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祸起萧墙(一)

她前脚刚到屋里,白桃就匆匆从外面进来,张罗着丫鬟们布置晚膳,只是面色仍是不佳。

“看你乐不思蜀的样子,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傅云期好笑地看着她神神秘秘地朝着自己走来,轻声问道。

楚妙尔捂了捂自己的钱袋子,但笑不语。

“捡着钱了?”傅云期不经意瞥了眼她的小动作,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有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不叫上我?”

丫鬟们憋着笑,这四王爷和四王妃在外头都是出了名的淡然寡味,谁又想得到两人在府中会这么小孩子心性,一个敢说一个敢问,童言无忌。

见晚膳都布置好了,白桃挥手让那些人先下去,自己则是转身说道:“王爷王妃,可以用膳了。”即使不太高兴,还是扶着楚妙尔来到了餐桌前。

“妙妙,跟我还藏着掖着呢?”傅云期定定地看着她,笑道,“人都走了。”

楚妙尔正襟危坐,慢悠悠从钱袋子里面掏出一张折得四方五正的银票出来,摊在手上递给傅云期,嫣然而笑。

“五百两银票?!”一旁的白桃吃惊大呼,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几个大字,双手捂着嘴,很是难以置信。

亭风也略显吃惊,满脸羡慕地问道:“王妃,您在哪儿捡的啊?赶明儿我也去市集上溜达一圈,看看捡不捡得到”

“听你家王爷胡说,”楚妙尔嗔怪地看了傅云期一眼,“上次我去二王府时,特意问了府中的大夫一嘴,他说湖音姐姐应是这月就要临盆,所以我才急慌慌地赶去给小侄儿定了个见面礼。”

傅云期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就将银票收起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玉璧.?也不愁到时候没有见面礼.....”

“那不一样,那是你送的,这是我送的,”楚妙尔第一回认真跟他辩驳道,“我定的‘长命锁’虽然和玉璧的寓意大同小异,可毕竟是我的一片心意,况且就目前为止......恐怕放眼整个京都都是独一无二的,再找不出第二个相同的来。”

“所以最终这独一无二的想法就换了五百两银票回来?”傅云期也不想和她争辩,笑着轻笑着摇摇头,“小财迷快吃饭吧,走了几个时辰应是饿极了。”

整个王府都是她的,手里这张区区五百两的银票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瞧着她这般愉悦的模样,傅云期也打心底地跟着高兴。

这里其乐融融一派和气,另一边却是哀痛欲绝,有人正在寻死觅活。

“你们这算什么?囚禁我吗?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滚啊!给我滚——”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隐隐约约伴随着抽泣,从屋里传来,“我要找王爷!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婉娘丝毫没有顿足,这场景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住在隔壁的她早就习惯了。这时,突然一声清脆而尖锐的响起,随之,一个小婢女捂着脸颤颤巍巍地从屋里跑出来,双眼含泪,脸上赫然红肿了一片。

这秦落歌虽然心机深重,但出于身份的约束,这么久以来也从未见她出手打过府中的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又是打又是骂的?

见那小婢女端着一盘子碎渣碎片,推门而出,大约是没想到屋外还站着一人,顿时更加委屈了,连忙行了一礼哭哭啼啼地小跑离开。婉娘破例管了回闲事,上前找那两个门口的侍卫问道:“她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后,客气地回道:“刚才我们来换班时就是这样儿了,听说好像是......好像是今儿白天偷偷跑了出去,结果被......”那人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吞吞吐吐起来,“被他们打昏了扛回来的......醒过来就开始要死要活的非要找王爷讨个说法,我们也是没辙......”

原来是偷跑出去又被逮了回来,心里不服气。

“她不吃就算了吧,饿了总会吃的,”婉娘冷冷看着他们说道,“这种小事儿就不要去惊动王妃了,真想寻死的话哪儿会想着这样大哭大闹的引人注意,自己在屋里偷偷摸摸拿根绳子就了结了。”

两个侍卫见她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微微有些愣怔,却还是客气地应了下来。这婉娘在府中是个神奇的存在,所有人都以贵客的礼仪相待。一是这本就是王爷的指示,二是刀剑无眼恐怕伤其自身。

婉娘只淡淡瞥了眼台阶下一片狼藉落了一地的饭菜,头也没回地走了,生怕沾了这晦气。

这大雪纷飞的天也不好在外头走动,傅云期每日按时去上朝,可楚妙尔整日待在府里就无事做了。思来想去,倒是给自己找了件事情来做。

“王妃,这些东西泡在酒里能喝吗?”白桃看着这满桌子的中药材还有几大罐黄酒,心中暗暗钦佩起来,王妃小小的脑袋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百怪千奇的想法?

