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加二十六?”
“三十一。”
“嗯?”
“……四十一。”
“七十八减二十一?”
“五十七。”
封琛坐在厨房削土豆皮,嘴里给颜布布出着算术题。颜布布则趴在窗台上,一边看萨萨卡和比努努在雪地里疯玩,一边算着题。
“颜布布,你又在抓屁股?”封琛侧头看了眼,问道。
颜布布穿着一身印满小熊图案的秋衣秋裤,不断用手挠着屁股。
“痒。”
“痒也忍着。”
“我忍不住。”
“谁叫你出门时老爱坐在雪地上?给你说了会长冻疮。”封琛将削好的土豆切成块,放进水里煮,洗干净手后走到颜布布身旁,“让我看看。”
颜布布将小熊秋裤脱到膝弯,封琛看见他屁股和大腿上有着一团团红斑,不由皱起了眉头:“我去放热水,你在水里泡上半个小时。”
“我不想泡热水,那个越泡越痒。”颜布布又去挠大腿,被封琛一把抓住,“别挠了,会把皮挠破的。”
“啊……那你给我掐掐,我以前被蚊子咬了包,妈妈就会用指甲掐,掐了就没那么痒。”颜布布痒得五官都有些扭曲。
封琛知道他说的是掐十字指甲印,便在他那些红斑上也掐了几个印记,接着便去卫生间门放热水。
“泡热水的时候就痒那一阵,泡过了就不会痒。”
颜布布泡热水时,封琛就在智脑上查阅资料。
冻疮膏
什么可以代替冻疮膏
自制冻疮膏
“……晚霞映照着你的笑脸,那是我远行时唯一的眷念……啊!好痒……晚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吹不走心头那淡淡的忧伤……啊!痒死了……”
浴室里传出来颜布布走调的歌声,是他和比努努正在看的电视剧主题曲。
封琛一边看着屏幕,一边拿卫生纸揉成两个团塞进耳朵里,鼠标继续往下滑动。
他找到了其中一条:很多动物的油脂对冻疮都有一定疗效,诸如獾油、鳄鱼油……再加入一些中药材,就可以做成冻疮膏。
那几样中药材很普通,于苑留下的那个库房里就有。海云城肯定没有鳄鱼,但他见过獾变异种。如果运气好能抓住一只,就弄回来做冻疮膏。
颜布布泡完热水澡出来,看见封琛正在层层叠叠地穿衣服,立即问道:“哥哥你要去哪儿?”
“我去一趟海云山。”封琛将围巾围好,转头看见颜布布又在挠屁股,便斥道:“我再见你挠一次,就把你手捆起来。”
颜布布不敢再挠,却道:“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是嫌你冻疮长得还不够多吗?就在家里等着,我去抓一只獾回来。”
“欢是什么?”
“一种变异种。”
颜布布不解地道:“可是昨天比努努才抓了只野兔变异种回来,我们可以吃好多天了。”
“我去抓回来做冻疮膏。”封琛提步往楼下走,“桌上有张数学卷子,只有二十道算术题,等我回来之前你要把那二十道题做完。另外还要把昨天学的三个生字每个抄写二十遍。”
颜布布追过去,趴在楼梯扶手上看他:“那你要去多久?”
“半个小时至两个小时。”
“到底是半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我不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半个小时至两个小时?”
