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朝霞漫天。
戚泉起床吃早餐,餐桌旁,灵生早已乖乖等着,他穿着合身的休闲装,身条修长,容色俊美。
让人赏心悦目。
戚泉想到什么,将水鬼从桃木牌中放出,并击出一道灵力附在他身上。
青白的水鬼渐渐变成生前模样。
他年纪不大,相貌端正,眉宇间还透着几分稚嫩,眼神极为清正,穿着一套笔挺的警服,挺拔又有气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似喜似悲,喃喃道:“我变回来了……”
瞧着颇有点让人揪心。
戚泉问:“你叫什么?”
“我叫齐正。”他敏锐察觉到灵生和苏融的视线,惊讶道,“你们都能看见我?”
戚泉:“齐警官,请坐。”
“啊?”齐正有点懵。
戚泉吩咐苏融:“给齐警官做点供品。”
苏融笑了下,“是。”
他转身问齐正:“齐警官早餐喜欢吃什么?”
齐正下意识道:“我什么都行。”
鬼也能吃饭吗?
可是他好多年都没尝过饭菜的滋味了,确实有点想念。
苏融很快端上瘦肉粥和包子,放在齐正面前,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齐警官,请用餐。”
齐正被一个大帅哥服务,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鞠躬:“谢谢。”
他发现了,这个别墅里都是俊男美女,还是顶尖级别的,看着就养眼。
除了跟他同住一个牌子的秦若。
粥和包子的香味萦绕鼻尖,他小心尝试拿起瓷勺,舀了一点,递到嘴边。
米的醇美和肉的浓香瞬间抵达心间。
他匆匆含了一口。
天哪,真能尝到味道!太好吃了!
齐正已经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自己能品尝阳间的美味,他已经控制不住本能,将肉粥往嘴里舀,时不时啃几口包子。
快活似神仙!
看他吃饭,戚泉胃口都大了些。
饭后,她问苏融:“灵生的课上得怎么样了?”
“已经学到小学二年级,他很聪明,进展不错。”
戚泉颔首,天生灵体,不管是硬件设施还是软件条件,都是得天独厚的,才学到二年级,肯定是某人故意拖延了进度。
她现在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对待灵生。
他被困十几年,不通人情,但能反击、能驭使乌鸦啃食丁集血肉,可见自发悟出并信奉“以牙还牙”的行事理念。
这样的人,自有一套逻辑,不会轻易接受普世价值观。
但不管怎么样,灵生都是受害者,他毁坏丁集尸体乃天经地义,戚泉担心的是关于天生灵体的传说。
要么成圣,要么成魔。
如果成魔,她该怎么做?
戚泉凝视灵生的时间太长,青年不由抬起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直直映入她的眼帘,如澄澈的清泉,毫无杂质。
他弯起眉眼,朝她笑了笑。
系统:【灵生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碳基生物!】
戚泉:【哦?】
系统:【哦不,大佬才是最好看的!】
戚泉:……
谢谢,她并没有要跟一个男人比美的意思。
“会说话了么?”她问。
苏融目露难色:“……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想,外人很难界定。
戚泉移开目光,起身前往房间。
“大师。”苏融叫住她,“后天暖暖要去龙京市上大学,我想送送她。”
“送去龙京?”
“不是,她想坐动车去,我送她去车站。”
戚泉诧异:“家里没司机?”
“呃,体验生活。”
戚泉点点头,“行吧。”
富家千金出行都是私家车和飞机,还没坐过动车,能理解。
回房间打坐没一会儿,有客人上门。
“大师,是市局的警官。”苏融在门外汇报。
戚泉睁开眼,“请去客厅。”
韩勉带着手下警员踏入别墅,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不愧是有价无市的顶级别墅,听说是苏家特意送给戚泉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瞥了一眼警员,警员立马合上张大的嘴巴。
再惊叹,也得维持公职人员的形象。
行过天井的荷塘,跨过幽静的长廊,两人跟在苏融身后,抵达古色古香的主屋客厅。
戚泉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
来之前,韩勉调查过戚泉的生平。十八岁前长在乡下,十八岁后外出打工,三个月多月前被戚家找回。
作为一个出身乡野的真千金,她在豪门圈子里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可就在杜家寿宴后,她发生了变化。
她凭借《豪门日记》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和追捧。
韩勉仔细研读过这本连载的小说,又对比过苏融被拐案、戚家保姆奶奶去世以及杜杨张三家发生的事,发现这个《豪门日记》是真的有点邪门。
他不得不重视。
“韩警官,请坐。”戚泉客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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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泼硫酸案件也是韩勉经手的,他们在警局已经见过,互通了姓名。
韩勉带着警员坐下。
“戚女士,关于魏旭威亚摔落的案子,你知不知道?”他开门见山。
戚泉颔首:“知道。”
“尖叫文学城的《豪门日记》是不是你写的?”
