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丁荒的叫声刚刚落下,房梁上就传出一声尖叫,范捕头抬头去时,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急忙点起一个灯笼,举高了去照,就见光影摇曳中,椽梁交界处亮起了一对绿莹莹的眼睛,正盯着下方看。
“是老鼠吗?”
他疑惑不解,看着丁荒问道:“丁良帅,这是何意?”
丁荒举了下手中破衣,说道:“那只老鼠身上有衣服上残留血迹的味道。”
“这都能闻的出来?”
范捕头很是惊讶,知道对方是修道高人,也不多疑,又问:“那又能说明什么?”
丁荒反问道:“你想想,老鼠身上为什么会有妖尼的血液气味?”
“这个……”
范捕头思索了一会,说道:“难道老鼠吃了妖尼的血肉?可是,它是怎么吃到的?”
丁荒盯着他的眼睛,冷声说道:“你也是办案老手了,再好好想想,为什么老鼠能吃到妖尼的血肉?”
范捕头挠着胡子,沉思了好半天,突然惊叫起来:“啊!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不可能呀!”
“哼哼,有什么不可能的。”
丁荒冷笑一声,扔了破衣,拍拍手道:“这件案子,越来越诡异了。”
范捕头发了好一会呆,才回过神来,嘴里自语道:“妖尼竟然死了!她的妖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呢?难道是被杀人灭口了?”
丁荒仰头看着梁上老鼠,淡然说道:“妖术之诡秘,超乎普通人的想象,她的死,说不定也是在一种妖术。”
范捕头咽了口口水,握着刀柄问道:“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找妖尼的尸首?丁良帅准备追踪这只老鼠吗?”
丁荒点点头,说道:“老鼠身上的妖尼血液气息和衣服上的血迹,闻起来都有些腐臭味道,说明老鼠吃的是妖尼的尸体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如果它们早就吃了,消化了食物的话,我就闻不到气味,说明尸体这几天还在。”
“只是,为什么衣服上的血迹,也有腐臭味道呢?难道是……慢着!”
他突然低喝一声,好似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实,瞳孔放大,眼睛里放出亢奋的光。
“丁良帅,你这是……怎么了?”
范捕头看他的模样有些吓人,小声发问。
“呵呵呵,我大概明白了那妖尼是怎么回事了!”
丁荒神情一松,轻笑道:“妖尼变身失踪和赵刺史之怪病,看似是奇诡的不同伎俩,其实是同一种妖术而已,可以断定,都是一人所为。”
范捕头若有所思,问道:“丁良帅找到妖人的踪迹了吗?”
“哪有这么快。你当我是神仙吗,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
丁荒笑了笑,指着梁上老鼠,说道:“把它赶回家,跟着它,先找的妖尼尸体再说。”
“我来赶。”
范捕头拿起一根长杆,往梁上一敲,老鼠惊的扭头就走,顺着梁柱爬了下来,钻进了一个墙洞。
范捕头走到墙边,用灯笼照着底角的鼠洞,回头问道:“要不要把墙拆了?”
“用不着。”
丁荒也不慌,在洞口闻了闻,跟着走出大门,绕到墙后,在墙上敲了几下,那只老鼠一下窜了出来,沿着墙脚往另外一边溜去。
二人跟了上去,不断敲打老鼠的藏身地,将之一次次的驱赶出来,最后来到了捕快房隔壁的一所院落。
那院子地方偏僻,夯土墙足有两人高,院内却很小,只有五六间土房,里面空无一人,地上长了许多荒草。
“这是什么地方?”
丁荒进了院子,鼻端闻到一股股积年的腐臭味,皱眉询问。
范捕头眼神警惕的扫视了一圈,语气发闷道:“是……是关押妖尼的牢房。”
“这里是牢房?”
丁荒疑惑道:“牢房怎么建在府衙隔壁?还这么小,里面一个人也不见?是荒废了吗?”
