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封在墓穴里,暗无天日,困在腐烂的身体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折磨,比十八层地狱的酷刑还要痛苦。整整十年啊,谁能体会我的痛苦!”
那青槐女的脑袋在丁荒手上剧烈摇晃着,如恶鬼一般尖叫:“被困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也正是仇恨让我坚持了下来,不然我早就疯了!”
“你难道没疯吗?”
姥三秤正在给大黑检查伤势,傻不拉几的插嘴道:“你和我家族里的那个疯寡妇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是疯子呢。”
“我没疯!”
青槐女双眼凸出,嘶声尖叫:“疯子能像我这样,蛰伏忍耐,周密谋划复仇吗?”
“哦,也是。”
姥三秤挠头贱笑道:“嘿嘿嘿,你那个男人,的确不是好东西。当初你要是遇上小弟我,小弟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啊呸!”
青槐女唾了一口,一脸嫌弃的怒骂:“又丑又臭的野男人,你连我家赵郎……不,你连赵广那负心贼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就是做鬼也不会看上你这种腌臜货色。”
“喂,我替你说话呢,你用不着这么恶毒吧?”
姥三秤被伤到自尊了,转身给自己爱僵处理伤口,抬手道:“你继续讲,就当我没出现过。”
“呸!”
青槐女又唾了他一口,气哼哼的说道:“在被封印的十年里,我无数次发誓!”
“我对着天庭玉帝王母,西方佛祖和菩萨,地府阎罗判官,各路神仙发誓:要是能逃出去,我就让那负心人赵广,还有所有害死我的同村之人,都尝尝我经历的痛苦,我也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你就对赵广和这些人施展了那种怪异巫术?”
丁荒大声喝问。
“哈哈哈哈!”
青槐女一脸畅快的笑道:“没错,直接杀死太便宜他们了,我把他们曾经对付我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魂魄困在死去的肉身之中,也不得超生轮回,永世被我驱使、折磨!如此才能泄我胸中恶气!”
“满嘴谎言!”
丁荒听完她的讲述,立刻呵斥道:“这院里的尸体,分明都是中上富裕之家,绵州城内外居民,哪里像山村之人?你分明是给自己滥杀无辜找借口!“
“哼哼哼。”
青槐女的脑袋阴笑道:“你个外来的鹰犬知道什么?我这些人就是那群忘恩负义的村人,他们化成灰我都认得,怎么可能认错?”
“他们自从我死后,就不敢在村里居住,全都搬到山外去了。一部分迁到了绵州城定居,一部分散在绵州各处,还有的远走高飞了,连我都找不到踪迹。”
“村里靠着历代巫女,积攒了许多财富,哪怕迁到外地,也能置地购房,足够他们活的滋润富足。你看到的这些死人,没有一个无辜的,全是当初从村里迁来之人!”
“竟然是这样!”
丁荒心中惊讶,扫视了一圈地上死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妖怪,何故要杀妙光庵小尼姑!”
正迟疑时,范捕头从屋里踉跄着走了出来,指着一具尸体的叫道:“我可以肯定,那个小尼姑绝对不是你们村里之人!你为何杀她?”
“妙光庵尼姑也在里面?”
丁荒先前也曾观察过这些尸体,没有见过光头的,听范捕头一说,又仔细看那具尸体。
那尸体已经被他撕成两截了,头颅保存完好,面上全是血泥,看不清男女,不过长着头发,不应该是尼姑,便问了一句。
范捕头认真解说道:“人的头发是会长长的,尼姑常年剃光头,头发长的更快。”
“这个小尼姑从山里跑出来时,头发就已经一寸多长了,又在监房里待了十余天,也没人给她剃头,提审那天,头发快两寸了。之后又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变成尸体后,她的头发可能还在长,有这么长的头发并不意外。。”
他跑了过去,不顾污秽,把小尼姑的上半身尸体放在自己膝盖上,用短刀割掉头发,然后把人头掰过来面对丁荒,问道:“丁良帅再看,是不是尼姑?头顶还有戒疤呢。”
丁荒已经相信了,把青槐女的人头提到自己面前,厉声质问:“这个你怎么解释?”