封琛没有再理他,只大步走向通道尽头。
颜布布又喊道:“半个小时后就是两点半,两个小时后是四点,你一定要在四点前回来哦。”
“知道了。”封琛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颜布布并没有离开楼梯,而是继续趴在扶手上往下看。果然半分钟后,窗户又被打开,萨萨卡庞大的影子投落在走廊里,旁边那个小影子则是比努努。
虽然他们现在很安全,但经过棕熊和础石的事情,封琛总不放心颜布布一个人在家,不管是去海里捕鱼还是上山抓变异种,都会将萨萨卡留下来。
萨萨卡甩尽鬃毛上的冰渣,跟在比努努身后走向五楼大厅。
颜布布喊道:“我刚才看见你们在雪地里打滚了,会长冻疮的。”
比努努看也不看他,径直跳上沙发,躺下。萨萨卡则叼过绒毯给它盖上,又将木头和投影仪遥控器放到它爪子里。
颜布布正想回去做作业,就听到熟悉的片头曲响起。
“晚霞映照着你的笑脸,那是我远行时唯一的眷念……”
他立即噔噔瞪下楼,坐在比努努旁边,顺手撩起绒毯一角将自己的腿盖上。
“昨天我们看到了四十集,现在该看四十一集了。”颜布布拿过遥控器重新选集,萨萨卡则又去叼肉干盘,送到颜布布怀里。
这是部时装剧,讲的是城市里几名青年男女打拼的故事。颜布布和比努努都看不懂剧情,但因为户外镜头很多,各种时装也不停换,所以颜布布是看场景,比努努则是看衣服。
“摩天轮!看,摩天轮!”颜布布指着屏幕激动地道:“看他后面那个,在海滩上转那个大盘子,叫做摩天轮,人可以坐在里面跟着转。”
比努努原本躺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啃木头,闻言也停下了动作,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但它却没有注意摩天轮,而是在看男主那条色泽鲜艳的沙滩裤。
“比努努你看,那个屏幕好大!一整面墙都是!以前海云城也有,就在陈婆婆最爱去的那个大商场外面。”
“那个公交车有两截,其实是电车,我知道的。”
……
颜布布边看边讲解,直到下一集的片尾曲响起时,才惊觉自己作业还没有做。
他一个跃身从沙发上弹起,飞快地冲向楼梯,路上将一条凳子都撞翻。比努努和萨萨卡像是司空见惯般,毫不在意地继续盯着电视剧看。
封琛说过半个小时至两个小时回来,现在快到两个小时了,颜布布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做完作业。
“三十六加上二十八……这是多少呢……唔,五十三。”
颜布布努力算着题,可想到卷子做完后还要抄写生字,便一边做一边发出哀嚎。
比努努从屋中央的金属柱爬了上来,站在桌子旁盯着他。颜布布和它对视几秒后,小声问道:“你能帮我抄下生字吗?”
比努努有些勉强地点了下头,同时速度很快地在桌子对面坐下。
“唔,你帮我抄这三个字,每个字抄写二十遍。”颜布布指给它看,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会写字吗?我还没见过你写字。”
比努努又点了下头,但因为颜布布的质疑,它看起来不太高兴,颜布布也就不敢再问,将本子和铅笔递给了它。
颜布布继续做卷子,比努努便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写着字。
“二十七减去十五……这个简单,答案是十二。三十六减去十八……这个也简单,是二十八。”
颜布布算完两道题,想看比努努写得怎么样,就绕过桌子去看作业本。
结果在看见那一个个小黑团时,顿时傻了眼。
“比努努,是写生字啊,你怎么涂这个?”
比努努侧头看他,目光里写满不解,像是在说我写的就是字。
“你看这个。“颜布布指着封琛给他印制的书本,“这是有笔划的,一横,一竖,一撇……你再看看你写的,全是黑团团。”
比努努看看书本,又看看自己涂的字,爪子倏地伸出来指着作业本,理直气壮地表示它写得和书本一模一样。
“可是,可是……”
颜布布觉得和它说不通,便伸手去拿作业本,但比努努按住本子,怎么也不松爪。
两个开始较劲,颜布布两只手去扯,比努努趴在本子上死死按着,却在开始龇牙。
纸张发出撕裂的声音,颜布布只得放弃,垂头丧气地道:“行吧,你就自己画吧,等你画完了我再重新写。”
颜布布继续做卷子,萨萨卡则一直为他和比努努服务。一会儿给他叼来水杯,一会儿放只小凳在比努努悬空的脚下让它踩着。
颜布布做完最后一道题后,看见比努努将书本也往后翻了一页。它已经抄完那三个字,但居然还要接着抄后面的。
颜布布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小台钟,发现已经四点了,超过封琛嘴里的两小时,但他现在还没回来。
