六百名,其中大部分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病症。大部分都由营养不良引起,他们眼神呆滞,行走的速度也慢吞吞的,心理上的阴影尚未消失。
这已经是收拢的第三批幸存者了,他们被发现躲在一个狭小的地洞里,靠着蘑菇为食度过了足足十天。
上尉抿了抿嘴,咬着香烟的过滤嘴,伸手招来了那位之前在模拟作战中表现极其出色的一排长。他问道:“今晚的食物配给是什么?”
“按照日程表,今晚是主菜是小羊排配橙子汽水,面条、以及苹果。”
“......”
上尉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船上哪儿来的这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食物?而且一个个还都挺好吃。
复仇号上是有厨师还是什么的?那些食物的味道好的甚至令他觉得只有贵族们才能享受到这样的美味。
“时间应该不会变化,还是五小时后。”
上尉拉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眼右手的手表。他们从登龙到降落地面,再到分批次收拢这些幸存的平民一共花费了三小时,按照复仇号上的时间,还有五小时就是晚餐的点了。
“等食物配给下来了,就让他们先吃吧。”上尉轻描淡写地说。“咱们也不差这一餐,而且——”
他伸出手从一排长胸口的右兜里抓出了三根高热量能量棒,这场景令他脸皮一抽:“——你小子这次居然藏得这么多?”
一排长尴尬地一笑:“习惯了。”
上尉将东西放了回去。
他瞥了一眼一排长的裤兜,淡淡地说:“是个好习惯,但你应该清楚这东西的保质期吧?咱们现在又不是被困在战壕里,通知下去,让私藏食物的士兵们今晚都把东西吃了,留着干什么?”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再说了,战时肯定有战时的口粮!咱们现在在什么船上?还能和以前一样就发一包冷东西?”
一排长颇有些羞愧,但这也没办法——帝国的后勤一直是个大问题。虽然能够保证基本的食物配给,但在战时嘛......
实在是一言难尽。士兵有时甚至得自己想办法,后勤部的人也是有苦说不出。众所周知,补给线的运送不仅需要时间,还得防备敌人的袭击。在这样的情况下,补给不足实在太常见了。
不是每个团都能幸运地驻扎在制造基地附近的,大多数人都在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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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苦兮兮地吃见鬼的尸体淀粉。
在航行和整备期间,新鲜食物和茶点还算是可期许的奢饰品。然而,战争一旦到了紧要关头,能吃的就只剩下索然无味的尸体淀粉了。还有那见了鬼的,黄澄澄一大坨的营养膏块。
后者往往只能得到一小块,需要冲开后饮用充饥。但大部分士兵那时候都没可信任的水源,于是只得生吃。光是把那东西咽下去就是一项艰巨的挑战,许多人直言自己宁愿吃十份尸体淀粉,都不愿意吃一块营养膏。
但他们不得不吃,体重降低或是营养不良、思维迟缓都是不可接受的,甚至会受到处罚。要知道,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等同于对帝皇不虔诚。在军务部下发的手册里,这是相当严重的一项罪责。
卡迪安人更是离谱,作为凡人部队表率的他们自己要求也极为严格,甚至不愿意花一点时间加热食物,大多数人都习惯直接吃冷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吃冷的——又不是傻子,谁不想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呢?
上尉离队伍站的稍微远了些,随后为自己点燃了那根叼了足足半小时的香烟。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来没尝过的新鲜口味令他享受的眯起了眼,烟草的醇香一如既往令人放松。但这短暂的享受并未持续多久。
凝视着那缓缓登上机械巨龙的长条队伍,上尉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了起来。他顺手就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了,随后放进自己武装带的一个独立包裹里。
该死的叛徒。
就在他在心中默默以卡迪亚俚语怒骂叛徒之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二排长的声音:“长官,人数清点完毕,算上这批,一共五百九十三人。”
“让负责扫描的小伙子们再扫描一遍地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通知我。”
“是,长官。”
十分钟后,机械巨龙缓缓动了起来,离开了地表。它将直接回到位于星球轨道之上的复仇号上,而这颗星球未来的命运,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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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朝他面前那深红盔甲的巨人敬了个礼,一丝不苟地说:“大人,有何指示?”
伊齐基尔没有摘下头盔,他此时的面容不太适合暴露在凡人面前——那深红色的泪痕看上去很是骇人,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不必要的流言,他觉得,自己还是带着头盔比较好。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并不如何温和了:“只是例行询问,有多少幸存平民?”
“五百九十三人,确认无遗漏。我们扫描了五次地表。”
“很好。”
伊齐基尔点了点头:“那么,你和你的士兵可以去享受休息了,上尉。另外......很高兴看见你还活着。”
上尉离开了,伊齐基尔这才摘下自己的头盔。他并未像许多阿斯塔特一般使用服役钉,两道深红色的鲜血泪痕从眼眶下方一直延伸到脖颈。
伊齐基尔叹了口气,深红之刃战团没什么和平民们相处的经验,但他必须安置好他们——不然指望谁?吉瓦多伦现在还躺在医务室,他也不认为这位老兵能给他什么见解。
不要误会,他十分尊敬吉瓦多伦,一名万年老兵在大部分战团里平时都是需要被供起来的。但对方明显不善于与人交际,至于另外一位大人嘛......
伊齐基尔其实猜到了一些,但他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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