“这里是暂时关押证人的牢房,不是普通监牢,平时也不关人,所以没人看守。”
范捕头解释了一句,指着最边上的一间土房说道:“那就是妖尼当时住的房间。”
丁荒嗅了几下,说道:“老鼠也往哪里去了,我们去看看。”
他见范捕头脚步踯躅,便当先走了过去,到门口一看,很厚重的木门,门上有个小洞,里面黑乎乎的。
门栓在外面销着,他拔掉木栓,把门往外拽开,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涌了出来,被冲的偏过头去。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丁荒看见身后的范捕头表情正常,便问了一句。
范捕头使劲嗅了几下,点头说道:“是有股腐臭味,不过味道不大,不仔细闻闻不出来。这里以前关押过重刑犯,死了好些人,环境也不好,臭味一直都有,我们也没有在意。”
“这臭味是最近才留下的。”
丁荒知道他嗅觉迟钝,没有过多解释,接过对方手里的灯笼照着,站在门口观察屋内。
屋子十分狭小,一张单人土榻占了一半空间,地上摆了一个陶碗和一个陶罐,对面是个带着木栏杆的小窗口,墙角有几个老鼠洞,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老鼠钻到土榻里面了。”
丁荒对范捕头说道:“叫人来拆开查看,一定会有大发现。”
“好的。”
范捕头立刻跑了出去,很快就唤来几个值夜的衙役,带着工具走进监房,几下就把土榻掀了个底朝天,将拆下来的土块也都搬到门外。
“啊呀!地上有个洞!”
刚把土榻拆完,就听干活的衙役惊叫起来。
范捕头分开人群看了一眼,回头对丁荒叫道:“丁良帅,你猜的没错,果然有大发现!”
丁荒也走了过去,借着灯光一看,地上出现了一个洞,洞口只比人头略大,里面很黑,也不知通到哪里去。
“对一些身材瘦小之人来说,只要能钻进人头,整个人便都能钻进去!”
范捕头在手直都没有发现这个洞,那妖尼身子矮小,在关押的过程中,很可能由这个洞自由出入。又或许,有其他妖人由此进入了监房。”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丁荒一眼,托着下巴继续分析道:“我认为是后面一种可能。”
“依我的推断,那小尼姑应该没有问题,她逃出妙光庵之后,一直都有妖怪在追杀她。后来找到她被关在这里,妖怪便施展诡计,打了地洞直通监房,杀了小尼姑,并用妖术替换她本人。”
“你分析的很好,和我想的差不多。”
丁荒同意了他的说法,又问道:“但是为何妖怪非要留着替身在监房?如果直接杀了,效果其实也一样,还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严重后果,何必多此一举呢?”
范捕头抱臂思索道:“会不会是……那妖怪还有其他目的,不能过早暴露?”
“什么目的不是明摆着吗?”
丁荒一振黑袍,冷声道:“妖怪的目的其实赵刺史,这里做的一切,都是为谋害赵刺史做准备!”
“哦!”
范捕头恍然大悟,拍着大腿叫道:“妖怪就是在等刺史大人提审它的一刻,好接近刺史大人,然后暴起施法!”
“对。妖怪就是冲着赵刺史来的,甚至那小尼姑逃出安龙山,可能都是它计谋!”
丁荒沉声解说着,又道:“那妖怪因何原因要害赵刺史?还有,以它的手段,分明可以直接伤到赵刺史,又为何搞的这么复杂?只要找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真相就能大白了!”
“嗯!”
范捕头用力点了下头,咬牙说道:“丁良帅要是抓到那妖怪,一定要把它剥了皮炖肉吃!”
“什么东西不知道你就敢吃?”
丁荒听笑了,指着地上洞口说道:“先把这条通道追查清楚再说吧。”
“这事交给我!”
范捕头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刀柄,吩咐一个衙役再去找人来,其他几个继续挖洞。
洞倒是不深,挖了三尺多就变成横向的了,几个衙役身子壮大,钻不进去,也没人敢钻。于是就动用蛮力硬挖,把地洞直接挖穿了,一直往前走。
没过一会,又来了十几个衙役和仆从,都带着工具,一起动手挖掘,很快就挖出了监牢院子,又往前出了前院,直朝后面的刺史住宅而去。
……
刺史府邸的院墙边,一群人停止了挖掘,都看着青砖院墙,满脸惊疑。
“丁良帅,还挖吗?”
