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叫午林过去。
出于好奇,赵元乐也跟了过去。
走过地下一个通道,到了另外一个空旷的大屋子里,上方的电灯照着整个屋子亮堂堂。
一排排蒙着白布的人,整齐的躺在地上。
赵元乐认出来这些人。
是那些沾染了毒气,然后又杀了同伴自刎的人。
赵元乐看到站在那边查看的一行人,几个人嘴巴上戴着口罩似的黑布。
赵元乐捂住了自己鼻子,又看向午林。
午林皱眉,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口罩,然后又摸出来一个,递给了赵元乐。
赵元乐接过口罩:“你怎么啥都有啊。”
午林:“因为你说要乱花他钱。”
那边明翯言冲着午林招手。
“你也过来看看。”
午林过去,赵元乐也跟着凑过去。
明翯言看一眼赵元乐:“你也要看?”
刚死的看到都要吐了,现在这情况,看了之后怕是午饭白吃。
赵元乐犹豫了一下,点头:“看看吧。”
明翯言让开了位置,抬手让人掀开了盖在这些人身上的白布。
赵元乐一眼看到这些人皮肤上的红斑,从他们的身上传来带着刺激性的味道。
午林看的仔细,但是嫌脏,没有靠近,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放大镜,转着方向看着各处的细节。
明翯言:“他们基本上三个时辰后出现的红斑,口鼻耳朵眼睑内,有血迹渗出。
虽然他们已经是死尸了,但皮肤仍旧在变化,不是正常死后的症状,应该是之前那所谓毒气的影响。”
说着,他想到那些马。
“那些马都圈养在了郊外,之前有人来信,这些马身上看不到红斑,但裸露的皮肤处渐渐出脓,眼睛也都有了炎症,且食欲不振,焦躁不安,呼吸声变化。”
听着这些描述,午林在脑子中思索自己看过的东西。
一旁的赵元乐,脸色缓缓变黑,眼中怒火燃烧。
明翯言察觉到她的异样,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赵元乐咬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毒气叫做芥子气。”
午林扭过头来:“芥末的味道,是这样?”
赵元乐摇头:“这个应该不纯,有杂质,所以味道也不太一样。
但看情况,应该是这个。”
明翯言:“那这种毒气,有何能抵抗或解毒的东西吗?”
赵元乐摇头:“没有,这个东西没有任何可以抵抗毒性的解药。
只要皮碰到了,或者吸气吸进去了,就会中毒,活着的话,会死的更难受。”
臭名昭著的毒气。
历史上的小鬼子,便经常用这种毒气进行屠杀。
想到这个,她心里就一窝火。
赵元乐:“说不定不是跟西洋勾结呢,还可能是跟东洋。”
明翯言点点头:“也不是没可能,但东洋的倭奴,能力有限。”
赵元乐冷哼一声。
“现在看来是能力有限,以后呢?他们狼子野心,像毒蛇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抓住机会了就被狠咬一口。
要我说,但凡发现他们再敢动一下,就应该往死里打。”
说着,赵元乐咬着牙:“我看史书上,几十年前不和他们打过海战吗,那时候就该将他们都给灭了,还留着干什么。”
明翯言没想到赵元乐对东洋的意见这么大。
他顿了顿,点头道:“有机会,我会进言。”
赵元乐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我记得这个东西叫什么。”
她看向午林:“我记得你把化学书都看的差不多了,告诉你,这个东西的化学名叫做二氯二乙硫醚,化学式写成碳四氢八氯二硫。”
说着,她看向明翯言:“有纸笔吗?”
旁边一人递了上来。
赵元乐在上面刷刷将化学式写了出来。
她指给午林看。
“这个,二氯化硫,用氯气和硫磺可以制出来,乙烯可以把石蜡油加热到三百摄氏度上弄出来。
催化剂你知道吧,氧化铝,就是铝片表面上那一层。
拿这些就可弄出来芥子气。”
她恨恨:“这个可以保存很久,只要放到阴凉干脆的地方就可以了。
到时候你们要是弄,记得小心些。”
午林看着纸上的化学式,又看看生气的赵元乐,点点头。
“我知道了。”
赵元乐冷哼:“毒死他们。”
明翯言咳嗽一声。
“如果是遮蔽皮肤倒是简单,那,如何不呼吸呢?制作的过程中,会碰到这东西吧,莫不是,要戴一个大大的,好似潜海人一样的瓶子,来制作这个?”
