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驴一人,一把剑。
远远而来的那人,一袭青衫,头戴偌大一顶斗笠,身披一件稻草蓑衣……
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位高人。
“很高很高的那种人,一般都是这个样子,”朱由检站在马车上,颇有些得意的笑道:“本公子其他方面的功夫,也算是一流,可比起这相人之术,大明朝,我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名,你们信不信?”
红柳姑娘没吭声。
这种时候,她要么跟着奉承几句,要么干脆不理不睬,否则,朱由检便会更加洋洋得意。
这一副草包样子,也不知道脑袋瓜子里想着什么,竟然能够发明出最新式的火器、抽水泵、电报、以及蒸汽机。
而且,好像还知道很多大家都不曾听说过的新玩意,简直就离谱……
“红柳啊,你敢不敢跟本公子打赌,对面走来的这位世外高人,他姓茅?”朱由检嘿嘿笑着,上下瞅一眼红柳姑娘丰腴腰身,“一日一夜,如何?”
红柳姑娘虽然早已习惯草包皇帝的流氓和无赖,不过,如此当着别人的面说荤话,她的心里还有窝了一团气。
“哼,要是猜的不准,那你三天不准……反正就是不准!”
朱由检哈哈大笑。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与对面那一人一驴很快相遇。
就在马车与那一驴一人擦家而过时,朱由检突然斥道:“你,老小子,还不下驴拜见本公子!”
驴背上那人勒住驴头,有些郁闷的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癯的中年男子的脸,道:“好不容易冒充一次高人,想到京城里去招摇撞骗的,咋半路就遇上你……们了。”
来人竟是茅元仪!
朱由检早就得意的哈哈大笑,只有红柳姑娘一脸茫然,喃喃低语:“原来,大明战神长这般模样?看上去挺风流的呢。”
茅元仪躬身施礼,见过朱由检后,这才转首,对红柳姑娘笑道:“红柳娘娘,微臣这厢有礼了。”
红柳姑娘羞了个满脸通红,笑骂道:“什么娘娘,还不是伺候人的丫鬟,倒是你这位大明战神,不再西北那边搞事,咋悄咪咪一个人跑到京师之地了?”
茅元仪叹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陛下写信,让我解决眼前的一摊子破事。”
朱由检笑而不语,只是从马车里往出搬东西,又是酒又是肉,最妙的是还有一个烧烤驴子。
治国安邦之事,让魏忠贤、钱谦益等一应文武大臣们去忙活,虽然党争激烈,动不动互相在背后捅刀子,弄死几个大官,但朝堂上的事,不就是如此操蛋么?
而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他就更加不懂了。
虽然,他给茅元仪提出“山地游击战”的十六字法诀,并通过系统作弊的方式,将大明学堂的科研水平硬生生推进一两百年,制造出天下第一流的新式火器……
不过,这跟亲自带兵打仗完全两回事。
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止生,红柳,先来撸串!”
摆好烧烤架,吩咐穿着便装的锦衣卫抬过来一些山珍海味,草包皇帝登时来了精神,“你们可曾知晓,这全天下什么事情最好?”
“撸串啊。”茅元仪、红柳姑娘异口同声的说道,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可。
“错了,你们这一次可猜错了。”朱由检嘿嘿笑道:“最好的事情,就是与能对上眼的家伙,在这京城外面相遇后,撸串!”