“是。”
“你用白水真人这个微博账号,曾回复过一条关于‘袁清是不是灾星’的微博,是不是?”
“是。”
“戚女士对风水玄学这方面很有研究?”
戚泉笑了笑:“略懂一二。”
正题终于来了。
“那么,你昨晚发表的新章里提及的姻缘线,也是推算出来的?”
“没错。”
小警员没忍住,笑了下。
韩勉横了他一眼,继续严肃道:“可是我们查过档案,袁清本人是未婚。”
“你的意思是,我算得不准?”
“不是,”韩勉摇摇头,“我看过你小说的前几章,确实挺准。”
戚泉挑了下眉。
韩勉继续抠细节:“请问,在玄学领域,什么情况才会出现姻缘线?”
他问出这个问题,非常不符合警察这个身份。
小警员边记录边偷偷觑他。
戚泉坦然道:“是经过某种规则认证的婚姻关系,不包括口头约定的恋爱关系、实质性的鱼水关系。”
“……”
韩勉低头轻咳一声,年轻警员也红了耳朵。
实质性的鱼水关系……说得还挺委婉哈。
“能不能再具体点?”
戚泉:“比如阳间婚姻法规定的婚姻关系,阴间法则下交换生辰八字、绑定红线的姻缘关系。”
韩勉和警员都愣住了。
他们还是不愿相信如此离奇的事,可魏旭的跌落,他们查不出丝毫痕迹,就仿佛暗地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飘在空中切断了威亚。
但怎么可能呢?
要是把这当成结案报告交上去,他们这身警服是别想穿了。
就在两人头秃之际,吃了一顿饱餐的齐正走出餐厅。
他多年没能尝到美味,一时吃得停不下来,没注意客厅里的事,就这么捧着肚子、打着饱嗝过来感谢戚泉。
结果——
“韩勉!”
“齐正!”
韩勉歘一下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齐正,眼珠子都快突出来。
当年他亲眼看到好友被水泡发的尸体,亲自参加的葬礼,每年还不忘在忌日去扫墓。齐正是真真切切已经死了,可眼前这个一身警服的齐正是怎么回事?
两人相顾无言,客厅里寂静极了。
小警员不认识齐正,看到齐正身上的警服,还以为是一个系统里的同僚,愣愣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问韩勉:“韩队,你们认识啊?”
韩勉:“……”
他已经震惊到失语,世界观岌岌可危。
齐正很快平静,走到他面前,目露笑意道:“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去市局当队长了,真不错!”
小警员这才注意到齐正的警号。
不对啊,这警号是不是搞错了?
韩勉眼眶蓦地变红:“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诞的事?
齐正挠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看向戚泉。
戚泉丝毫不避讳:“我去蹦极,发现他在湖里当水鬼,就把他捞上来了。”
【大佬,这种事也能告诉普通人吗?】系统都惊了。
戚泉:【为什么不能?苏林海他们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们是警察……】
【魏旭的案件,本就是恶鬼故意伤人,这是个无头悬案,你希望他们永远结不了案?】
【可现在也没法结案啊。】
戚泉眉心微蹙:【应该不会。】
这个书中世界,应该跟她原本的世界没什么两样吧?
她话说得轻巧,可落在韩勉和小警员耳中,不啻于惊天大雷。
水鬼?!
什么鬼?!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两人呈目瞪口呆状,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戚泉相当有耐心,悠悠地饮着茶。
这茶名贵得很,是苏家特意送到别墅让戚泉品尝的。
确实齿颊留香。
幽幽茶香将两人拉回现实。
韩勉静静地看着眼前依旧“年轻”的齐正,沙哑着嗓子说:“你怎么会成为水鬼?”
