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刘大炮就收到了厦门方面的战报。
就在他这头以祭祀海神之名收拾潮州水师中高级将领的同时,郑经终于是按耐不住,以刘国轩为统帅,出兵水师两万进攻金门、厦门两岛。
结果,刘国轩遭遇荷兰统帅波特伏击,一战损失惨重,重夺厦门的战略失败,只勉强夺回了个金门。
而厦门,则已经完全被荷兰人所占据,却是反而成为了守护大清海防的第一道防线。
拿着这样的战报,刘大炮一时也是百感交集,有愤怒,有悲凉,有恼火,而且还居然有一点欣喜。
“大炮,不管怎么说,这对咱们潮州水师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若真让延平王府占了厦门,咱们一时半会儿想开展海贸根本就是无从谈起,虽说这次延平王府受到了一些损失,但只要咱们发展起来了,反清大业就有指望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儿,突然来个外人掺和,总是觉得颇为屈辱和愤怒啊,况且荷兰人又不是来做善事的,料来清廷必然是答应了他们一些条件,若我所料不错,我这个潮州总管,正式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差事却是要和这些红毛子谈判了。”
“哎~,恐怕,这清荷结盟之事又要旧事重提了,此次荷兰人如此出力,恐怕是必然已经得到了清廷方面,甚至可能是康熙本人的许可了,这可真是……哎~”
所谓清荷结盟旧事,大概是指第四次厦门战争期间,清廷与荷兰方面签订的一系列盟书性质的文件。
清朝与荷兰结成盟国,共同对付当时还占据着厦门与金门两岛的郑经所部,当时的这些条约之中,主要有三条争议较大:
“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华与一切华人享有贸易自由之权利,不受任何干涉。”
“攻占金门厦门之后,荷兰人两者之间择取其一,以驻部队,以防海贼攻击”
“清军应将湾湾岛以及一切城堡物件交与荷人,以供荷人居住。”
当时清廷的批示是:“彼红毛人来船出力剿贼,殊甚可点。”
说来也是好笑,这三条之所以是争议内容,还是当时的靖南王耿继茂和福建总督李率泰认为这三条有割地之嫌,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才有了争议这么个说法。
而之后的第四次厦门战争中,起码从结果来看,郑经也是先胜而后败,这所谓的先胜,指的就是对荷兰人的先胜,是先把荷兰同盟的援军给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之后,才被清军反击打得大败,反正结果上清军胜利之后荷兰人的近三千援军几乎已经被打得没了,这结盟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却是很难说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耿继茂这个大汉奸有意为之了。
换言之,上次打仗这荷兰同盟很有可能是被坑了的,而这次他们既然又来了,想都不用想,那三条所谓的争议条款必然是得到了康熙的明确答复,不会再有争议的了,更甚至于,极有可能是康熙答应了什么更加过分的条款,现在还不得而知。
现如今耿继茂已死,耿精忠刚刚继藩且刚刚遭遇一场大败,这靖南王府已经是大不如前,而清廷的水师,又已经被刘大炮无意中给祸害得元气大伤,谁还可以阻止得了此事?
实话实说,自己作为潮州总管的立场,与荷方应该也是一致的,此时这清廷如果要开展海上贸易的话,东印度公司无疑将是最最重要的贸易对象,是合作伙伴,站在这个立场,他是完全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止此事的。
然而作为一个有起码民族意识的个人,却是实在对康熙这等引狼入室的行径感到愤怒。
请神容易送神难,实话实说,当年郑成功能这么容易的收复湾湾,确实也是沾了当时英荷大海战的光,当时荷兰刚刚遭遇大败,且注意力都在欧洲本土和对纽约的争夺上,根本无力支援远东,属事实天时地利人和了。
所以刘大炮的心里是完全不敢小瞧这个海上马车夫,一代世界霸主的,今天若是承认荷兰人占据厦门,将来再想把他们赶出去,恐怕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烦闷地抽了半根雪茄,终究是叹息一声,道:“此事的大方向上是由清廷所掌握的,除非现在就反,否则我能做的也只有商议细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打铁还需自身硬,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立场来看,眼下重建潮州水师都是重中之重,没有一支水师在手,我和荷兰人就算是谈判也没有底气。”
“打算如何做?”
“我已经上书朝廷,借口郑氏旧将不可信,请朝廷以邱辉为水师提督了。”
“清廷虽然一直以来待降将颇为宽容,邱辉也算是立功而降,勉强也可以称得上是缴过了投名状了,但他本身实力不强,又确确实实是新降,况且施琅现在还只是伤而未死,只怕是此举也未必就能如愿。”
“尽人事听天命吧,昨天的事儿,施琅毕竟与平南王府走的有些近了,恐怕在清廷的眼里,我这个潮州镇最重要的职责真未必是发展海贸和防备延平王府,而是钳制两藩才对。”
雷震天还是忧心忡忡,道:“如此看来,这延平王府进攻厦门失败损失颇重,达濠岛又投降于你,冯锡范的这场刺杀,回去之后还不知他会怎么说呢,你又接下了这开海通商的差事,若是要等三藩造反之后再树反旗,只怕是延平王府没那个耐心,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配合你,此时此刻,我却是很难想象,延平王府那边会有什么动静了。”
“按说……咱们天地会就算是与延平王府进行了切割,名义上也还是他们的附属势力,实质上大家同为反清复明的势力,本也是同盟的关系,怕就怕他们……”
“他们会攻打潮州府?”
“真要是如此,只怕是亲者痛,仇者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