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江晚晚就知道他误会了,只怕这会已经在心里想着给卫生院送粮食了。
果然,只听江玉海自言自语道:“不行,可不能饿着顾医生,明天我得给他送点粮食。”
江晚晚哭笑不得,解释:“不是缺吃的,是我今天听顾医生说一个人吃饭经常凑合着咸鱼配白饭,觉得太单一了,长久下去怕营养不良。”
“原来是这样。”江玉海又笑了,想到顾怀安那高高瘦瘦的身影,觉得确实是太瘦了些。他看向妻子,帮着说:“要不,我们偶尔帮顾医生改善一下生活?”
杜萍气还没消,没好气说:“看我做什么?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言外之意,对于女儿这个提议她不反对。只是,有个问题她不得不说清楚。
杜萍对女儿说:“顾医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未必会接受你这份好意。”
这个确实是,若不把握好这个度,未必能被他所喜。所以她想了又想,想了个办法。
“我们可以送一些平常大家比较能接受的食物,前期先做得比较不着痕迹。”
比较能接受的食物是什么?这个杜萍可想不到了,问:“什么是顾医生比较能接受的?”
“比如做一些比较常见的吃食,看起来跟随意给的一样,循序渐进,等慢慢打开他的心房,再送些实在的。”
她说的实在的,是指炖猪肉鸡肉这些在岛上比较罕见又滋补的。
听了女儿这番话,江玉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还颇有一点打心理战的那味。”
江晚晚羞涩笑笑,可不就是借用了上辈子学过的心理战术。
杜萍也觉得女儿这主意不错,爽快答应了。
一直默不作声吃饭的江桃在心里说了声小狐狸,没想到江晚晚面上看着老实,实则一肚子主意,以后可得防着点。
一顿晚饭,终于又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下结束。
为了讨妻子欢心,江玉海主动承揽了洗碗的任务。
平时杜萍可舍不得让丈夫干这个活,今日心里不痛快,他要干便随他,她乐得轻松。
江晚晚和往常一样,歇了会后便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却在路过客厅时,被江桃喊住。
“姐,之前都是我让你先洗,今晚能不能你让让我?”
江晚晚脚步一顿,看向江桃。
她让自己?江晚晚听得整个人无语了。
“是你自己墨迹,总要人催促才愿意去洗澡在,怎么成你让我了?”
而且,也不是她一定要第一个洗,是江桃喜欢磨磨唧唧,而她想着早点洗完早点回房间学习。
江桃却说:“我这不是知道你想第一个洗,让你。”
看来讲道理是说不通,江晚晚有些不高兴说她:“你想先洗澡,不能在我回房拿衣服之前说吗?”
“我哪想到你动作这么快,不管了,今晚无论如何我都不让你了。”江桃一副势必要先洗澡的架势。
江晚晚气笑了,但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争吵这无意义的事。
“那你快点吧。”
江晚晚如此快妥协,江桃忽然又觉得没劲了。
她敷衍道:“好,我马上去洗。”
开始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连环画,动作慢到杜萍看不下去,说她:“要先洗澡就赶紧,你姐都让你了。”
江桃听到这话,顿时无比委屈。
平时江晚晚先洗,怎么不说她让?今晚她不过想要第一个洗,就被说江晚晚让自己。
她就那样爱争不成?
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根本没办法隐藏自己的委屈和不高兴,江桃冷着脸进房间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依旧臭着张脸,甚至不和父母说一句话,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江玉海不解,问妻子:“阿桃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两个孩子争着洗澡的时候他在外头,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丈夫这话,杜萍的心更堵了。一晚上都在家,却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男人的心思是不是都不放在家人身上。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杜萍这股郁闷劲都没缓过来。
江玉海洗了个冷水澡回房,和平常一样想去搂妻子,却被心烦意乱的杜萍推开。
“别动手动脚,烦着呢。”
江玉海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好好的烦什么?”
“好好的?”杜萍忍不住了,坐起身看向这个迟钝愚昧的丈夫,“阿桃今晚脸臭成这样,你竟然还说好好的?你知道今晚她为什么不高兴吗?”
“不知道啊。”江玉海一脸懵,他在外头洗碗呢,怎么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不过孩子闹脾气也正常,但是看到妻子这样激动,他还是没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杜萍把他在厨房洗碗时,在客厅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
江玉海听后笑了,“原来是这样的小事,没事的,别想太多,孩子还小,难免有孩子气的时候,偶尔争一争也正常。”
“你觉得阿桃是因为和晚晚争谁先洗澡不高兴?”
“不然呢?”
杜萍真给丈夫蠢哭了,说他:“你是怎么当上团长的?”
说到这个,江玉海一脸骄傲道:“凭我过硬的身体素质,擅长军事的脑袋。”
杜萍:“……”
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巴掌拍向丈夫的手臂。
别说,身体素质是真的,胳膊都硬邦邦的。
她也不指望丈夫自己能想明白了,直接挑明了说:“阿桃不高兴是因为我说她了,心里觉得委屈。”
“你说她也没错啊,她既然想先洗澡,是不该磨磨唧唧。不过她委屈也正常,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被父母责备肯定会觉得委屈。”
“你这碗水端得可真平。”杜萍咬牙切齿,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说那些话怎么就让江桃委屈了?