他现在不管此事有多荒诞,他只想跟当年的兄弟叙叙旧。
齐正说:“用大师的话,我是冤死的,本身又有功德,所以可以逗留阳间。”
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帮过不少人,积攒了点功德金光。
韩勉捕捉到关键字眼:“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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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们调查了一遍又一遍,全都证明齐正是“自杀”的。
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底,沉甸甸的,没想到竟真是枉死!
他立刻问:“谁害的你?”
一旁的小警员:???
队长,咱们真的没有走错片场吗?
齐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大师。”
他自己都糊涂着呢。
韩勉喃喃道:“你当年是去阻止一个阴婚案,而袁清身上又有姻缘线,所以,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对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戚泉。
戚泉放下茶盏:“有没有联系,还得等到狐狸露出尾巴才知道。”
“什么意思?”
戚泉说:“此事涉及玄门,你可以请示上级,派遣灵异管理部门的人处理。”
她上辈子经常跟灵异管理部门打交道。
“什么灵异管理部门?”韩勉有点懵。
戚泉猜他等级比较低,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便道:“你可以询问你的上级。”
韩勉看了一眼齐正,憋住话头,捏着手机出门给上级打电话。
没一会儿就返回客厅,神色存疑道:“局长说没有这个部门。”
而且还把他骂了一顿。
戚泉:“……”
不应该啊,她那个世界,确实存在官方灵异管理部门,专门跟玄门对接,处理鬼怪伤人案件。
不可能局长的等级也不够吧?
正思忖着,苏融在门口汇报:“大师,宁挚和陈飞禄来了。”
戚安神色微敛,“让他们进来。”
或许是她想当然了,对这个世界存在错误的认知,正好宁挚来了,可以问问他。
宁挚和陈飞禄刚入客厅,看到身穿警服的三人,微微讶异。
宁挚能瞧出齐正是鬼,陈飞禄瞧不出。
“前辈,昨天我们打算去处理袁清身边那只三级鬼,可她并不在住处。”
戚泉不答反问:“你知道灵异管理部门吗?”
宁挚:???
什么玩意儿?
他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闻所未闻。
年轻天师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
戚泉换了个角度问:“你是天师,用这次三级鬼伤人案举例,你会怎么处理?”
“找到三级鬼,让它不再滞留阳间。”宁挚理所当然道。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戚泉说:“对负责案件的警察来说,这就成了一个悬案,不论是魏旭还是袁清,他们受到的伤害都没有解决。”
虽然魏旭借戏揩油的手段不算无辜,但罪不至此。袁清身上的“灾星”罪名更是无法洗清。
宁挚似懂非懂:“可是,我只是天师,我只负责处理鬼怪,其他不归我管。”
他一出生就被赋予了这样的使命,他的所作所为都被框死在那套准则中,很难一下子跳出思维定式。
韩勉却明白了戚泉的用意。
如果玄门处理恶鬼伤人案件,都跟宁挚一个作风的话,那很多案子都成了悬案,很多案子都无法用常理去推断。
比如齐正跳湖案、魏旭跌落案。
受害者找不回公道,公众得不到合理的解释,这会让他们警方失去公信力。
倘若像戚泉所言,建立一个隶属于官方的玄学队伍,专门处理这种灵异案件,就会破开这个迷局。
但这样的队伍,是说建立就能建立的吗?
韩勉不由看向宁挚。
难道这些人的存在,上头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
陈飞禄脑子转得比较快,立马开口道:“其实,玄门是有个天师协会的。”
“对,”宁挚接话道,“天师协会是玄门各门各派、各个世家一起建立的监督机制,专门处理全国范围内的鬼怪案件。”
韩勉问:“各地有没有天师协会分会?”
“有的,”宁挚点点头,“各地的天师基本都会到天师协会登记。”
韩勉:“我没听说过。”
他干警察这么多年,对龙江市的方方面面可谓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师协会。
宁挚解释:“因为天师擅于隐藏,也不跟你们打交道,就算普通老百姓会找天师,但在你们眼中,应该只是封建迷信。”
韩勉深以为然。
他确实见过“跳大神”之类的封建迷信活动,一般都是口头教育几句,从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小警员回过神,发出灵魂拷问:“那韩队,这个案子现在怎么结?”