茅元仪:“……”
红柳姑娘:“……”
二人一阵无语,不过,心下却也是一团温暖。
跟草包皇帝朱由检相处日久,刚开始,他们觉得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纨绔恶霸,京城最大的祸害,有点小聪明的草包皇帝。
而且,杀起人来,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亲国戚足足八十万人,借着一件小事,便统统给发配到西北边疆去戍边了。
还有“晋商八大家”、“江南十大豪门”、“阉党余孽”、“清流贻害”……说砍头就砍头。
然后,经过苦兀岛、台澎宝岛、赈济灾民等大事,发现这草包皇帝的眼光其实挺毒的,起码,比建奴那个莽古尔泰要高明、长远很多。
此刻,却是另外一种感触。
草包皇帝,是一个人。
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
“辽东之地的经略,朝廷最好的做法,就是压一头,举一头,如此,无论是毛文龙还是曹文诏,谁都不敢吱声,会老老实实的去攻城掠地。”
几块肥美鹿肉吞入腹中,再浅饮几口美酒,茅元仪脸上的高人形象终于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老狐狸,手里捏着一根小木棍,随手在地上画出一幅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陛下请看,东江镇的位置,现在尤其显得重要,若吴襄、祖大寿几人想在新主子面前表功,定然会想办法风化、攻打东江镇,将毛文龙彻底赶到高丽半岛去。
以他们的想法,毛文龙现在兵强马壮,足以横扫整个高丽半岛,就算是登高一呼,想当一个高丽国的国王,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提起堵了毛文龙的后路。”
茅元仪详细分析,对当初朱由检一时兴起,顺手在汉城一带修筑起十几座水泥混凝土城池,就赞不绝口。
朱由检一脸懵逼,干笑道:“朕当初的一步棋,你难道也看出来了?”
茅元仪点头称是。
朱由检轻咳一声,没再吭声。
实际上,当时在高丽半岛的汉城一线,修筑十几座城池,完全是无心之举,纯粹就是因为他不想让高丽国的那位李姓国主有好日子过。
他不是一个君子,有仇就要报。
当初,毛文龙的东江镇,可不就是在建奴铁骑、高丽水军的联合攻击下,差点被破么?
所以,他就仗着手里的枪炮厉害,干脆先打一顿再说……
不过,这一切,现在看来只能咽下去,绝对不能承认当初自己完全是无心之举,而是深谋远虑,就是为了今日辽东之地的危局而提前下的一步闲棋。
“唉,朕当时还是有些着急,其实,还能布局得更加缜密一些……”朱由检谦虚的说道。
“是这样的,”茅元仪却不知道草包皇帝心里的那点事,埋头沉思,继续分析说道:“陛下请看,这便是高丽国、东江镇、辽西走廊、盛京和苦兀岛的局势图;
若是微臣当时在场,这布局应该会更好一些。
起码,在东江镇一线,咱就应该抢修三座坚固城池,配合郑芝龙的铁甲战舰,直接把建奴的活动范围压缩在盛京一带。
如此一来,这一仗就更好打了。”
朱由检狠狠点头,道:“嗯嗯,现在还不迟,就照你说的,想在哪里修筑城池,就在哪里修筑,哪怕就算是让朕卖掉紫禁城,也必须如此!”
茅元仪、红柳姑娘:“……”
好吧,终于再一次听到“卖掉紫禁城”这句话了。
二人心里明白,一旦当草包皇帝说出这句话时,便是铁了心的想干一件“大事”……
……
“现在没必要了,”茅元仪毫不客气的说道:“陛下想要修筑城池,我倒有一个好地方,就是需要花费不少钱粮。”
“真的?赶紧说说,在什么地方修筑城池?”
一听能够花费不少钱粮,朱由检登时来了精神,亲手给茅元仪斟满一碗酒,笑道:“朕没其他的特长,唯一能做好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骑射功夫十分了得,就算是沙俄洋婆子,朕都能轻易将其降服、镇压,让她们喘不过气气来!
第二件事,便是搞钱。
嘿嘿,你二人可能不知道,当初,朕刚刚登基,国库空虚的跟贼偷过一般,可是河南、陕西、山东、山西一带灾民遍地,继续大量的钱粮去赈灾。
你们知道,朕那一次筹集到多少钱粮吗?”
茅元仪、红柳姑娘摇头。
那次赈济灾民,朝廷的确拿出前所未有的气魄,上下一条心,硬是少饿死几百万黎民百姓,让草包皇帝获得不少民心所向。
“钱粮数字不说,反正你们只要心里清楚,在这大明朝的天下,最能搞钱、也最会花钱的,便是朕!”
朱由检傲然说道。
“现在还是赶紧说说,你想在什么地方修筑城池?”他吹嘘一番后,再次追问道。
茅元仪沉吟几声,笑道:“陛下真舍得花钱,去修筑一座没什么用处的城池?”