不由想起上次出岛,糖水店老板娘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是亲生的养不熟,亲生的又离了心。
万一真是这样可怎么办,只是想想她都觉得心好慌。
杜萍将心底这些担忧告诉丈夫,无助问:“你说会不会真这样?”
“不可能!”江玉海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只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一起生活久了都会有感情。”
只是,他话说的虽然大声,其实说完多少也有些心乱。
夫妻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江玉海先开口。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不管鱼也好熊掌也好,你和我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这两个孩子,这是没得改变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杜萍揉了揉泛疼的胸口。
江玉海掰过她的身子,难得说话细声起来:“早点睡吧,别想了。只要我们真心对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能感受到的。”
杜萍嗯了声,并不是被丈夫说服,而是明白到想再多又能怎样。
他们就是已经错失了晚晚十四年的成长。他们就是得好好抚养江桃。
不说已经养了十四年,那还是江凡的孩子。
不想了,放过自己。
杜萍有时候也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学着豁达。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太苦太苦了,最美好的年华突然没了前程,下乡的下乡,嫁人的嫁人。
那些迷茫无助的岁月,如果不麻木些,不自己放过自己,是熬不到今天的。
江玉海见她躺下,伸手将灯关了。
黑暗中,江玉海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些年你随军辛苦了,是我对不住你。当年如果我不是在外头执行任务,你生产的时候没能守在你身边,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杜萍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
不过她极力忍住没哭出声,夜凉如水的夜晚,任由泪水静静肆意。
翌日,江玉海五点不到就醒了。
今天部队有事,他得早点过去。
在他翻身下床的那一刻,杜萍也睁眼了,啪一声开了灯。
江玉海转过身,小声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杜萍摇了摇头,是她不想睡了。
她的眼睛有些肿,不过夫妻两人都很有默契没再题昨晚上的事。
江玉海道:“现在还早,你再睡会。”
“不睡了,我去去港口看看能不能买新鲜的牡蛎做煎饼。”
江玉海笑:“晚晚昨天才提,你就这么快行动。”
杜萍哼了声,不理他,开始换衣服。
没多久江晚晚也醒了,她打算今天试试能不能多跑一公里。
江桃刚起床,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那点点睡意瞬间没了。
顾不上刷牙,小跑着去厨房,想看看母亲做了什么好吃的。
看到是牡蛎煎饼,哇了声,问母亲:“今天不是过节,怎么吃那么好?”
要知道煎饼可费油了,母亲平时都不舍得。
杜萍笑道:“不行吗?”
“行,当然行。”江桃不敢耽搁,赶紧去刷牙,今天的早饭她一定要多吃点。
江桃爱吃牡蛎煎,今天杜萍做得多,她吃得特别满足,但是去上学前,还是忍不住问母亲:“明天还能不能再做?”
“你这孩子,馋猫转世吧。”杜萍说她,不过并没有拒绝,而是说:“明天看能不能买到新鲜漂亮的牡蛎,买不到就没得吃。”
“好咧,谢谢妈。”江桃开心飞起,她不认为买不到,南丫岛什么都缺,独独不缺海鲜。
杜萍看到她高兴,也不由自主笑了笑,待看向江晚晚,把事先用铝制饭盒装好的牡蛎煎递给她。
“这些你顺便带给顾医生。”
“好的。”江晚晚接过,拿得稳稳的,轻声和杜萍说了声谢谢。
杜萍说她:“谢什么呀,说得我好像不吃一样。快去刷牙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你只能拿着在路上吃。”
“嗯。”
刚走到院门口的江桃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高兴劲瞬间没了。
原来今天能吃到牡蛎煎,是因为江晚晚昨晚说要偶尔给顾医生带些好吃的。
啪一声,心里似乎有根什么东西断了。
她气呼呼出了院门,因为没注意,和来找江晚晚的李华撞上了。
李华疼得哎哟叫了声,说她:“江桃,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你才不长眼。”江桃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走了。
李华揉着还很疼的肩膀,问江晚晚:“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江晚晚摇了摇头,她将饭盒装进书包,对李华说:“走吧,今天我们得绕一下路,我要去一趟卫生院。”
听到去卫生院,李华关心问:“你不舒服?”
江晚晚弯眼一笑:“不是。”
“哦。”李华没再多问,反正去卫生院也只是绕一小段路。
路上,她叽叽喳喳和江晚晚说今天母亲做了牡蛎煎,可香可香了。
江晚晚笑:“巧了,我们家也是。”
“好吃吧?”
“嗯。”
“这时候的牡蛎最肥美了。”
“真的?”江晚晚不是海边长大,对海产食品不了解。
李华则不一样,她五岁就在南丫岛生活,知道的比江晚晚多,叽叽喳喳和她科普。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卫生院。
江晚晚对李华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进去一会就出来。”
“好。”
江晚晚小跑进去,虽然是一大早,但也有几个病人。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吃的给人,还挺有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