韩勉也有点头疼。
从宁挚的描述来看,天师协会的存在,只是为了平衡玄门各势力而建立,他们依旧搭不上边。
他总不能拿着天师的说辞去结案吧?
系统听了一耳朵,说:【大佬,天师协会都有了,上面不可能不知道吧?】
【上面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不开方便之门?】
【可能时机还未到。】
戚泉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跟她原本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玄门的发展应该还比较滞后,各种机制尚不完善。
在她那个世界,官方拥有一支特殊的队伍,专门处理全国灵异事件,这支队伍就是从全国各地天师中挑选出来的。
当时她作为门派首席,加上性命短暂,没有进入灵异管理部门,但她了解过这个队伍发展的过程。
一开始,队伍的组建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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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中人本来活得潇洒,为什么要接受官方的领导?
没人愿意干,愿意干的也没有几个队友,处理案件还得跟底蕴深厚的玄门抢夺,一度过得相当艰难。
后来……
“前辈,您有什么高见?”宁挚恭敬问道。
他已查阅了天师协会登记名册,没有一个叫“戚泉”的六级或六级以上天师,可见戚泉是个不属于任何玄门势力的散修。
戚泉回神,想了想,说:“你们就各自写申请书,向上级申请好了。”
她不信官方没有这个意向,只是具体措施尚未完善,距组建队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目前这个状况,谁也不愿当出头鸟。
韩勉:“……”
头秃。
宁挚则道:“那只三级鬼现在怎么处理?”
“你是四级天师,处理不了?”
“可袁清不在住处。”
戚泉:“韩队查人的位置不难吧?”
“可以。”韩勉点点头,“我们合作。”
宁挚虽然被玄门规则束缚,但他到底是个敢闯敢干的年轻人,脑子还没那么僵化,要不然也不会教陈飞禄那些玄学知识。
玄门都有规矩,不可轻易传授他人,他也算是破了一个规矩。
话说到这里,他们应该离开别墅去处理案子,可韩勉迟疑了。
他看着齐正,声音发涩道:“阿正,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
齐正是个乐天派,当了这么多年水鬼也没有变得阴郁,闻言露出爽朗的笑:“没啥,就是想回去看一眼爸妈和妹妹,要是能找出害我的凶手就更好了。”
他已经听秦若说了当年的事,可那位带她入门的前辈早已离开龙江市,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韩勉目露愧疚,这两样他都做不到。
要是普通案件,他一定竭尽全力寻找凶手,可涉及玄门,他难以达成。
“你放心,我一定向上面申请,请求玄门重新查你当年的案子。”
小警员忽然问:“为什么不请戚大师呢?”
从“戚女士”变成“戚大师”,可见他内心已经接受了灵异世界的设定。
韩勉不由看向戚泉。
能让鬼魂显露人前,可见她手段不俗。
“组建天师队伍,一切迎刃而解。”戚泉神色平静无波,对他们的期待没有半点兴趣。
韩勉也不强求,带着警员离开别墅,宁挚和陈飞禄跟着一起。
通过警方手段,他们很快找到袁清如今的位置。
韩勉皱眉看着定位地点。
“韩队,这应该是何家,她现在就在何家!”小警员惊讶道。
看来网民也不是胡乱扒信息,袁清跟何家真的有关系!
四人赶往何家别墅。
昏暗的房间里,女人痛苦的呻.吟激发了何超变态的兴致,他顶着一张青白丑陋的脸,恶狠狠地殴打身下的女人,拽着她的头发,逗弄小动物般拍着她的脸,轻蔑地笑道:
“小贱人!你t就是个烂货!我还以为有多清高,现在还不是乖乖任打任骂,你就是个□□,在剧组跟人勾三搭四,你跟那个魏旭到哪一步了?嗯?”
