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傅恒做好了心理准备。
记不得就记不得吧。
陶洛说:“白傅恒。”
白傅恒不可思议地竖起了耳朵,趁着下一个路口是红灯停下来。
他看着陶洛。
陶洛一字一句地重复:“是白傅恒。”
陶洛说完后,内心也有一些不确定,心虚地点了点鼻子:“我应该没有记错。”
白傅恒看着他脸上的担忧,夸赞:“没记错,真聪明。”
白傅恒心底蓦地冒出欢喜,嘴角上扬,感觉嘴角发痒,忍不住舔了一下。
感觉真好。
陶洛被夸赞之后,忍不住回:“不是聪明啦,就是我怎么能忘记白哥呢?”
“就算鬼怪的记忆力会差很多,但重要的人的名字怎么能忘记呢?”
陶洛反问他:“被我忘记的话,白哥会很伤心的吧。”
话头兜兜转转又到了白傅恒身上,白傅恒只好咳嗽着尴尬地嗯了一声。
陶洛看着白傅恒不自在的神情,往他身边贴了贴:“白哥,你别担心,我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就算忘记了别人,也会记得你的。”
白傅恒笑了:“你怎么记?你只会记得和贺倡那些生前朋友的事情。你就算在别的地方做了记号,写上我的名字,估计也会被陶家发现抹消掉痕迹。你得做一个很特殊的记录,让你一看到就觉得必须要联系我。”
“而且苏醒后的那几天我也不能主动联系你,你想起死亡时的记忆,是你的事情。但如果我主动联系你,那是我入局,说不定会受到邪术影响。”
陶洛托腮:“那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我和老公在花园遇见的,那个地方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带你过去,到时候你就到这里来找我。”
陶洛说了一个地址。
绿景社区花园。
白傅恒打转方向盘往这个地方开过去。
这地方就在陶洛家里别墅的附近。
绿景小区几年前就说要被拆迁,所以大部分租户都拿到赔偿金搬走了。只剩下个别的钉子户还在谈赔偿。
这里没有物业,花园也荒草丛生,监控器也老化失效。
陶洛拉着白傅恒钻过破损的墙洞,踩着草往里头探。
一座小型的塑料滑滑梯摆在圆形花园的正中间,滑道上破了一个大洞。
滑滑梯旁边就是沙坑,沙子已经夯实。
各色健身器材在狭小的地方沿边围了一圈,旁边的篮球场原本还有人晚上来打球,但随着晚上路灯不通电后,也就没人了。
废弃的社区花园里只有陶洛和白傅恒。
陶洛走到一棵常青树下,树下种着一些花,一列一列工整排着。
现在还不是开花的时候,青幽幽的,乍一看像是野草。
陶洛翻开了几块鹅卵石:“我以前喜欢种花,不过家里有花匠,我要是挖了他的花腾地方他会伤心的,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我要在这里种一大片的小雏菊,当初先种了一点练手。等我回去身体里后,我肯定会过来完成我的梦想的。”
白傅恒靠着树干看他:“你的梦想还挺普通的。”
陶洛垂头:“已经很难了。”
自己就算把梦想定为成为世界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家,也不会有用的。
表弟会把自己的曲子先一步发表。
自己的梦想无法完成。
只有种花这个梦想,他不会来抢夺。
白傅恒看着陶洛伤心的样子,欲言又止。
陶洛安静干活,拿出从白哥车上拿下来的笔在鹅卵石上写字。
“我要在石头和树上都写满白傅恒的名字,到时候我一来看到这个名字,肯定就会疑心。”
“这样,就算我那时候没有去找你。白哥你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会愿意相信你的。”
白傅恒撑着下巴思索:“按照你的性格,我建议你不要只写我的名字,你这么写。”
白傅恒指导他:“欠白傅恒一笔钱,要及时归还,他是□□放高利贷的,不还就剁手砍腿。”
白傅恒挑眉:“到时候你就会吓得连忙凑钱来找我。”
陶洛眨了眨眼睛,啊了一声。
陶洛开始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好像也行。”
白傅恒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发:“笨蛋,说什么都信。”
陶洛努力地往石头上把字写得清晰好认:“我也不是谁都相信的,但因为白哥是好人,所以不能怀疑你。”
白傅恒看着他的头顶,小声说:“难怪靳辽会喜欢你了。”
真招人疼啊。
陶洛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仰着脸问:“我是认真的,按照我的性格,我肯定会知道你是谁的。”
白傅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陶洛多纠缠:“我更想知道你老公是谁呢,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上高中就学人早恋。快点写吧。”
“我给姑姑打个电话,让她到家里来一趟,正好开车回家碰面。”
陶洛一直很好奇:“白哥,你不会吗?”