他去到窗户旁往外张望,目极之处只有一片白茫茫,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萨萨卡,你现在能和哥哥精神联系吗?”颜布布问道。
萨萨卡摇摇头。
“那他一定是在海云山脚下。”
封琛如果在离研究所不远的地方,萨萨卡和他之间门能保持精神连接。但到了海云山这么远的距离,他俩之间门的连接便会被切断。
封琛有次离开海云山继续往前,萨萨卡便维持不住身形,消散回到了他的精神域里。
颜布布一直坐在飘窗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海云山方向,偶尔又转头看一眼台钟。比努努也不再投入地写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干脆跳下地,来到窗户前和颜布布一起往外看。
“比努努,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颜布布很是焦虑,“以前他说多久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但现在已经五点钟了,他走了三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比努努摇摇头,背着爪子在窗前来回踱步。
只有萨萨卡最为镇定,将热水杯叼到颜布布手里,又舔了下比努努脑袋,示意它不要紧张。
颜布布却并没有放松,反而神情越来越慌,他和比努努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个提步往楼下走,一个赶紧冲回卧室去穿衣服。
封琛从来不阻挠颜布布出去玩,但出门时必须要带上两只量子兽,衣服也要穿足够,所以他再着急也会认真穿好衣服。
毛衣,羽绒服,皮衣,皮护腿……
颜布布将自己裹得像个球,边下楼梯边催促萨萨卡:“走吧,我们去找哥哥。”
萨萨卡跟了上来,将一端拖在楼梯上的围巾叼起来,在颜布布脖子上缠了一圈,再叼起挂在墙上的额顶灯塞到他手里。
颜布布推开五层通道尽头的窗户,猛烈的风雪冲进来,通道墙纸上迅速结了层冰花。他因为温度骤然降低打了个寒战,接着便翻出了窗户。
比努努和萨萨卡也赶紧跟上。
虽然才下午五点,但风雪肆虐,光线昏暗,天地一片阴沉。
颜布布想将额顶灯戴在头上,可他穿得太多,连抬起胳膊这个动作都很难办到,萨萨卡便体贴地叼着额顶灯给他戴上。
他爬上了黑狮背,比努努也跳了上来,萨萨卡便迎着风雪,朝着海云山的方向奔去。
“能连接上了吗……现在呢?能连接上了吗?”虽然每说一句话都被冷风灌满嘴,颜布布也不断在大声问萨萨卡。
萨萨卡一边飞奔一边摇头,颜布布心里也就越来越慌张。
到了海云山脚,萨萨卡停了下来,颜布布又问道:“现在呢?”
萨萨卡继续摇头。
“哥哥说了来抓欢的,他就在海云山上,为什么连接不上了啊……”颜布布从萨萨卡背上滑到雪地里,声音急促,“我上次都掉进了雪窟窿的,他说不准也掉进雪窟窿了,我们快去找他。”
面前是被冰雪覆盖的巍峨高山,积雪深达数米。好在颜布布人小体轻,所以每迈出一步,积雪都只淹没至膝盖。但就算如此,他也走得也非常艰难。
“我们分开一点点,萨萨卡找左边,比努努找右边,我找中间门,分开了好找些。”颜布布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们俩知道左右吗?”
他举起自己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下,又换成右手,自言自语道:“写字的是右手,这是右边。”接着朝比努努晃动胳膊:“这边就是右。”
比努努去了右方,但萨萨卡却依旧跟在颜布布身后。颜布布知道自己出门后,不管说什么它都会一直跟着不离开半步,所以也就没有再坚持。
“哥哥,哥哥……”
他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喊着封琛。那声音在山峰间门回荡,震得山坡上的积雪往下簌簌滑落,几只变异种也从那些隐秘的地方探出了头。
“萨萨卡,现在再连接试试。”颜布布喘着气对萨萨卡道。
他的眉睫上结了层冰,虽然气温极低,脸部却泛着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太过着急。
萨萨卡站定几秒后,又对着他摇摇头。
颜布布刚才还只有焦虑,而现在却满心都是恐惧。他并没有觉得冷,但牙齿不停格格打战,身体也发着抖。
“哥哥——”他嘶哑着嗓音再次喊道。
萨萨卡却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海云城方向,接着又咬住颜布布的衣角,示意他回头。
颜布布意识到什么,倏地转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