朱由检狠狠点头,道:“是,朕就想花一大笔钱,干点没用的事情。”
茅元仪突然笑了。摇头说道:“还是有些不妥,若是陛下真的听了我的谏言,去修筑一座没什么用处的巨大城池,估计那些文官清流会将我老茅家的十八代祖宗都给挖出来……”
朱由检有些着急,劈手揪住茅元仪的衣领,发狠说道:“好你个老小子,欠揍是吧?还不老实交代!”
茅元仪苦笑一声,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其实,微臣想在淞沪沿海一带,修筑一座大城,足以解决西南沿海的黑寡妇海盗势力。
同时,也可以解决一部分江南豪门世族的事情……”
茅元仪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似乎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离谱,明明是在商量辽东战场的事情,怎么突然要在淞沪一带修筑大城?
不料,朱由检却猛的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此事,朕,恩准了!”
茅元仪一脸懵逼,有些迷惑的看向草包皇帝。
“就算你不谏言,朕其实都想修筑一座超级巨无霸的大城。
而且,不瞒你说,朕不仅要在淞沪一带修筑超级大城,在天津卫、苏杭、还有黑龙江老河口一带,都要修筑。
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城,朕将修筑在这里!”
草包皇帝伸出一指,在茅元仪所画的地图西北,一大片没有画出来的空地上,轻轻一点,轻笑一声,道:“老小子,这里,如何?”
茅元仪蹲在地上,陷入沉思。
在沿海一带修筑超大城池,这一点,他能想到,草包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想要彻底遏制那些所谓的豪门世族,以及辽东、辽西、还有西南边陲一线,一大批超级大城,配合郑芝龙天下无双的铁甲战舰,绝对是一条毒计。
可是,在西北一喜……
那一片地方,他茅元仪不曾去过,只是凭借一些诸如《大唐西域记》等文献典籍,方才了解一二。
草包皇帝的“败家子”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在金城关、肃州卫一线,修筑坚固城池,微臣能够明白其中要害,可是……在那一片不毛之地修筑大城,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茅元仪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朱由检终于能够装一次逼,心情就十分的舒畅,哈哈大笑道:“你可别小看那一片沙漠、戈壁和草原。
你可知晓,那地方北可以抗拒沙俄,西可进入中亚西亚,更别说能够最大限度的震慑叶尔羌、厄鲁特、吐鲁番之流,简直是一箭十八雕的大生意啊。
你想想,铁路修通那边后,再整一条输油管道,直通京师、淞沪、天津卫,啧啧,硬是要得硬是要得!”
草包皇帝朱由检说起来,眉飞色舞,全然不顾茅元仪、红柳姑娘一片茫然的眼神。
“茅元仪,茅止生啊,这败家……咳咳,这治国理政,必须要做到通观全局,必须要能做到敢想敢干、敢为天下先,不能缩手缩脚、畏头畏尾啊。”
茅元仪苦着脸,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一脸得意,接着卖弄道:“你知道朕派徐光启、宋应星二人去庆阳府,是去干什么的吗?”
茅元仪没好气的说道:“添麻烦的。”
话已出口,自己觉得话不能这么说,便赶紧补充一句:“陛下让他们去挖石油、开煤矿、大炼钢铁,结果,那两个人整日介瞎转悠,这地方放一炮,那地方挖个坑。
这都多长时间了,竟是一滴石油都没挖出来呢……”
朱由检哈哈大笑,对此浑不在意。
如果石油那么好开采,还能轮到他朱由检?凡事总要有个过程,今天挖不出来,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就会挖出来一口井喷式的好油井!
“不说那二人,咱还是说说,如何解决辽东问题吧。”说笑一阵子,撸串也接近尾声,朱由检正色说道:“说实话,这一次不将建奴、辽西将门一网打尽,朕有些不甘心。”
说起战事来,茅元仪登时气势一变,振一振衣衫,淡然说道:“放心,微臣挥手间,皆可令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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