袁清双目空洞,瘫倒在地上,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失去了水分和氧气,眼中再无光彩。
她早就该死了。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开裂的嘴唇洇出殷红的血,又被何超伸手刮去,放在舌尖品尝。
“真好吃。”
袁清根本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从一个莫名其妙的阴婚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废了。
眼前的这只鬼,不仅仅肆意侵犯、打骂她,甚至还不断剥夺她的生命和气运。
他依附着她,却又恶意地毁坏她。
袁清内心充满了绝望。
她不是没想过找高人和大师,可何超每时每刻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个地狱般的牢笼。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恶魔般残忍的声音:“超超,别玩了,下来吃饭。”
是何超的母亲。
正是她和她丈夫请了“大师”,替何超跟她绑定了阴婚。
他们每年在何超的忌日,都得去一趟墓地,加固她跟何超的关系,并向“大师”的账户交付巨额的费用。
他们就是一群魔鬼!
何超残忍地笑了笑,拖着她的头发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何太太,便收敛了凶戾,露出乖巧的神情。
“妈,她闹出这么多事,今天别给她吃了。”
何太太笑眯眯地应了:“好,都听你的。”
门被锁上。
两人下楼,袁清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妈,网上的事怎么处理?”
“怕什么,谁会相信什么阴婚?谁又知道你还活着呢?”
“也是,”何超冷哼一声,“我真的不想让她去演戏了,她就是个贱货,见到男人就往上扑,烦死了。”
“超超乖,她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一定的名气,能分你一点气运,又不会太火压制了你,要不然接触到其他高人,会坏了我们的事。”
楼下传来何父的附和:“是啊,大师说过,她维持这种状态对你最好。”
“好吧,那我就忍忍。”
袁清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全身疼得打颤,仿佛整个人坠入冰窟,寒意彻骨。
她还活着干什么呢?
可她要是死了,何家会针对她的爸爸妈妈,她连死都不能。
何家餐桌上菜色很丰富。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正要其乐融融地品尝美味,门铃忽然响起。
因为养了一只鬼,何家辞退了住家的佣人,平常只请钟点工,厨师也是按时上班按时下班。
吃饭的时候,何家是没有其他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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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到门铃响,只能他们自己开门。
何建设按下可视监控,看到屏幕上韩勉的脸,心头不禁一凛,问:“韩警官?”
韩勉站在院门外,面色严肃道:“何先生,请开一下门。”
何建设再呼风唤雨,也不敢跟公职人员对着干,只好开了门。
“超超,警察来了,你先上楼躲一躲。”
何超不满道:“我隐了身形不就行了?反正警察又看不到我。”
“那好吧。”何太太又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听说韩勉敏锐得很。”
“知道了。”何超嘟囔道。
很快,韩勉带着警员踏入何家大门,宁挚收敛了天师气息,和陈飞禄伪装成便衣。
韩勉扫了一眼餐桌,“打扰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何先生和汪女士,不知是否方便?”
“韩警官请坐。”何建设相貌平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韩勉看一眼宁挚,宁挚扯了扯衣角,他了然。
这是他们的暗号,如果何家有鬼,宁挚就扯衣角告诉他。
他坐到沙发上,问出第一个问题。
“何先生家里有客人?”
“怎么说?”
“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何先生汪女士跟谁一起吃饭?”
何建设尚且能绷住,汪翠脸色蓦地变白。
大意了!
何家的客厅陷入令人心慌的沉寂。
汪翠急中生智,眼泪哗地流下来,哭着道:“韩警官,我们就是太想儿子了,多摆一副碗筷,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她神色悲楚,令人动容,若韩勉不知道何超真的在,恐怕会被她骗过去。
即便如此,小警员也不由红了眼眶。
不管怎么说,母爱总能让人共情。
韩勉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沾上菜油的筷尖和碗壁,面色沉肃道:“怎么,去世的人还能自己吃饭?”
何太太:“……”
他们刚才太过匆忙,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再说了,他们并不真的畏惧警察,即便警察看出不对劲,又不能真的看到何超。
何超隐藏了身形,见警察们眉头紧锁又不得法门时,嘚瑟地在他们面前手舞足蹈,还幼稚地做着鬼脸。
宁挚:“……”
辣眼睛。
他一个困灵符扔过去,没入何超鬼体,何超反应不及,怔愣一秒后惊叫出声,客厅内突然现出一个男人,嘴上还沾着油。
韩勉:“……”
何父何母浑身悚然,瞪大眼睛看向儿子。何超此时被符箓困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不过三级鬼,宁挚却是四级天师,等级压制下,他无从反抗。
“超超!”何建设戏精上身,眼含热泪,立刻扑过去大喊,“你竟一直在我们身边!都怪爸爸妈妈,没能照顾好你,你、你怎么不跟爸爸妈妈说啊?”
