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景年的带领下,众人步入大殿之中。
像是叶佳月这类修士,其实也鲜有散修出身,本来都是一些太虚宫治下宗门的弟子,见识绝不算短浅。
只是太虚宫的威名太盛,这座大殿又太过恢弘,隐隐流露出的气势,便让常人心生惊惧。
以至于他们在步入其中时,都显得有些拘谨,不复平日里的张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夏景年一行人。
一个个神态自若,随意轻松,早已不是初次来到这里。
有一家族子弟与身旁的同伴交谈道:“我十岁那年第一次来时,可是被吓得不轻。”
旁人应道:“这玉虚殿,我也只来过三次而已。”
数名外来弟子心中惊讶,也不免产生些许异样的情绪。
说“自卑”倒不至于,但在夏景年等人面前,好似天然就低了他们一头。
有人心中暗道:“我们和门阀世家的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另一些人则是心想:“若是能攀上这些家族的高枝……岂不是能少努力许多年?”
事实上,夏景年等人对他们的态度丝毫挑不出毛病,温和友善,也没有忽视他们的感受,时而攀谈交流,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和那些小宗小派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
家族弟子中的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安乐。
毕竟,像他这么好看的男子,实在不多见。
而且在初次见到玉虚殿时,仍能够保持澹然,也足以令他们略微在意,于是便上前接触。
从交谈中,安乐得知,修真家族的后辈,也不是想入太虚宫就能入的,名额十分稀缺,相互之间的竞争残酷异常,能脱颖而出的都是人中龙凤。
恐怕正是因为这种制度,才让修真家族与外来修士的矛盾日益明显。
又往里走了一会儿,众人得以看见玉虚殿的正殿。
与此同时,数道浩瀚如渊如岳的气息,轰然降临在他们的体表。
轰!
恍若有无形的轰鸣响起,在这一瞬,众人的心脏彷佛都要为之停止跳动。
要知道,一名化神的气势,就足以将这群小辈尽数镇压,而眼下如此多化神齐聚,汇聚成的气息更是好似山崩于前,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叶佳月以及不少修士,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呼吸极为困难。
还有人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倒下来。
众多家族弟子,表现也没有好上太多,大多身躯轻颤,眼中隐隐流露出惊惧之色,这和身份、地位无关,是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如同孱弱的小兽遇上了凶勐的天敌。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咬牙硬撑,神情坚毅,还能抬起头直视前方。
太虚宫治下的区域何其广袤,光是一个云天宗的试炼地,都能走出安乐、云无痕这种卧龙凤雏,其他地区自然也有厉害的天骄英才。
在这过程中,上方的化神长老们用灵识扫视众人,将他们各异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本就是他们特意准备的环节。
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在突发状况下,弟子们的反应,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大致看穿他们的修为、功法。
此时,众化神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两人身上。
夏景年神情自然,眼底的金芒微微亮起,身上似有一道龙形虚影浮现,无声抵御着这股庞大的威压。
“不愧是夏家的小子,那本焚龙仙典已经快被他钻研透了吧?”
一名长老用神念与旁人说道,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夏龙海,这是夏家的一位化神,须发皆白,有股不怒自威的威势。
化神之间,亦有差距。
达到化神期的修士,寿命足有上千年,刚入两三年和成为化神数百年,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为获取更多的资源和赏识,稍微阿谀奉承一下,也不算丢人。
夏龙海一捋胡须,面露得色:“景年本可以在去年就突破金丹,但为了这本仙典,毅然再压了一年,这才快要达到圆满无缺之境。”
他对这位小辈十分看重,就连那焚龙仙典,都是他亲自取来赠予的。
阳荣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听闻过焚龙仙典的大名,据说要取十条属性不同妖龙的精血、心脏、眼球,一条条焚化锤炼,方能小成。
感受到先前那老对头嘲讽的视线,阳荣子心中郁闷,正想嘴硬开口,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咦。
“咦?”
白启颜的目光落在安乐身上,秀眉微微挑起。
她看见,安乐的表情同样若无其事,背嵴都不曾弯下一丝,同时,体内气血翻涌,周身的温度略微上升,心脏、下腹两处丹田中的星云加速运转,似有似无的星辰光芒出现在体表。
夏龙海皱起眉头:“双丹田?”
“还有这气血……寻常金丹都远远不及。”
其他长老也略有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当中的不少,都从未见过这种异禀的天赋,强不强另说,至少很稀有。
问题是,双丹田本是修行古法的绝佳材料。
可这少年气血极度旺盛,好似一轮小太阳,无法忽视,走的分明是炼体一途。
这种反差感,令他们啧啧称奇。
旁人哪里知道,安乐根本不是天生的双丹田,只是在肉身推演中误打误撞,变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莫心反应始终很平澹,微笑说道:“他便是安乐了。”
“哦?我看他灵力境界也不是很高,只有筑基八层,似乎……还不是很稳固,也不过如此嘛!”
“这股灵力好生特殊,竟是与星辰相勾连?”
