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聊表寸心(一)

“四王妃为落歌如此费心,落歌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秦落歌假惺惺地笑着施了一礼,笑意却不达眼底。

白桃最是看不得她这幅虚伪的嘴脸,又将楚妙尔叮嘱她的话忘诸脑后,没经过同意就擅自怼了回去:“秦姑娘照顾好自个儿别再有那些歪心邪意,就是对咱们王妃最好的报答了。”

“你!”秦落歌三番两次被白桃呛声,本就烦闷的心现在愈加烦躁,但她早就见识过楚妙尔是如何护着这个奴婢白桃的。

眼下还没有得到魏叔父明确的答复,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和楚妙尔对着干,所以也只有忍了这口闷。她甩甩衣袖,小声说道:“算了,不同你计较。”

虽说秦落歌没有迁怒于白桃,可她此时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太好。不过,她这种处心积虑的人,楚妙尔也懒得再和她假以辞色,温言温语。

她轻声笑了笑,说道:“秦姑娘,你是在等你魏叔父给你回信吧?是不是还想着,就算没有音讯,再不济你魏叔父也应该和太后娘娘通个气儿,好歹给你封个位份什么的,今后你在四王爷府的日子也过得顺畅些?”

“你怎么知道?你......你看了我的信?”秦落歌的脸逐渐涨得绯红,却还在故作平静,一双乌黑的眼睛已泛出微红,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为何她会清楚自己叫魏叔父去求太后下旨册封的事?难不成她已经看了信?那......那信中所言岂不是全被她知晓?!......那封信何止只是简单地为求一个位份,还有诬蔑楚妙尔之词,更提及了魏叔父与太后娘娘的情谊......秦落歌越想越慌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透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惶恐不安之色。

“我对你的信着实没有兴趣,不过是派人一路送那张大夫过去罢了,秦姑娘,那个张大夫是个善人,虽然中间犹豫了好几次但还是没有假手于人,亲自为你跑了去魏府一趟,”楚妙尔淡淡看着她,“你该庆幸他是个守信之人才是,否则不光是整个魏府,连你的母家都要被你害惨了。”

是,这信若是被其他人看了去,不但她自己声名狼藉,连魏叔父都要被她连累。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赌一把魏叔父对她的怜爱。

“魏叔父可见着信了?那他为何也不来见见落歌?”秦落歌时而紧咬嘴唇,时而喃喃自语,显得楚楚可怜。

“白桃,先出去吧我有话跟秦姑娘说。”楚妙尔看着秦落歌,却对着白桃说着。

见她支走其他人,秦落歌的心中更是认定了那信落入了她的手中,而自己恐怕难逃此劫,反而粲然一笑:“四王妃,你这是想如何处置我?别忘了,我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四王爷的人,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对我做什么的。”

楚妙尔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掩嘴笑道:“那你紧张什么?真怕我将你处死?”这秦落歌可真是有意思,明明心里怕得不得了了,嘴上还要逞能,跟她哭闹着嫁给傅云期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子。

“秦姑娘说得不错,太后的人我确实不敢动,只是略施小计让你吃点苦头,我这个四王爷还是有这个能耐的,不过你放心……”楚妙尔走到她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叮嘱道,“以往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从今往后,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谨言慎行,那我自然也抓不到你的把柄,四王爷府就永远是秦姑娘的家。”

四目相对时,明明平静的空气开始暗流涌动。楚妙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微笑的表情。

对视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谁先开口。这些日子湖音和叶知秋那儿两头跑,楚妙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她可不能把宝贵的时间耗在秦落歌的身上,于时轻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最后淡淡瞥了默然而立的秦落歌一眼就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秦落歌这时又突然开口。

“四王妃,你不用假惺惺的了,当真还想让我感激你不成?”秦落歌冷冷地哼了声,自嘲地说道,“落歌不比您尊贵,你若是想让我离开王府,那我也无话可说。”

楚妙尔顿了顿身形,忽然转身认真的对她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刚刚王爷回来还提及了你的事,你可知现在你的事迹在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过的人无一不夸赞秦姑娘一句‘英勇’。”

“四王爷……”秦落歌紧紧皱着眉,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想说什么。可楚妙尔正说在兴头上,怎么会给她机会打断自己呢?