他又想到其他的要点。
“那做这个东西所待的屋子,肯定也要尽量密闭,周围也不能待人。”
赵元乐拿着笔,刷刷两下,画了一个大概的防毒面罩图像。
“这个,像这样。”
几人凑上去看,互相对视,不是很懂。
午林却是一下就懂了。
“跟猪一样。”
赵元乐点头:“没错,就是和猪一样,像猪的鼻子,做这种形状的,进气的地方,弄干净的木炭,还有防烟的,一小盒,有时效,用一段时间后再换。”
明翯言了然。
他想,某些人的伏击,倒是让他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倒是利大于弊了。
赵元乐脑中不甚清晰的记忆现在清晰的不行。
她肯定:“这个东西现在还没人有呢,咱们先弄出来,多储备些,等真要打仗了,有大用。”
明翯言点头,他身旁的人眼中闪着光。
若是己方既有毒气,又有防毒的,那…
不少人心里乐开了花。
明翯言感慨:“当初问你许多,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
赵元乐冷哼:“因为我可不像有些畜生那么歹毒。”
所以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这方面去。
她只想着火器,炸弹啊,飞机大炮什么的。
明翯言低声咳嗽一声,没有搭话了。
因为他若有这些武器,在战场上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对着敌人使用。
当然,这东西确实太毒,肯定是不能对任何一方的普通百姓用。
因为赵元乐提供的消息,接下来,明翯言这边的人便开始兴致勃勃的忙碌起来。
午林对于这种东西也好奇,从这里出去后,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翻看书籍。..
他觉得赵元乐说的太粗略,说不定他自己看书,能找出来更好的方式。
明翯言则掐着时间,将赵元乐带了出去。
明翯言:“送你回家的人已经安排好了,租猪这回事儿,可能过两天再找你。”
赵元乐还沉浸在气愤之中,沉着脸色点头。
明翯言见她这模样,忍不住道:“没必要为不一定发生的事情太过生气,气伤肝。”
赵元乐:“肝割了还能再长,伤了就伤了。”
明翯言:“如此吗…”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
赵元乐:“我家里那八个活口,你晚上找人来弄走吧。”
明翯言:“好的。”
赵元乐便要走,走了两步,又气冲冲回过头来。
她瞪着眼睛。
“可别给倭寇好果子吃,还要防备跟倭寇有联系的人,倭寇狡诈,最喜欢搞贿赂,来阴的。”
她咬牙切齿。
明翯言配合着点头:“一定。”
待到赵元乐走后,明翯言站在原地,轻笑一声。
“得是多大的仇啊。”
赵元乐只说过东洋鬼子后来侵犯,却没有详细说过具体内容。
他觉得这种四方觊觎的事情很正常,没想到赵元乐光是提起就气成这样。
他都想改天再问问了。
想罢,他转身进了屋子,却在大厅时候,遇到吴念有请。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
吴念开门见山。
“我今天咳出血了。”
明翯言的面色一顿,蹙眉:“你不应该亲自审人,也不应该动武。”
吴念却不在意。
“怕什么,早点晚点,结果也不会变。”
明翯言叹了口气。
“还有两个孩子呢。”
吴念嘴角一抹苦笑。
“当初若不是有孩子,我早挺不过来了,后来我到底是舍不得,才又拖了这么久。
早知道,我还不如生下孩子就去了,这样,你大可早早另娶,两个孩子从小便不知我,也不用半大不大的时候,承受丧母之痛。”
明翯言:“大夫怎么说。”
吴念:“最近是不能再奔波,好好休息养着,还有个半年罢。”
明翯言皱着眉头:“你就在北都修养着,哪里会有这些事。”
吴念不在意的笑了声。
“其实在北都的时候,情况就不是很好了,我就想着,趁着有机会,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的游山玩水一次。
现在,我暂时回不去了,正好,可以不用在北都憋屈着过年,十年了,总要让我再过一个快活年。”
虽然现在气氛应该是悲哀的,但听到吴念这话,明翯言心里却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缓缓看向吴念。
吴念微微一笑。
明翯言:“…”
完了,他的钱…
吴念:“所以,我主要是想告诉你,家里能找到的钱财,现在已经拿来用了,你记得再多备些,免得过年不够用。”
明翯言:“…”
他想说点什么,最后憋了回去。
他直接出门,直奔陈家。
又得找好兄弟借钱了…
因为去的快,他便与赵元乐撞上了。
席夫人笑成了花,硬要拉着赵元乐进去坐一坐,一见到明翯言来了,她如临大敌。
“你来干嘛!”