按道理来说白傅恒的天赋很高,为什么在这些术法方面,他的实力没有姑姑强?
白傅恒打了个哈欠:“我不爱记这些东西,那些鬼怪看了我就躲,学了也没什么用。”
陶洛哦了一声,把手中的鹅卵石放下:“写好了,走吧。”
陶洛再三叮嘱他,抓着他的手臂:“万一我要是没来找你,白哥你一定要来找我。”
白傅恒说了是是是。
“真黏糊,”白傅恒看着贴着自己的陶洛,心道都是有老公的人了,还这么贴着自己,合适吗?
不合适吧!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直男?
两个人往公园外面溜达出去,白傅恒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小洛,你又是和我睡一张床,走路又要挽着我的胳膊,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陶洛眨了眨眼睛:“因为白哥是个直男,我只是按照直男相处的方式和白哥相处。”
白傅恒回答:“你一个gay用直男的角度和我相处干嘛,有些直男还敢互相打飞机呢,你要是和我这么做了,到底是谁骚扰谁?”
陶洛放开白傅恒的手臂。
白傅恒走了几步,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接着搂了?”
白傅恒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走吧,我又没嫌弃你,就走个路我们俩一会儿抱手臂,一会不抱,一会贴着走,一会不贴的,路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俩是闹矛盾的小情侣。”
陶洛被带着走,抬头看着白傅恒,心道白哥的心思真的猜不准。
不过……
陶洛觉得白哥身上特别暖和,让他觉得有些烫的程度,他忍不住再贴了贴……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总算是回来了,请我来帮忙,有让我在家里等你们的道理吗?”姑姑坐在沙发上,吐槽了白傅恒和陶洛,又吐槽白傅恒画的金童玉女:“小时候让你去培养点艺术细胞,你不想学,看看你现在画的什么玩意。你对着他们吃得下饭吗?”
显然她现在心情很糟糕。
两个小孩子瑟瑟发抖扑到了陶洛的怀中:“爸爸。”
姑姑拍拍手,威胁道:“过来,我今天把你们提回去修一下脸。既然已经主动养了□□气的纸人,那好歹脸得是个人样子吧。”
陶洛要说话,白傅恒提着两个孩子的衣领往姑姑面前一顿:“给姑姑捶捶腿。”
白姑姑享受着服务:“既然你俩都给我发短信了,我还是得帮忙。把你塞回自己的身体里,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塞回去了,邪术一时间也不会消失。”
陶洛站到她面前,客气地回答:“反正都要回去的,早一点进去,就能早些想起来做准备。”
“而且……”陶洛点了点鼻尖,“陶氏用冥婚的法子要求白家除厉鬼,他们也在逼着白哥,我只要一醒来,这个约定就直接作废了。”
“同时,原本在我十八岁时继承的父母遗产,也能从二叔手中拿回来了。”
白姑姑点头:“有道理,看在傅恒借了你的气运才从鬼门关走了出来,那么我会帮你。”
白姑姑起身,捏了捏陶洛的脸:“要是个女娃子就好了。”
陶洛被捏住腮帮子,含糊地问:“为什么?”