何太太回过神,也加入戏精队伍:“超超,妈妈好想你啊!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缺什么尽管跟妈妈说,妈妈都烧给你。”
宁挚四人:“……”
麻了,真的麻了。
韩勉饶是受过专业训练,也憋得脸都扭曲了,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何先生,汪女士,我们要带何超去问话。”
“什么问话?”何太太挡在何超面前,“超超都死了!你们警察还要找死人问话吗!”
韩勉只好看向宁挚。
宁挚从兜里掏出四级天师的身份证明,说:“我是天师协会的天师,现依《天师条例》需要对何超进行问话,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我儿子都死了!你们凭什么要带走他!”何建设双目怒瞪。
韩勉的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甚至将何超显形的画面都拍了下来,这正好可以当成向上申请的证据材料。
“何超,你既然成了鬼,应该明白玄门的规矩,跟我们走一趟吧。”宁挚学着韩勉的口吻说道。
他用灵力催动困灵符,一下将何超拽到符纸里,符面上竟显出一只形状扭曲的鬼影,是何超死时的模样。
汪翠尖叫着扑过来,被小警员拦住。
宁挚状似转身离开何家,却蓦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楼上轻微的动静。
他是四级天师,听力远超普通人,循着微弱的动静,准确锁定何家三楼东侧。
何建设看得心惊肉跳,立刻大喊道:“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吼叫声盖过细微的响动,宁挚转过头继续往门口走,余光却注意着何建设的表情,见他神色陡然一松,立刻对韩勉道:“三楼东侧有情况!”
韩勉神色一凛,忙带着小警员上楼。
“啊——”汪翠尖叫着去拦,“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
韩勉理都不理。
他们来何家,一是为了何超,二是为了袁清,眼下何超被捕,自然不会丢下袁清不管。
刚才在楼下磨叽,只是给宁挚足够的时间搜寻袁清的具体位置。
三楼东侧的暗室里,袁清趴在地上。
想到这几年地狱般的日子,她恨不得去死。
可她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
她死了,何超也会跟着消亡,何家必定不会放过爸爸妈妈。
可是,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浑身疼得发冷,血液凝固了般,似乎沉入一个无边无际的冰窟里,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她想死。
只要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反正没有大师给她招魂,没有大师给她绑定别人获取滞留阳间的生机,她不会变成鬼,只会进入轮回。
袁清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耗尽所有力气抬起脑袋,狠狠地撞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咚!
咚咚!
咚咚咚!
她用尽了力气,可这力气实在过于微弱,额头撞得青紫,却不致命。
没撞几下,她就失去所有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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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绝望地等待接下来的煎熬和痛苦。
忽然间,暗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光照了进来。
韩勉见过太多残忍可怖的案子,可在看到袁清的时候,还是被震住了。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就像被人随意丢弃的破麻袋,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正常的,不是青青紫紫,就是渗着鲜血。
小警员见识比较少,没忍住“啊”了一声。
韩勉立刻道:“快叫救护车。”
小警员掏出手机。
“别……别……”袁清不知哪来的力气,竭力嘶吼道,“不要救护车!”
刚喊完一嗓子,人就晕了过去。
小警员这才想起她的明星身份,迟疑地问:“还要不要叫啊?”
“她的伤没生命危险,只是看着吓人。”宁挚也上了楼,留下陈飞禄在楼下拦着何家夫妇。
“现在怎么办?”韩勉没处理过结阴婚的受害者,不知玄门那边的规矩。
宁挚想了想,道:“我问问戚前辈。”
他也没跟警方合作过啊。
“好。”韩勉应了声。
宁挚拨通了临湖别墅的电话,是苏融接的。
“苏先生,我有事请教戚前辈。”
苏融知道他们是去捉鬼,没有耽搁,立刻通知了戚泉。
戚泉听了电话,回道:“将人送去杜家名下的安济医院。”
她只要跟杜家打声招呼,杜家那边会保障袁清就医的私密性。
杜嘉名自“桃花印”事件后,不再近女色,平时颇觉无趣,除了每天给《豪门日记》打榜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干。
他倒是想钻研一下玄学,奈何实在不是这块料。
正待在公司无可事事时,接到临湖别墅的电话,神色陡然变得兴奋。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医生和护士!请戚大师放心,医院绝对不会传出一丝半点的消息!”