“她的确不是我同村之人。”
青槐女淡定说道:“此事涉及我家主人的一些秘密,我不能说出来。你只要知道,此尼姑也不是无辜之人就可以了。”
丁荒听到她背后还有大靠山,皱眉问道:“涉及你的主人吗?你的主人也救了你?”
“是。”
提到主人,青槐女面上一下没了凶厉之色,一脸虔诚道:“我被封印了十年,直到五年前,才被我家主人发现并救了出来。”
“主人净化了我的魂魄,替我祭炼了巫鬼之身,让我重现于世,还教授了我各种巫术。这次听说赵广做了绵州的大官,又允许我回来报仇。主人大恩,青槐万死难报,愿生生世世侍候主人!”
“你家主人是哪位大神?”
丁荒趁她分神时,突然发问。
“我家主人,乃是……”
青槐女顺口刚要说出来,忽然反应过来,表情又凶厉起来,狞笑道:“鹰犬,想套我的话,你做梦去吧,我不会泄露主人身份的。”
丁荒不在意道:“无所谓,犯案的是你,又不是你家主人,抓到你,我的职责就完成了,绵州疑案,也就此告破。”
“哼哼哼,想抓住我,就要看你的手段够不够高明了。”
青槐女嘲笑一声,头发忽然变成黑泥,簌簌地滑落地面,头面也开始发软发黑。
“嗯,还敢施妖术,有什么伎俩你尽管使出来!”
丁荒瞠目冷喝,知道对方要变成黑泥逃走,便打算将之装在容器里,任她如何变形也无法逃脱!
正要迈步时,却感觉脚底发黏,就像踩进了融化的沥青里面,费力好大力气才把脚抬了起来。
“唔,这些东西也活了?”
他低头一看,脚下黑泥也再次活动起来。
更神奇的是,这种黑泥似乎不是粘液,而是一种干燥的颗粒,好似流沙一样,颗粒之间有吸附力,能形成一个整体。
黑泥的活动像蜗牛一样缓慢,逐渐收缩成了一堆,把他的两只脚都没到了脚背。
“是什么东西?”
夜里光线太暗,丁荒分辨不清楚,急忙用力抬脚,甩掉沾脚的黑泥,大跨步往外走。
谁想那黑泥的活动越来越快,粘到他脚上的也越来越多,黏性也越来越大,而且还往他活动的方向扩张。
丁荒才走了三步就挪不动脚了,他看着蔓延到脚腕处的黑泥,对青槐女喝道:“速速收你的法器,不然我现在就斩碎你的头颅!”
“嘿嘿嘿嘿!”
青槐女尖笑一声,脑袋加速黑化,咧嘴说道:“你可以试试。”
“妖孽,找死!”
丁荒怒目大喝,抽出食尸鬼之刃,作势就要斩落。
青槐女看到此刀,神色一愣,继而发狠叫道:“你的刀能伤我的魂魄,但也阻止不了我离开。你要敢斩我头颅,我拼着魂魄重伤,也我要吃了你这只鹰犬!你可以试试!”
“好,试试就试试!”
丁荒暴怒,激发了食尸鬼之刃,挥动血刀,把手中人头当西瓜一样乱剁。
“啊哇哇哇!鹰犬……你敢……啊啊啊……呃……”
在青槐女的惨叫声中,头颅被砍成了一堆红白相间的渣滓,散落在黑泥之中。
黑泥很快就把渣滓全都吸收了,活动速度更快了,像一张地毯一样卷了起来,朝丁荒罩去。
丁荒脚下已经被淹没的膝盖了,分毫也移动不了,只能挥刀斩向周边黑泥,却如挥刀断水,毫无用处。
“丁良帅,我用剑气为你解围,可能会伤到你!”
眼看他急要被黑泥包裹了起来,墙头的绝世尼姑也跳了下来,持剑对着丁荒,焦急大叫:“我尽量不伤你要害,你忍着点!”
“全力施为,不要管我!”
丁荒冷静回应,稍一迟疑,已经被黑泥涌到身上,一大半身体都被裹住了。
黑泥像蟒蛇绞杀猎物,不断收紧,还用粗糙颗粒磨擦他的衣物皮肉。
“呔!”
