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朝议(二合一)

和刘大炮想的差不多,事实上,此时此刻,清朝一半以上的总兵甚至游击都在不同程度的做着拥兵自重的打算,或多或少的都在开始邀买人心。

毕竟能混到一定位置的人没有傻子,即使是表面粗豪的武夫,底子里一剖开也是半个政治家,虽然表面上吴三桂是自请削藩,钦差大臣什么的也都派去了,但谁相信吴三桂真的会老老实实地放下兵权,放下云南已经经营了二十几年的根基之地,回锦州老家去?

说真的满朝文武当真相信三藩不会反,或者不敢反,亦或者就算真的反了那也是反手可灭的人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康熙本人。

绝大多数的群臣本来就是反对这个时候撤吴三桂的,小部分支持撤藩的臣子几乎可以肯定全是马屁精。

越是带兵的人就越是知道这样的命令太扯,吴三桂就算自己同意,他手下跟他混的兵也一定不会同意,所以这事儿肯定是要闹风波的,就看能闹得多大了。

而只要这天下乱起来,手里的兵握得紧了,自己的腰杆子才能硬,所以刘大炮此举也算是常规操作,当然,其他人肯定不会像他这么慷慨,没本事一发就是价值六百多万两白银的股票。

所以康熙在接到郝多的急奏之后,那是当真的龙颜大怒了。

本来就很怒,各地总兵纷纷拥兵自重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甚至已经稍稍有点后怕了,现在,这个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本只是文官的,科举出身的刘洵怎么也来这套了啊!

朕还以为你和外面其他的那些妖艳jian货不一样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他辜负了朕啊!”

见状,却是勒尔锦当先进言道:“陛下,臣倒是以为,刘洵如此笼络军心无非是认定了天下大战将近,就算是颇有些佣兵自保之心,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岳乐闻言也出言道:“是啊陛下,我倒是颇为理解这刘洵的所作所为,眼下朝廷三藩齐撤,整个长江以南就如同一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一般,刘洵无非也就是害怕三藩会反而已,这三藩要是真反,他那潮州可是首当其冲啊。”

杰书闻言也出言道:“我也以为两位亲王说的有理,潮州之地,北边是耿精忠,南边是尚可喜,东边是郑经,若是三藩齐反,吴三桂也必然从江西禁军希冀三家勾连,潮州又恰好挡在中间,分明就是个四战之地。”

“他手里,也就只有一万陆军,一万水师,且水师是新建的,陆军中绿营官兵和续顺公府下藩兵素来有隙。他一个文官上任的时间也不长。”

岳乐见状接话道:“是啊,万一这天下真的闹出了不忍言之事,他的潮州城首当其冲,这四个人怕是都要打他的,他有不安全感,也很正常,臣听说此人海贸搞得不错,赚了许多银钱,然而这战事一起,钱这东西留之何用?分给军中将士以激励军心,这不很正常的事么?”

杰书又道:“陛下毕竟不晓兵事,臣也以为此举并不能说明刘洵有不臣之心,至多只不过是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吧,臣以为朝廷稍稍注意一下便是,没必要大动干戈,反而寒了这忠臣之心啊。”

康熙见状都傻了。

杰书、岳乐、勒尔锦,这三位可都是拥兵善战的亲王,当年的鳌拜也要畏惧他们三分,平日里寻常的朝政根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朝会什么的也是能不来就不来,怎么今天……

莫非是朕,当真有些小题大做了么?

也是,朕毕竟不太懂军事上的事儿,三位叔叔都是咱爱新觉罗自家的亲王,满朝文武就是谁有问题他们也不可能有问题,他们又都是常年带兵的,肯定比朕更懂。

这……

“索额图,你认为此事如何?”

索额图见状,却是冷哼一声道:“回皇上话,臣以为三位亲王所言确实有道理,潮州之地如今确实已是风口浪尖,刘洵他想紧抓兵权,确实未必就代表他有不臣之心。

“然而如此大事不经报备,私自做主,拥兵自重之嫌疑总是有的,况且他无论如何也是个汉人,当此关键时刻,就算是不因此撤了他,咱对他必要的防范钳制,总还是要的吧?”

“臣倒是想问一问三位亲王,这是分别买了西太平洋公司多少的股票啊,居然以您三位地位之超然都不惜亲自去说那刘洵的好话?”

“皇上您有所不知,自从韦都统回京以后,带回来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四处售卖,刚开始只卖一百两银子一张,现在却已经是三百两银子一张了,说不定过些时日,就变成四百两,五百两一张了。”

三人闻言,却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索额图说的当然都是事实,他们仨因为和韦小宝平日里玩的比较好的关系,所以在韦小宝回京之后,纷纷都买了西太平洋公司的股票。

本来,其实也只是买着玩的。

谁曾想这股票涨得这么快啊!