楚妙尔将手擦净之后,一边按着顺序将药材挨个放进罐子里,一边耐心解释道:“杞子、黄精、黄芪、当归、肉苁蓉、人参这些是补气养血,养身益寿的药物,可使人面色红润光泽,每日喝上几口最适合不过了......”她转头眨眨眼睛笑道,“反正王爷喜欢饮酒,倒不如给他泡些健身养生的对吧?”

“奴婢觉得不对......”白桃想也没想地否认道,“明明是每晚王妃您缠着王爷喝酒才对。”

可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楚妙尔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着:“这些当归、红花、羌活、独活、桂枝、白芍都是温经散寒,去湿通络的药物,对二王妃的腿疾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回头泡好了之后就给她送去,算是……上次我的赔礼吧。”

上次秦落歌闹的那一出,不仅让湖音胎动受惊,叶知秋落下时磕了腿,本来刚有好转的腿疾变得重上加重了,硬生生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有余才能稍微下床走动,还险些害得她从此失明。哎,她对叶知秋真是满怀愧疚。

“王妃,那也不是您的错,是秦……”白桃正欲开导她,楚妙尔忍不住将她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可归根究底也是我将人带过去的,再怎么着也应该给人家送点补偿吧?”楚妙尔不想再谈此事,头也不抬地说道,“行了,与其想这些不如快来帮我把这些弄完。”

楚妙尔兴致勃勃地弄了一整天,到了第二日起床时才觉着手臂和腰都酸痛得厉害。傅云期虽是体贴入微地帮她按摩了许久,可也没吝啬言语中的嘲笑之意。平日里不觉得,原来这看似简单的轻巧活儿也是颇为费神的。

一转眼就到了约好取长命锁的日子,楚妙尔早就穿戴整齐,正准备叫白桃去唤婉娘过来,就有人匆匆从门外跑来。

“王妃,凤微宫的春柳姐姐来了,正往您这边来。”

见她气喘吁吁的呵着白气,楚妙尔也不着急,点头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婢女才走,春柳就含笑走了进来,客气地行了一礼后缓缓说道:“四王妃,今日皇后娘娘在凤微宫设宴,宫里大小的嫔妃皆会到场,皇后娘娘特地命奴婢来请您入宫去,还请王妃收拾好之后就随奴婢走吧,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呢。”

邀请各宫嫔妃在凤微宫设宴?怕是专门为楚羡雪设的宴吧!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楚妙尔侧首对白桃轻声吩咐道,“你去给婉娘知会一声,就说我这里临时有事需得进宫一趟,让她帮我去银楼一趟,务必让她检查一下东西再带回府中。”

春柳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府中事务,心中暗暗称赞。

世事就是这么凑巧,刚进宫,楚妙尔就碰上了正从泠宣殿出来的楚羡雪,两人刚聊了几句,又在花园里遇上了漫无目的闲逛着的阿尔云朵。

三人碰头,此时此景忽然变得很是熟悉,只是今非昔比,如今楚羡雪面色红润正是得意之时,阿尔云朵却失去了以往的光彩照人。

“云妃姐姐可真是巧啊,可是知道我和我二姐会经过此处?”楚羡雪柔柔问道。

“你想多了,”阿尔云朵斜睨了一眼楚羡雪,嘴下仍然不留情,“反正去早了也没事儿,巴巴在那儿坐着和在屋里待着有什么区别?不如到处逛逛。”

楚妙尔紧张地观察了一下楚羡雪的神色,见她面容未改,仍是带着微微笑意才放下心来。

“也是,在屋里闷着是挺无聊的,雪儿也深有体会,”楚羡雪弯着眼说道,“既然遇上了,那咱们就一道进去吧……”

说到底,她就是怕阿尔云朵与楚羡雪起了争执。眼下不比以前,现在楚羡雪肚子里可是怀着龙种,若是因为阿尔云朵的一言半语而让楚羡雪情绪波动过大,动了胎气,不仅是阿尔云朵,怕是连她自己这个旁观者都要收到牵连。

念及此,楚妙尔决定宴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单独和阿尔云朵说说此事,万不可在这关头和楚羡雪对着干,不然吃亏倒霉的还是阿尔云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