绝世尼姑不再犹豫,手中宝剑一抖,顿时闪出无数光点,放出一大蓬银蛇扑向黑泥。
“噗吱吱吱……”
大团黑泥一下就被搅出一个空腔,丁荒也中许多剑,身上黑泥却被统统卷走。
“哈呀!”
丁荒的尸气终于积蓄满格,猛然释放了出去。
“轰!”
黑袍鼓动,尸气爆发,一团气浪滚滚激荡,将身边黑泥全都赶到一边。
“多谢师太!”
他趁势一跃,跳出黑泥潭,对绝世尼姑点头致意,转身再看黑泥。
那东西好像拥有智慧,见猎物逃脱,不再追击,中间露出两颗眼球,满是怨气的瞪着他,然后和黑泥一起渗进了土地,再也不见踪影。
“还是让她逃了!”
丁荒很是遗憾,摇头说道:“此巫鬼巫术诡异,没有应对之法的话,她以后有了防备,恐怕再也抓不住了。”
“是啊,抓不到她,我们的冤屈就无法洗脱。”
绝世尼姑也叹了一声,又劝慰丁荒:“不过我们查清了真凶,至少知道该追查什么人了。”
她看向范捕头,又加了一句:“而不是像以前,没有证据胡乱抓人。”
范捕头悻悻道:“不要怪我们,我们这些捕快也知道你们静慈庵是无辜的,但刺史大人下令抓捕你们,我们也只能奉命行事。”
“哼!”
绝世尼姑冷哼一声,神情怨愤道:“我现在也体会到了那青槐女的恨意。但愿赵刺史不再昏庸,不然的话,我静慈庵众尼也要变成一群厉鬼,来找他报仇!”
范捕头无语,看了一圈地上的死尸,拱手说道:“我的手下快要回来了,师太的追捕令还没有解除,被他们见到了不好应付,你还是先躲一躲为好。”
丁荒也道:“师太,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把计划告知你了,你现在就去找你徒儿汇合吧。”
“多谢丁良帅救我!若有驱使,贫尼一定舍命相助!”
绝色尼姑朝他躬身施礼,收剑入鞘,跳上墙头消失在暗夜中。
“主人,我呢?”
姥三秤正在给大黑治伤,看到绝世尼姑从头顶飞过的,起身笑道:“嘿嘿嘿,我还没吃饭呢,大黑也……”
“你也走!”
丁荒一振黑袍,吩咐道:“褚八不能进城,需要人看着,你先不要进城,陪褚八再待半天。”
“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去办一下善后的事情,完事之后,就去和你汇合。我们不在绵州城里逗留,今天就要往安龙山去。”
“啊!又要饿肚子了!褚八那驴真是累赘啊!烦死了!”
姥三秤一脸的不情愿,嘴里唧唧歪歪,垂头丧气翻过墙,和大黑一起走了。
丁荒又和范捕头商量了一会,让他收拾案发现场,收集证据。做这些事情范捕头熟门熟路,甚至比他还熟悉,不用多费心。
说完这些事,他又对范捕头小声安顿道:“赵刺史的病情我就不对你隐瞒了,他和这院里的尸体情况一样,早就是死人了,只是被那青槐巫鬼困住了魂魄,才没能正常死掉。”
“我们没有抓住那青槐巫鬼,但也破坏了她的巫术,赵刺史的行尸走肉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赵刺史身死的消息一传出去,肯定会造成全州恐慌,你作为绵州捕头,一定要做好应对。“
范捕头面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叹道:“即便抓住那青槐巫鬼,也救不活刺史大人了,他早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他魂魄早点安息的好。”
“至于州府内的动荡,这个我会和刺史夫人商议对策的,夫人冷静果断,智慧不比男人低,我听她的就是了。不过刺史大人病情的真相,还得丁良帅你亲自告知夫人,此事她只信任你一人。”
“嗯,我正准备过去。”
丁荒点点头,抬头望着东边的鱼肚白,感慨道:“善恶终有报,做人不能太歹毒,不然早晚会报应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