姑姑开心地笑起来:“哪有为什么?因为我们家傅恒老大不小了还是个单身汉啊,给他当老婆啊,两个人滚床单给他生孩子啊。”
可惜白傅恒是从小就直。
长大后,来找他告白的就两三个,还都是gay,他全给拒绝了。
那个陶纸是最锲而不舍的。
可惜白傅恒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陶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别聊了,”白傅恒把陶洛从姑姑手中解救出来,揉了揉人发红的腮帮子:“轻点捏,我这精气凝聚的实体别给捏散了。”
陶洛没注意白傅恒说什么,倒是和姑姑继续说话:“那等我处理好事情后,就给白哥介绍个对象。”
姑姑回答:“那感情好,要傻白甜的。”
姑姑没待多久吃过晚饭之后,留下一堆符纸,要求陶洛一天三餐烧了泡水喝,连喝七天,同时要求白傅恒不再给他精气。
她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一时间别墅里空荡荡的。
陶洛没了孩子陪着睡,大晚上觉得有些害怕,窜到白傅恒房间门口。
咚咚咚。
白傅恒打开门,看到抱着枕头的陶洛:“白哥,我和你一起睡,好吗?”
白傅恒侧身把他放进去。
陶洛熟练地在床上给自己找了个地方躺下。
白傅恒坐靠在旁边,打开电脑看看陶纸最近的动态。
“你叔叔家确定你的身份了。陶纸看起来是知道现在局势对他不利,所以干脆不解释,等气运强盛时,他随便一句话就会有人相信的。”
陶洛只露出半边脑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白傅恒:“那他们打算做些什么?我跟着白哥,他们也不可能派其他人来除我。”
“没干什么,想办法加强邪术和忙着转移资产,估计没想到我们会把你塞回身体里,”白傅恒把手机放好,“毕竟你十八岁一成年,就要继承属于你的遗产。但他们把你名义上弄死了,遗产估计早就转移到了自己门下,现在再过第二道手。”
钱这种东西,过了几道手就很难查出来源。
“好在医院那边,有唐拯看守。”
陶洛舒服地靠着枕头,说:“等我把遗产都拿出来了,我就分给白哥一半当报酬。”
白傅恒看着陶洛信誓旦旦的样子。
觉得他说不准回到身体里后,还真的会记住自己。
白傅恒心道这感觉真不错,对象找个男的好像也不是不行……但算了,身边这个是有夫之夫。
陶洛的对象还是同行。
多尴尬。
白傅恒给人拉了拉被子:“睡吧,七天后姑姑带你去医院,我就不去了。希望你能记起那个帮助你的老公,也别忘了我。”
陶洛点点头,睡眼惺忪:“不会忘记的。”
七天后。
陶洛飘在姑姑的背后来到了医院门口。
他的外形已经变成了当初溺亡时的装扮,礼服外面套着羽绒服。
之前的手机,笔记本都无法带在身上。
他孑然一身。
姑姑拨弄了一下头发:“这种小禁制在白家面前不值一提,也就是傅恒不爱学这种。你自己去病房里吧,唐总说陶家安排了个二十四小时的护工。”
陶洛左右看看,陶洛犹疑地看着姑姑:“白哥真的不来吗?”
姑姑摆摆手:“他不傻,你一进入到身体里,你身上的邪术又会起效的,我和傅恒这几天会在白家待着不联系你了。”
姑姑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傅恒他说了,得是你自己想办法记起记忆,他不能主动入局,要不然他会把陶纸当成帮助对象的。”
陶洛沮丧地哦了一声。
姑姑宽慰他:“躺回去吧,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我们会在暗地里通过你的行为找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公,我们到时候和他联系就好了。”
陶洛飘到了病房里,这一次他轻松地进来了。
陶洛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他心道自己不会忘记白哥的。
他口中念叨着白傅恒,白傅恒,白傅恒……试图用这种办法来记住魂体时候的记忆。
自己要是记住白哥的话,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护工外面的椅子上玩手机,感觉到病房里的病人发出了动静,凑到门口去看。
她呀了一声。
醒过来了!
陶洛口中呢喃了一句白傅恒,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记忆在片刻间消散。
陶洛含糊地想,刚才自己在说什么呢?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