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蓝一红,两道五杀提示同时出现在大屏幕中央。
偌大的龙湖电竞馆内安静了一瞬。粉丝们安详地盯着比赛画面，连手里的应援牌掉了都没发现。
“……我的天。”
长久的失语后，朝祢终于回过神。
他艰难地合上下巴,嗓子干涩得厉害，“就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们明白吗？就觉得自己之前这么多年解说白当了,话都说不利索！”
在他开口的瞬间，场下的观众也从无比震撼中醒了过来。
两万五千名粉丝齐声高喊为自己的主队助威，山呼海啸般的音浪几乎要击碎舞台比赛区的隔音玻璃。
他们不想去分析这个双五杀会对接下来的比赛走向有什么影响，只需要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大声释放心底的激动——
“Taylooooo——！加油！！”
“Aor我滴老公,Aor啊啊啊啊啊——”
TL的粉丝集中区不停晃着“此时闻声”的灯牌,PNG的粉丝余光扫到，立刻不服气了。
“PNG——牛逼——！！！”
“啊啊啊风宝，老公加油——！！”
“打比赛呢别喊老公，直接认爹,格局一下就打开了啊！”
“呃……Wnnnnd——我永远的爹！！冲啊,杀！！”
“风——宝——！！单杀王！！”
“灯牌呢？应援呢？使劲晃啊！……那边的也是！举，都举高点！”
“卧槽……右边谁在举云随风动,赶紧收起来——尼玛别对着PNG的比赛台晃啊，晃到风宝眼睛怎么办……”
隔壁小粉丝弱弱地举手提问，“那个……我们不就是为了想让选手们看到有人在支持他们，才把牌子做成发亮的吗……？”
“——但这个不行！”
台下各种粉丝或大或小的嘶吼声夹杂在一起,应援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老实说,我们两个搭档解说这么久,还真没遇到过几次词穷的情形,这回也是……”
青辞叹气，忍不住扶额苦笑，“但相信大家听到背景里粉丝们的呐喊声，也能从中将本场游戏的精彩程度窥探一二！我以为比赛前中期就已经够精彩了，没想到这波小龙团两队能打得这么震撼人心！”
他哑声说，“队友一一阵亡、技能和血量全部打空！说实话，这种时候你转头就走也没人会怪你的！可Wd和Aor这两个人偏偏就要打，还打得这么漂亮、这么精彩！”
“双五杀！！”
朝祢忙不迭点头：“是的，这个双五杀绝对可以载入HPL常规赛历史！这是HPL史上第一次比赛双方两支队伍战至最后两名选手、再同时将对方击杀！”
“上一次出现类似的场景已经要追溯到S4那会儿了，并且是在HDL（次级联赛）里！”
【笑了，双五杀出来，我嚎到隔壁邻居以为我在家生孩子——阿姨，我男的啊？】
【十年TL老粉泪目，刚才这波感觉Aor又有刚出道那会儿的灵性了……】
【太强了！！二台几个解说光念刚才团战的技能都念到快断气，语速根本追不上选手的手速啊！】
【踏马的Wnnnnd！！！你特么怎么在Aor手上把这个五杀抠下来的啊？你也太塔喵的牛了你！！赶紧过来让我亲两口！！】
【都说李在熙是小将，但还有人记得风宝也是第一个赛季打职业吗？】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啊。打到现在，你不会以为还有人会用小将新人的标准去看待Wd吧？】
【上一个把Wd当新人的AQ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滑稽）】
青辞感慨万千，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缓缓开口，“尤其是强队之间对决，一个赛季下来连五杀都比较罕见，更别说这次的双五杀！2分钟以前，谁能想到小龙团战的走向会是这样？”
【完了，解说已经自然而然地把我家小破队叫成强队了！这可咋整啊！！】
【↑没事，我猜这把结束的剧本应该是TL被开除豪门，喜提鱼腩称号！PNG依然是个只会打鱼腩的弱队无疑！】
【救命哈哈哈——TL：你礼貌吗】
【TL也不用着急，这鱼腩大家族日后肯定还得扩张，指不定哪天世界冠军也进去了（滑稽）】
【这么一来，FR岂不成了最大赢家？】
【笑死，但凡黑子的技术有他们的嘴一半硬，华国电竞早已冲出宇宙】
“结果没出来之前，我想象不到，但双五杀一出来我又觉得非常合理！这波团，两支队伍十名队员都打得太好了，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去输出、去牵制，自己杀不了就给队友创造机会，各种细节博弈也拉满了……”