范捕头也愣了好一会,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先前我看着地洞走向就感觉不太好,没想到,真的挖到刺史大人家里去了。后面我越挖越心惊,才知道那妖怪很可能藏在刺史大人家里啊!”
“我们是不是停下来,先进去探查一番,不然惊动了妖怪,会伤到刺史大人和夫人的。”
丁荒也踌躇不决,站在土堆上,望着墙下的洞口沉思。
已经挖到这里了,再不挖下去,被妖怪发现,肯定会毁尸灭迹,那样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断了。
继续挖的话,直接到刺史住宅里挖掘,那动静可就大了,不但会惊动妖怪,还有引来金岩上人那伙人,带来更多的麻烦。
“怎么办呢?”
他思索良久,忽然脱下掩息袍,扔到范捕头手中,喝道:“保管好我的衣物!”
说着就跳下了坑道。
“丁良帅,你这是……呃!”
范捕头慌忙抱紧了黑袍,正要发问时,一下看清了他的模样,登时骇的说不出话来。
“嘶!”
周围之人也都吸一口凉气,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丁荒脱了掩息袍,身穿一件灰色劲装,身上尸气再也遮掩不住,肆意弥漫出来。
众人虽是普通人也都感觉到了一股森然气息,却不知这是僵尸的尸气,只是感觉骇人心魄,好似站在猛虎身边一样。
尸气倒也罢了,最吓人的还是丁荒露出来的一双大爪,简直如幽冥鬼爪一般,看一眼都会做噩梦,都惊的面无血色。
好在他们知道这位也是个官差,还是个修行之人,身具奇特异术不是不能理解,才勉强控制住情绪没有当场逃走。
丁荒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弯腰看了看洞口,抬头对范捕头说道:“我钻进去追,你带人进到宅子里去,注意隐藏动静,不要惊到其他人。同时也要关注院子里的各处地方,看到哪里有异状,立刻过来支援。”
“我、我、我知道了。”
范捕头一脸惊惧的应了,又打量着他的身材,疑道:“可是丁良帅你……这洞如此之小,你钻进去,可能会被卡住啊!”
“这你不要管,一定记得,保管好我的衣物!”
丁荒叮嘱了一句,蹲了下来,一双铁爪抡动如飞,泥土泼溅之中,一个大洞就被挖了出来。
他蹲着挖掘,边挖边前行,地下全是湿润的泥土,非常容易挖掘,很快就钻进了一丈多深。
“!!!”
范捕头一伙看呆了,都在心中默默吐槽:“猪獾都挖不了这么快吧?这位丁良帅到底修的什么道术?”
“我们快走!”
看了好一会,范捕头才回过神来,留了几个守在洞口,急忙招呼众人离开墙边,往前门绕去。
“他a娘a的,哪有大佬亲自挖洞的,我的伟岸形象又被破坏了!”
丁荒在洞里不停的挖,嘴里也不停抱怨,幸好原本就有一条通道,他只是扩大一下而已,挖掘并不困难,行进速度也不慢。
地洞并不是直线,而是弯弯绕绕的躲开地下的石头,大概往东边掘进,他埋头挖了四五十步,估量着可能已经出了刺史宅邸。
“不会通到城外吧?这要挖到什么时候?
正发愁时,眼前猛地一空,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地下通道伸手不见五指,哪怕丁荒有微光视觉也看不到东西,全凭气流感应方向。这下突然出现了一团亮光,亮的刺目,他急忙停了下来,调整视觉往前看去。
原来是个竖井。
他小心的挪到洞口,看了看下方的水面,又伸长脖子往上看,上方洞口有些许微光,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丁荒在井里闻了闻,没有闻到活人气息,便钻出洞来,手脚撑住洞壁,悄无声息的往上爬去。
井不深,他几下就爬到了井口,轻轻伸出脑袋,入眼就看到一个坐人在井口,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