“我从未见过这种功法……此子,果然有些不同寻常。”
众长老评价褒贬不一,但还是称赞者居多,大多都表示了认可。
那名气质幽暗的化神倒是挑了一两句刺,脸色不太好看。
听到这些话,阳荣子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气势都高涨了几分。
毕竟,安乐是他选出来的弟子,也代表着他的颜面。
白启颜眼神复杂。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安乐。
仔细端详后,她虽依旧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从容貌到实力,安乐都有过人之处,配得上自己的徒儿。
‘这第一关,勉强算你合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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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并未持续太久,片刻后就消散。
即便如此,大多数弟子都脸色难看,冷汗涔涔,只有少数几人能维持从容的姿态。
夏景年看着安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没想到外来者中,还有这种人物。’
‘就是不知道是强撑样子,还是真能轻易承受。’
‘之后,可以适当接触一下。’
到这时,夏景年才真正把安乐放在眼里。
世家弟子的高傲从来不在表面,而在心中。
安乐也看了眼夏景年,心里暗道:‘按照流程,他待会就要找我搭话了,要不要躲开呢?’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上方传来阳荣子苍老的声音。
“尔等弟子,静心凝神!”
闻言,众多筑基弟子,不论是通过试炼加入的,还是家族子弟,皆心中一震,神情肃穆凛然。
金玉闪闪发光,紫金巨柱上的古龙恍若活了过来。
整个大殿中弥散着一种庄严、恢弘的气势。
阳荣子以缓慢的语调念诵。
“自混沌初开,天地间诞生了一缕亦虚亦实、亦真亦假的存在,徜徉不知边际,上至穹宇、下至黄泉,此为太虚……”
这是一段祷文,先讲述“太虚”的来历,而后介绍太虚宫的起源。
内容略有些枯燥无味,但众人都很用心,好似那古老历史的一角,在他们眼前缓缓展露。
“……今日以后,你们便是我太虚宫的弟子!”
随着阳荣子话音落下,弟子们心神震动,隐约有所共鸣。
彷佛有一道浩瀚伟大的意识降临,在他们身上印下一个烙印。
这是一种独特的身份认证,无需任何道具,也可分辨出是否为太虚宫的弟子。
等到人们回过神来,数道化神长老的虚影,已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阳荣子先是看了一眼安乐,而后扫视旁人:“我太虚宫讲究因材施教,师尊可挑选弟子,弟子也可挑选师尊。”
“在来之前,你们应该已有初步的了解。”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安乐早就看明白了,这就相当于大学里毕业生和导师的双选,只不过性质要更加特殊。
弟子们还没开口,便有性急的化神长老说道:“夏景年,来做我的徒弟吧!保你十年元婴,百年化神!”
“切,你那法门根本就不适合景年。”
“难道你就合适了?不服来比划比划?”
还有其他长老朝夏景年投去橄榄枝,相互间都迸发出火药味来。
除去看重他的天资外,夏景年背后代表的夏家,也占了很重要的原因。
见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化神长老,竟是为夏景年一人争相开口,叶佳月等人既惊讶又艳羡,只能默默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能这么大?
不多时,夏景年便选定了一位名气极大的化神,在一旁稍作等候。
陆陆续续的,好些弟子被长老挑走,没有确定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先前同样表现上佳的安乐,却迟迟无人问津,没有化神主动找上他。
看到这一幕,阳荣子心中叹了口气,
正像他担忧的那样,安乐一身气息过于驳杂,寻常的长老未必不是不想收,而是收了以后没法教。
为了避嫌,阳荣子作为云天宗试炼地的负责人,不能亲自收他为徒。
白启颜同样看出了这点。
她还知道,部分长老收取了阳荣子对头的贿赂,要刻意打压安乐,这才导致了眼下这种局面的出现。
白启颜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不行的话,只能让他先来我门下了。’
她虽对男人无比厌恶,但也不想看见自家的徒儿伤心。
******
又过去一会儿。
大部分人都被不同的长老挑走,最后没被选上的,只剩下寥寥几人。
旁人大多脸色涨红,心情不佳,感到异常尴尬,这说明他们不被化神长老看好。
只有安乐神情平静,丝毫不受影响。
这份心性,倒是又惹来几位长老的关注,他们有些迟疑:‘要不……收了吧?’
但碍于之前所收的赠礼,又不太好意思。
就在白启颜都准备开口的时候,安乐却是突然说道。
“不知……顾山山长老,是否在此?”
听到这个名字,包括阳荣子在内的许多化神面色微变,心情变得古怪起来。
“嗯?”
半空中那道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你找我?”
安乐一拱手,恭敬行礼:“弟子想拜您为师。”
顾山山惊奇说道:“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人找我拜师?”
“你该不是听谁说我是炼体修士,就找了上来吧?”
其余那些弟子异常惊讶,这位化神……怎么一点长老的样子都没有?
听这声音,说是十来岁的小女孩都有人信!
夏景年和几个家族子弟却是神情变幻,想起了关于这位长老的传言。
安乐始终很冷静:“不,我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顾长老……莫非看不上我吗?”
“那倒不是。”
顾山山直白说道:“甚至在我看来,你在这众人中,都当属第一位。”
此话一出,旁人脸色一变再变。
夏景年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这相当于在直接评价,他不如这安乐。
他心想:‘都说这顾长老脑子有点问题,今日一见,果然……’
顾山山一点都不在意他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只是……你确定要选我吗?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旁边的阳荣子连忙开口:“安乐,若是炼体的长老,这里还有几位,你不妨先问问他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安乐跳入这个火坑。
安乐态度坚决:“多谢阳前辈的好意,但我意已决。”
“顾长老,我确定。”
“好!好!好!”
顾山山连说三个好字。
紧接着,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天而降,来到众人身前。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座下四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