朝祢赞叹不已，“不要脸地说一句，这已经不是教科书级的团战了，这得是‘圣经级’！两队都打得太漂亮、太细腻了！”
“遇强则强！”解说深吸一口气，“这也是对电子竞技精神最直观的体现！”
“PNG和Tayloo用行动向我们证明，电子竞技就是不断挑战极限、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解说和粉丝觉得不现实不可能的操作，他们来做！”
“尤其是最后Wd和Aor的对决，两位选手直到最后1%血量都还没有放弃，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战胜对手的可能性……”
朝祢搓了搓手，言语间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他作为联赛老油条，解说过上千场比赛，但像这局的情节这么跌宕起伏的还真就非常少见！这还只是一场常规赛BO3！
程闻声，朝祢见得多了，也对这个选手各方面的水平比较了解，豪门战队队长、操作意识两手过硬、又有多年大赛经验沉淀，绝对是世界最顶尖的那批中单，华国赛区代表人物之一，要是再年轻几岁就是妥妥的电竞剧男主角。
……那选劣势英雄都能和程闻声打得不分伯仲、甚至略有优势的隋宁算什么？
这个问题从第二局比赛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朝祢心间，直到双五杀出现，他心底才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
——
26分钟，PNG以56.3k比50.1k将两队的经济差距拉开至6000。
红蓝两队全灭理论上对TL更有好处，C位装备落后的情况下他们打龙团有些迫不得已，但能阻止PNG借机双龙推进绝对能让他们松一口气，所以程闻声和简妄的决策是正确的——
解说：“双方复活后都没技能，闪现大招什么的都没有，这个时间点打团意义不大！估计是会再和平发育一段时间，把兵线先处理好，各自野区资源也拿一下。”
“但TL下半野区有点惨，中下外塔都没了，视野有点不太好往外做——这个蓝BUFF还是让了吧！”
青辞皱起眉，深谙棘手，“PNG的推进让TL非常头疼！这就体现中上两个传送的强度了，Myerii带上，Wd带下，很典型的131分带！”
朝祢点点头，“对，而且最关键的是TL很难应付这个131！Aor也有tp，但他是不可能一个人去带线的，他是个脆皮法师！本身占星1v1的能力也偏弱，跟梅薇思这种刺客比不了！”
“嘶——这么一说我感觉PNG的运营真的很老辣啊。”
青辞第一次忍不住对TL的遭遇感到同情，“大小龙都活着，TL一定要想办法处理兵线！PNG给了TL一道非常艰难的选择题，要龙还是要高地？！这个下路线不好管了！”
主动权在PNG手里，他们决定推完线直接开小龙。
“下路先不管了！”简妄急声说道，“龙区看一下！”
“怎么说，打架吗？”
“不不，注意拿龙！慢点打别把龙搞丢了！注意保一下Owld！”
青辞：“TL决定先不管下路的两波炮车兵，先守龙区！”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这条是PNG的听牌龙！又是一条火龙！PNG已经拿了两条火龙了，如果TL再放掉这一条，那下一个再刷就是龙魂了。”
“PNG这个阵容个拿火龙魂，TL是绝对吃不消的！”
朝祢瞥了一眼小地图，有些迟疑，“只是这个兵线对TL实在不友好，尤其是下路，二塔被拔了，刚才Wd也带得挺深的，这波守龙区可能下路高地塔也要被兵打残血了……”
隋宁自己带的线，自然知道这两波炮车线有多大破坏力，他一直盯着下路兵线的位置，来回切屏，就是在等一个终结比赛的机会。
等到TL五人终于陆陆续续在龙区附近出现、下路兵线也来到高地塔附近时，隋宁松了口气。
“卫野，TP多久？”
卫野：“现在就是好的。”
“我和你一起T下路兵线。”隋宁说，“正面拖一下，直接拆家。”
话音一落，他直接按下传送。
卫野脑子慢了半拍，但身体本能遵循指挥做出反应。
程肃留在正面，见到程闻声在视野里出现的瞬间，条件反射一般朝他冲去。
程闻声有些诧异，“……这样开团，不要命了？”
“哇，这么猛的吗？”
“PNG上头了？！”
TL几个队友一拥而上，把程闻声团团围住。
季云煜“试图”救人，却也没什么用，W的恐惧还放给了上单姜皓。
怎么跟敢死队一样，上赶着送死？这都到决胜的时候了，越是这样越不能着急啊。程闻声在心里为弟弟的操作献上一次无奈的摇头。