放下电话,他立马联系医院负责人,并亲自赶去医院。
他看过《豪门日记》的新章,知道大师对袁清事件非常感兴趣,那个“姻缘线”也不是无的放矢,正等着大师出手呢,没想到大师效率如此之高。
能亲自参与进来,是他的荣幸!
而且,大师单单交待他办事,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师看重他!
杨肃和张成言那几个蠢蛋都得往后排!
他喜滋滋地跑去医院,正碰上宁挚和陈飞禄。
袁清已经被送去做伤情鉴定,在事情平息前,可以待在安济医院休养。
等她醒了,就可以对她进行询问。
不管怎么说,她一身是伤出现在何家暗室里,何家夫妇肯定逃脱不了罪责。
韩勉将何家夫妇带回警局,宁挚则安置好袁清后,和陈飞禄返回临湖别墅。
古色古香的客厅里,宁挚放出困灵符里的何超,将他扔到地上,目露厌恶道:“前辈,他就是何超。”
在天师眼里,显形的何超跟普通人眼里不一样。
至少,戚泉跟宁挚能看到何超身上黑红的姻缘线,陈飞禄看不到。
苏融和齐正飘过来凑热闹。
两位是鬼,都能瞧出何超身上的恶意和煞气,要是继续发展下去,他早晚会变成危及普通人的恶鬼。
何超歪倒在地上,目光怨毒地盯着戚泉。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赶紧放了我!要不然等大师来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见戚泉和宁挚都年轻得很,肯定没有为他施法的大师厉害,这才肆无忌惮。
帮他的丁大师说过,整个龙江市地界,就没有境界更高的玄门天师,也就是说,没有人能破解他跟袁清的姻缘线。
他有恃无恐。
“你害人还有理了?”正义感爆棚的齐正实在忍不了,“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犯了事儿,就得受到惩罚!”
何超轻蔑瞟了他一眼,“呵,一级白鬼。”
齐正:“……”
苏融挺崇敬警察,看不惯齐正被蔑视,一道鬼力打过去,何超痛呼一声。
他修习了戚泉教他的鬼术,如今已非昔日一级白鬼,打个靠吸人气运为生的何超,绰绰有余。
“前辈,是否解除阴婚?”宁挚问道。
想到袁清的遭遇,他心里一直压着火气。
戚泉还没答,何超就嗤笑道:“解除?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们?就算你们能解除,可我身上有禁制,只要你们动手,袁清就会死,你们敢吗?”
齐正:“……”
不是鬼变坏了,是坏人变鬼了。
想揍鬼的手蠢蠢欲动。
宁挚皱眉,何超身上的姻缘线他确实破除不了,如果真如何超所言,袁清会因为解除阴婚失去性命,他的确会投鼠忌器。
他不禁看向戚泉。
戚泉慢条斯理地问:“给你结阴婚的人是不是姓丁?”
“是又怎么样?”何超梗着脖子反问。
戚泉笑了笑,声音平缓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丁集已经死了。”
“不可能!”
“哦,不信就算了。”
戚泉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那手细白莹润,如极品羊脂暖玉,指尖灵力缠绕,渐渐化为一只细小的钩子。
钩子调皮地探入何超的魂体,勾住了那条黑红黑红的姻缘线。
宁挚瞳孔微缩,这强大的灵力控制水平!
“不!你不能杀我!袁清会死!她一定会死!”何超惊恐大叫。
戚泉弯了弯唇。
钩子放弃了姻缘线,未等何超松口气,钩子又碰了碰丁集曾经下过的禁制。
那不过是一个简陋的阵法,可以共享袁清的生机和气运,不愧是丁集出品,又是一种阴毒的邪术。
戚泉很不喜欢这样的强盗行径。
她目光微深,瞳仁里似有淡金色的光芒闪过,灵力遽然增强,如洪流般灌入细长的钩子,撞击在禁制上。
哗啦——
禁制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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