这仨人虽然都姓爱新觉罗,地位超然,然而自从鳌拜死了之后,康熙本人的权势日重一日,内阁的权力越来越大,议政王会议以及诸大贝勒的权势越来越小,明珠、索额图、米思涵等臣子日益重用,康熙这个清朝的皇帝在各种集权的问题上是越来越像是个明朝的皇帝了。

尤其是这次,朝中诸亲王、贝勒、贝子,几乎没有一个是赞同三藩同撤的,几乎所有人都主张先撤尚可喜,再撤耿精忠,吴三桂不妨先留着,这老东西都六十多岁了说不定多等几年人家自己就死了。

也就是康熙本人一意孤行,然而这一意孤行之策居然还顺利得实施了,这在清廷前面那些皇帝之中,甚至包括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在内都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此举,其实已经正式标志着他们满清已经由一个过去半耕半牧半奴隶制的政权正式蜕变成了一个中原政权了,与此前的唐宋明等朝代区别越来越小了。

这倒也不是说康熙真的就多有手腕威望,实在是统治帝国的硬性需要,入主中原之后,就得按人家中原的政治规则做事,八旗制度也已经从一种半农半军的人口管理制度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军事制度,议政王会议的根基已经开始动摇了,岳乐等人自然也能看得出其中的门道。

握有一定军权,拥有超然地位,享有无边富贵,但逐渐抽离具体朝政,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必然了,若非这天下刚平定没多久他们在军中确实还有一定威望,恐怕现在都已经被当做泥菩萨给供起来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不希望给子孙后代多搂一点钱啊,这心思逐渐从政治上转移到金钱上,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了。

一百两银子一手买的股票,没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涨到三百两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在涨,就跟没有尽头似的,而且人家刘中堂说了,每个季度公司都会有分红,就跟咱八旗子弟的铁杆庄稼是一样的。

嘿,这特么要是早有这玩意,谁特么还费劲去圈地啊!

这些王爷们一个个的那可都老有钱了,见状,纷纷仔细地研究起这个股票来了,越研究,就越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啊,再加上韦小宝确实也是会忽悠,一个个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棺材板都给压里面去。

这玩意好啊,不用抢占老百姓家里的良田,也不用搜刮民脂民膏,躺家里歇着这钱就会像下雨一样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于是这些王爷、贝勒们,几乎是拿着真金白银求着韦小宝要入股,甚至直接命令刘大炮再增发了一批股票,如今日为刘大炮求情最积极的岳乐、杰书、勒尔锦三人所购买的股票都在一万手以上,也不全是他们的钱,许多都是他们他们为他们的麾下旗兵代持的,最近他们正商量着派谁去当他们这些亲王贝勒的股东代表去常驻潮州府呢。

所以这个时候,刘洵可万万不能出事儿啊!

这所谓的西太平洋公司是刘洵一手组建起来的,虽然日后也可以把他给换掉,但是眼下这个时候无疑还是只有他能够担此重任,这时候搞掉刘洵,哪怕是换了一个人接手西太平洋公司,这股票的价格也一定会跟着大跌。

朝廷又不许他们再圈地了,股票再一跌,他们这些王爷贝勒们喝西北风去啊!

股票这东西原理又不复杂,无非也就是在买卖信心么。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背离了自己的立场,爱新觉罗怎么可能跟着刘大炮一块反清复明,但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尽可能的帮着刘洵找补,这其实只是本能的反应,何况这找补的理由也是立得住脚的。

至于万一刘洵真的反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手里才几个兵啊,就算是要反肯定也是跟着三藩一块反,而若是三藩当真齐反的话,刘洵到底反不反还重要么?

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不差这点。

甚至如岳乐等人可能还巴不得着刘洵跟着一块造反呢,到时候他们率兵攻破潮州城,这西太平洋公司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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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卖,赚来的那么多的钱,那不就都成他们的了么?

所以总而言之吧,三位亲王之所以在此为刘大炮求情,确实是完全出自私心。

可是你索额图把话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是你个赫舍里最近飘了,还是觉得俺们爱新觉罗提不动刀了?

他这话一出,自然直接就捅了马蜂窝,原本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的亲王贝子们也纷纷加入了对索额图的讨伐之中。

原本也觉得这刘洵可能真的有点问题,所以刚刚岳乐等人求情的时候并没有吱声的喇布也坐不住了,因为他也买了西太平洋公司的股票啊,这索额图这不是把自己也给说成因私废公的奸佞小人了么?

当即站起来道:“索额图,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京中这么多的贝勒贝子亲王们购买了西太平洋公司的股票,是他刘洵在变着法的给我们行贿,是不是?你认为我们是因为收受了刘洵的贿赂,所以才对他多有维护,是不是?”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天下是我们爱新觉罗的,什么是公,什么是私?不学无术的蠢奴才,连股票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在此大放厥词,索尼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蠢材!”

说罢,又冲着康熙拱手道:“皇上,臣等确实是购买了西太平洋公司的股票,这不假,然而这个股票,本质上是拥有一家公司股权的凭证,臣可想不通,这买点股票,怎么就成了行贿了呢?”

“臣倒是觉得,这刘洵的自辩挺有道理的,西太平洋公司又不是他刘洵自己的公司,他个人所持有的股票还没有臣所持有的股票多,怎么就能说明这公司是他的?”

“不提这公司里还有红毛番子,西太平洋公司本来就股东众多,刘洵是因为将整个潮州镇当做了资产抵押做了这西太平洋公司,他本人又是潮州总管,这才可以以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发号施令,换一个人当这潮州总管,依然可以做这公司的总经理,所以,这分明是朝廷的公司啊!”

“至于给将士们发股票的事儿,刘洵自己也说了,是股东大会通过了的,这其中必然也有荷兰人的意思,索额图你不学无术当然不知道,这种公司就是这么运行的,这是很好敛财手段,其中所产生的股息,你知道可以为朝廷省下多少税赋么?红毛番他们都是这样运作公司的,清荷同盟,刘洵学着红毛番的样子运行公司,何罪之有?”

康熙想了想,问道:“南怀仁,你也是西人,你们西人那边的习俗,当真就是这样运行公司的么?”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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