……等等……送死？
程闻声唇角的笑容凝滞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看了一眼小地图。同一时间，耳麦里也传来队友的惊呼。
“他们TP偷家！！”
——
“漂亮——！！这招引蛇出洞、声东击西，太灵性了！”
朝祢兴奋地挥拳，“TL以为PNG要打双龙，必须出来守，把下路孤零零扔下了！没想到PNG根本没想着打架，就是专门钓鱼、等你上钩！！”
“Wd和Myerii两个传送直接亮——PNG下路兵线太好了，两波大炮车！！”
“现在怎么办？！TL必须赶紧回防了……奈斯！Erllit和Cloud非常灵性，控制技能都打在Aor和Ljbf身上！TL只有中上有传送！那完蛋了呀！”
青辞一拍大腿，“下路推的这么快，你只能用传送4秒回家才勉强赶得上！回城Recall要整整8秒！8秒啊，兄弟，黄花菜都凉了！而且Mior这打人跟尿分叉似的，雨露均沾，就是为了打断回城！都不准回！！”
【Beteahasdestroyedaturret！】
“高地塔没了，拆得太快了！Freeloop在输出，Erllit就最后一丝血了……但是没用啊！你回不去！！——我的天，Ljbf，闪现穿墙准备跑步回家！！”
看着姜皓苦哈哈狂奔的身影，青辞也不知道自己该心疼还是该笑了，“这——这能赶上吗？！……Jw也开始跑步了！”
【Beteahasdestroyedanhibitor！】
“水晶也倒了，两个门牙塔近在眼前！Myerii这里也很细节先抗塔，帮小兵抗伤害！兵线在的话，PNG真的有可能一波了呀！”
解说高声呼喊，“TL跑起来！！跑快点！”
现场粉丝也无比揪心。
“Tayloo——！呜啊啊啊，不要啊！！”
“卧槽PNG，天才——！！拆拆拆拆拆！！”
【Beteahasdestroyedaturret！】
门牙塔被拆掉，两队的语音已经比村口菜市场还乱了。
姜皓扯着嗓子怒吼：“啊啊啊啊跑快点！！我的基地——卧槽这两个人不讲武德，偷家算什么英雄！！”
他手背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再用点劲连鼠标都得被捏碎，控制着无双剑客一路狂奔。
“哈哈，服了。”
程闻声忍不住笑了。
他回不去，把叛逆弟弟的人头收下在原地站着看戏。
现在的情况，胜负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队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除了OB啥也干不了。
他倒没觉得被偷家就是PNG不要脸。恰恰相反，程闻声现在觉得……非常刺激。
“啊——PNGBad！”李在熙也无奈地笑了，甚至开始学排位里遇到的、被压在泉水打的人，央求优势方给个机会，“Nonono，oneoreceplz！”
“别拆别拆，再打一会啊！”
“草哈哈哈哈，马德，怎么还有这招啊——绝壁是卫野个臭沙比想出来的，浓眉大眼的心眼贼黑！”
卫野：？很忙，勿cue！
卫野正忙着a水晶呢，鼠标和指腹摩擦得都快起火了。
“呃啊啊啊啊——！！！”他逐渐面露狰狞，“拆拆拆啊！！nnd，为什么荣耀不能在别人家高地购物！！商店老板怎么做事的！我这么多装备这么多钱还会缺你那份吗！”
林昭旭找了个安全的草丛一蹲，伸长脖子看隋宁的屏幕，声音优哉游哉：“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你就后悔当初没多买两件攻速装了。”
卫野嘴角一抽，“……这典故是这么用的？”
林昭旭免疫低级抬杠，低头瞄隋宁的手，惊呼道：“卧槽，风宝！为什么你连A基地都这么丝滑、这么优雅！！”
隋宁：……
隋宁冷静道：“你先别说话，还没赢。”
“不会吧，我魅力这么大？说几句话都影响你拆家？”
“……”隋宁隐忍住了，“我怕我把鼠标扔你脸上。”
林昭旭很温顺，“没事的风宝，你虐我千万遍我也待你如初恋，我肯定不会让裁判禁赛你的。”
隋宁：？
季云煜：？
[PNG_Erllit]：？
[PNG_Erllit]：闭嘴行吗？
卫野无语，“服了，能不能激情点，都拆家了——”
“6666，Myerii！！你就是永远滴神！！”
“芜湖——！”
“奈斯！！TL，抬走抬走下一个！”
基地应声碎裂。
Victory！
现场响起的欢呼声如狂风骤雨，呼喊PNG名字的声音不绝于耳。
基地爆炸的瞬间，哪怕是TL的死忠粉也忍不住要为PNG的精彩表现送上雷鸣般的掌声。
计分板跳动了一下。