这个倒霉玩意儿,连带着她家遭祸,现在还好意思上门。
一旁的陈墨颍赶紧看了眼自己的表姑。
表姑对着席夫人便是一顿训斥。
什么没有体面规矩,什么不懂慈爱…
趁着这个空档,陈墨颍将赵元乐与明翯言带到了自家院中。
黑崽子嗖的一下窜出来,跟在赵元乐身旁,昂着脑袋带路。
赵元乐心疼的摸摸黑崽子的伤口,轻车熟路的往里走。
进去之后,她便在一旁和黑崽子玩耍,留某两个人谈他们的事情。
陈墨颍猜的出明翯言的来意,带着他进去,打开抽屉便掏出一沓银票。
陈墨颍:“这些你先用着,过段时间,我表姑要走的时候肯定要再给我些,到时候你要是还缺,再来找我就是了。”
明翯言接过银票,叹了口气。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自己的私事,让你麻烦。”
陈墨颍:“我外祖母,舅舅们,小姨啊,知道我身体好了后,一个接一个给我塞钱带宝贝。
反正我也用不上,放着也占地方,给你用正好。”
两人的话并没有避讳赵元乐,赵元乐的耳朵又好,将一切听了个清楚。
她的眼神顿时幽怨。
陈墨颍还说什么不舍得她这个朋友呢,之前还说对她有意,结果还骗她五块银元。
现在却二话不说,塞给明翯言一沓的银票。
唉…
她叹气。
还放着占地方…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拿到了钱,明翯言叹了口气,不露声色的瞥了正跟猪握手的某人,与陈墨颍短暂作别后离开。
留下了两人一猪在院中。
见明翯言拿了钱就走,赵元乐酸溜溜的哼了声,便让黑崽子翻了个身。
赵元乐:“让我摸摸你的肚子,看里面有多少油水。”
陈墨颍缓缓走了过来,见到黑崽子那四脚朝天的模样,忍不住轻声一笑。
“它能有多少油水,顶多是五个银元那么多的。”
赵元乐扭头:“你还敢提?”
陈墨颍跟着蹲了下来,侧过头来,眼角带笑:“之前的故事写完了,现在他们都等着下一个故事呢。”
赵元乐:“加钱!”
陈墨颍摊手:“没了,都给他了。”
赵元乐哼哼:“那你就自己想吧。”
陈墨颍:“他拿钱去,很少花在自己身上,都是花在需要的地方。”
赵元乐:“我也是要花在正道上啊。”
陈墨颍:“要干嘛?”
赵元乐:“我还想修路呢,从县里到我们村,或者说,把各村各镇的路都修一修。
不说修多好,但下雨的时候不至于一脚一个坑吧。”
陈墨颍叹了口气,却是笑着:“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真没这些钱了。”
赵元乐拍拍黑崽子的脑袋,起身:“我自己挣,不要你的。”
陈墨颍跟着起身,声音缓缓。
“我帮你挣。”
赵元乐:“怎么帮?”
陈墨颍:“你想,我家里那些人光是知道我身体好了,就给那么多钱。
再猜猜,她们若是知道我险些丧命,得人相救,会给救命恩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