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纪拾烟呼吸骤然停滞,被恐惧紧紧攥住了心脏,都快要喘不过气。
最近和陆朝空一直呆在一起,他都快忘了池眠这个人,也就忘了他是多么丧心病狂、为了达到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回过神来,纪拾烟夺门而逃,跌跌撞撞跑出去,颤抖着手拉开门后,脚步却猛然顿住。
——门外站了两个黑衣保镖,把本就窄小的过道挡得密不透风。
纪拾烟太熟悉了,前世池眠刚把他接回家、他对池眠还是感激与亲情时,适逢池眠过生日,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带着自己编好的花环一个人打车去到池眠的公司。
池眠给前台叮嘱过纪拾烟来了的话不用询问自己,随时让他进。
于是前台告诉纪拾烟池总在顶层,为他按好电梯,纪拾烟上去后,推开了写着【杂物间】的大门。
看到的却是几个黑衣男人把一个中年男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压根没有出血和外伤,但男子却在一声声的惨叫。
周围的墙上被厚厚的海绵等隔音材料覆盖,任何动静都传不出这个房间。
而池眠坐在桌后,垂着眼整理袖口,俊美的脸上挂着淡笑,似乎这滔天的混乱都沾不到他的身。
看到纪拾烟,池眠的眼底才出现了一丝波澜,过来抱起吓得浑身都发软的男生。
池眠给他说,那些黑衣男人是保镖、可以保护他,让他不用像在孤儿院一样会被欺负。
纪拾烟还是害怕,于是池眠便不再让那些保镖现身,而是暗中保护着他。
直到纪拾烟因为想转会去KPG忤逆了池眠,自此他打比赛、日常活动、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所谓的保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就像没有人类感情的机器、却也是最忠实的走狗,在池眠的命令下做着善亦或恶的勾当。
那些画面不可控制浮现上了脑海,纪拾烟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浑身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
抚在门把的手突然被一个温热的触感覆上,带着他关好了门。
“小美人。”
耳边传来池眠温柔的声音,同死亡那天他要强.上他时说“你会彻底属于我”的口吻一模一样。
纪拾烟抖得更厉害了,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任由池眠身上的冷香充斥进他鼻尖,一遍一遍带起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右侧口袋忽然一轻,他听到池眠的语调多了一丝阴冷的讥笑:“陆朝空给你的新手机?呵,对你还挺上心。”
纪拾烟缓慢转过身,眼睁睁看着池眠展开了他的双屏手机,然后轻轻一掰。
刚亮起的屏幕挣扎着闪过一丝电流的杂光,而后彻底暗了下去。
就像听到“陆朝空”三个字时纪拾烟的心情。
那一刻纪拾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原主母亲让自己回去看她的突兀消息、还附带了地址;陆朝空公司临时出现的急事……
前世在池眠身边呆了那么久,他早该想到是这个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但是纪拾烟不明白,上一世被池眠豢养、甚至命也给了他,为什么换了具身体,他还是不放过自己。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只能寄希望于Liquor早点发现不对劲而后告诉陆朝空。
“咦?言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黄晓梅湿着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的纪拾烟和池眠。
她注意到了纪拾烟鬓边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僵硬的表情和茫然无助的眼,愣了下,边往过走边担忧道:“言言你怎么了?”
池眠转过身,礼貌地笑了下:“低血糖犯了,我在想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啊……”
黄晓梅立刻去柜子里拿了糖果:“我给忘了,言言小时候总是没法好好吃饭,肠胃都不好,来吃点垫一下,妈去给你洗水果。”
纪拾烟接过,咬了下舌尖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谢谢妈。”
“出了趟门还变得客气了。”
黄晓梅随口道了句就走进了厨房,池眠的眼却落在了纪拾烟身上。
纪拾烟呼吸又是一滞,他猛然意识到池眠把见自己的地点选在原主家里,除去陆朝空不在身边,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通过黄晓梅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时言,或者说……是不是纪拾烟。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但池眠……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谁也不知道他发起疯来会产生什么离谱的想法。
“池先生。”
纪拾烟强作冷静去看他:“有什么事情出去说,不要吓到我妈。”
“好啊。”
池眠笑着应声,笑容丝毫没有达眼底:“都听小美人的。”
纪拾烟没有再管他,径直走向客厅去给花草浇水。
他记忆中Liquor的车就停在这个方位的楼下,刚往阳台走了一步,池眠突然跟了过来。
“不想我在这里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
他俯身,从侧面去看纪拾烟的眼,笑:“就乖一点哦。”
纪拾烟抿了下唇:“让开,我要浇水。”
池眠很听话地让开了脚步,继续温和道:“放心,我会亲自告诉陆朝空的,然后让他做一个小小的选择。”
纪拾烟脚步一顿。
疯子。
他在心底骂了一句,但一股寒意逐渐弥漫进四肢百骸。
以他对池眠的了解,这个疯子肯定又要陆朝空在自己和“纪拾烟”里做选择了。
如果没有昨天夜里与Liquor的谈话,看这段时间陆朝空对自己的态度,纪拾烟说不定还觉得陆朝空会保自己。
但听了Liquor讲的故事,陆朝空对前世自己是那样不可思议的深情,且池眠一定会拿出什么诱人条件来逼迫陆朝空。
换位思考,纪拾烟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会选择“时言”这个外人。
纪拾烟垂下了眼,手指僵硬到水洒到花盆外都没有察觉。
黄晓梅从厨房走了出来,连忙道:“言言,妈浇花吧,你快来吃点东西。”
池眠尽职尽责地演着一个好老板,当即从纪拾烟手里拿过水壶,温笑:“这个不用急,先补充一下糖分。”
纪拾烟沉默着走了出去,坐在桌边,半晌才朝黄晓梅扯出一抹笑容:“没事妈,我好多了。”
池眠也坐在了他旁边:“我知道言言有慢性胃炎和阑尾炎,我会督促他们好好吃饭的。”
这个人果然一直在关注自己。
纪拾烟的心已经冷到麻木了。
可能是因为“老板”在,黄晓梅不好多留纪拾烟,和他聊了几句就道:“你先走吧,妈看看你就满意了。”
纪拾烟想多拖时间,让Liquor察觉异常而后告诉陆朝空,但池眠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打算,桌下的指尖温柔划过他纤细的手腕。
纪拾烟身体一僵,明白了池眠是在警告自己。
他咬了下唇,站起身,道:“好的妈,你也照顾好自己。”
“是你要照顾好自己。”
黄晓梅把他们送到门边:“你肠胃不好,打游戏再晚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妈不在你身边没法叮嘱你,你要自己多注意。”
纪拾烟“嗯”了声,打开门,那两个保镖果然此刻不在门外,大概是在下一层的楼道守着。
池眠体贴地为黄晓梅关好了房门,最后一句话是:“放心阿姨,我会照顾好烟烟的。”
烟烟。
纪拾烟没有错过池眠这次念自己名字的发音是一声。
刚强压下去的恐惧又要弥漫而出,纪拾烟都快要站不稳身子,眼前的画面被无限拉远、一切一切都是不真实感。
池眠突然“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陆朝空的狗还在楼下,有点麻烦。”
他目光转向纪拾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和小瓶子,在手帕上倒了一些无色液体。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覆盖住了池眠身上的冷香。
要是平常,前世学过医学的纪拾烟肯定能分辨出来这是麻醉效用的乙.醚,但此刻的他大脑已经不转了,睁着一双绝望无助的眼、胳膊撑在栏杆上,靠这么一点支撑力让自己不要倒下。
池眠盯着纪拾烟看了会儿,突然握住他的脖子,手帕覆上了他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