【PNG2:0Tayloo】
【WINNER——PhoenixNirvanaGag！】
——
胜者字样出现的瞬间，热搜瞬间被屠版了。
原本稳压其他词条的双五杀被一条崭新的【爆】词条挤了下去。
#恭喜PNG2:0战胜Tayloo！#
评论：？？？？我草？？？
评论：……你等等？？？我有事没看直播，这特么……这是真的？？这不是假新闻？？
评论：不是，谁2比0谁？？！
评论：我草我草我草——我看了眼发博的博主，是HPL官号没错啊！PNG赢了？？而且是2比0赢的？？！
评论：……天呐。
#双五杀Double-Penta#
#Wd五杀#
#Aor五杀#
“恭喜PNG——！！！”
两位解说的声音都已经吼哑了。
朝祢一直在鼓掌，“太牛了，太厉害了，PNG！你们真的太超乎我的预料了！”
“我敢说所有观众，在比赛前都得为PNG捏把汗！毕竟Tayloo的优势太大了，国内双冠王，各个位置都是顶尖选手，国际赛也打出过好成绩——”
朝祢清了清嗓子，按捺住激动，“谁、能、想、到！！”
“爽快、刺激、干净利落！”他一字一顿地说，“PNG两场全胜，再一次捍卫住了自己的不败战绩！我想问问赛前说PNG和TL不在一个水平线的观众们，你们现在觉得，他俩在没在一个水平线上？！”
【……嘻嘻。】
【我胆子大，我来答：不在！！只不过高低互换了而已（滑稽）】
【↑离谱了离谱了，赢了狂可以，但还是得稍微有个度……】
“12连胜，24小场全胜！！”
青辞也忍不住开夸了，“有人说PNG的对战场次太少、对手含金量不够，之前的都不算。那好，这个BO3怎么说？！”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各位，PNG的成绩绝对不是空中楼阁，他们走到今天，实力是我们所有观众有目共睹的！”
“PNG——！”
“PNG——！”
解说一边说，台上的选手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场了。
林昭旭当场就想一个左脚踩右脚蹦到隋宁背上来一招“好兄弟牛逼”，被季云煜眼疾手快无情挡开。
林昭旭不满：“妨碍俺的都渣渣！”
季云煜把自己的键盘拍他手里，另一手若无其事帮隋宁拿起鼠标，“你可别攻击队友了，以前这么搞差点把陈晨腰弄断。”
“……呃。”
隋宁看了看季云煜，伸出手，“我自己拿……？”
季云煜睨他：“干嘛，帮你拿你还不高兴啊？”
“怕你拿不动。”隋宁弯了弯唇角，背对观众席冲他挑衅地龇牙。
季云煜乐了，目光一直停在隋宁脸上，“……你这鼠标一吨重是吧。”
背后裁判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表情越来越诡异。
程肃也听不下去了，拉了拉打情骂俏小学生二人组的队服，示意他们看旁边。
TL过来握手了。
从上单开始按顺序排过去，两队互相嘴了几句，气氛意外的和谐。
直到程闻声来握手，程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盯了半天，程闻声微笑着说：“哑巴了？”
程肃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最不屑一顾的表情。
他对上哥哥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赢了。”
“噗！”程闻声喷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憋了半天想说什么呢。”
程肃当即就想打他。
好一会程闻声才止住笑。他站直身子，平静地注视着弟弟，面容比起赛前相遇时柔和了许多，眼睛里闪过一些程肃看不懂的情绪。
他弯起唇角，拍了拍程肃的肩膀像是鼓励，“打得还行。”
程肃：……怎么有人输比赛比赢比赛的还拽？我布李姐。
程闻声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往前走几步握住隋宁的手。
他对上隋宁的视线，笑着说：“世界赛见。”
说完，跟着队伍离开。
隋宁一怔。
世界赛前还有季后赛，还有夏季决赛，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再根据复杂的规则选出华国种子队……
但那又如何呢？这两场比赛下来，程闻声没觉得这赛季的PNG会连世界赛门票都拿不到。
他背对着PNG挥了挥手，走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