“王爷说,太后娘娘让你好生在府中养着莫要想着去魏府回娘家,说你‘生死都是四王爷府的人’,也不知这话是真的假的......”不等她搭话,楚妙尔又继续说道,“当然,若你执意要走我也不会拦,还可以送你些银两让你好好返乡,太后那儿反正也找不到我,顶多嘛……找魏大人说说话,秦姑娘觉得这样安排可还周到?”

她从未想过要离开四王爷府,她只是想让魏叔父去说服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赐给她一个位份,如此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四王爷同进同出。

但太后既已下了决断,那便再无更改的可能。她无名无份地在四王爷府住下,从前还有些盼头,眼下……眼下连魏叔父都为了保全魏府不再理会她,若是没有得到四王爷一星半点的宠爱,那她又如何能在四王爷府中立足?

楚妙尔将她变幻莫测的神色看在眼里,轻声说道:“再多嘴劝你一句,莫要再动歪心思,我勉强还可以留住你,如若不然,就算你用剪子将你这手剪断了,四王爷也不会留下你的。”

“王妃,刚刚亭风过来找了您,说是王爷在等您下棋。”白桃在门口张大了嗓子说道,生怕里面的人听不清,还特意凑到门缝中间去说。

白桃故意说的话也没有惊醒仍在迷惘中的秦落歌,等她回过神来时,楚妙尔早已经出了房门,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背影,举手投足之间风姿卓越,万不是她可以相比拟的。

“王妃,依奴婢看,秦姑娘现在无名无份地住在那个院儿里总归不太好,那可是给侧妃准备的……”白桃悄悄观察着楚妙尔的脸色,小声说道,“明日奴婢就将东边那小院收拾出来让她腾过去,王妃觉得意下如何?”

东院是王府中较为偏僻的小院儿,与婉娘那里相隔不远,好在清净,倒是修身养性的好住所。白桃心里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不过倒是没必要如此做。

楚妙尔好笑地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你同她计较什么?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们难道还要对她落井下石?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王妃……”白桃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反驳,只要她护好王妃就行了。

此事过后,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日,天气越来越严寒,傅云期却仍然每日穿着单衣在院中练剑,楚妙尔怕冷,常常赖床不起。

这日清晨,傅云期好不容易得闲没有去上早朝,楚妙尔早早就吩咐白桃去准备早膳,好和他一起用膳。还未等到傅云期更衣回来,宫里就来人了,还是凤微宫的人。楚妙尔有片刻吃惊,要知道楚芊芊已经许久没有派人来府中请过她进宫了。

“四王妃,皇后娘娘在宫里等着您呢,您……”小太监急得攥紧了指尖,却不敢大声催促,只敢小声提醒道。

楚妙尔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才起身穿上白桃准备好的大氅,淡淡笑着说道:“走吧,每次去宫里都要饿肚子,索性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公公不会介意我慢吧?”

“不……不会,”小太监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摆手,恭维地弯着腰,“四王妃身子金贵,万不可饿着渴着,奴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楚妙尔见此,与白桃会心一笑,“那就劳烦公公带路,免得误了皇后娘娘的时间就不好了,”起身离开前特地对一旁的亭风交代道,“王爷出来若是没看见我,就说我去去就回,让他想想昨日棋局上的那一步,等回来我在同他一决高下。”

“是。”亭风沉声应道。

那小太监年纪轻轻,却已经学会了宫里人那副做派,满脸堆笑地说道:“四王妃与四王爷的感情可真好,怪不得宫里头人人都羡慕不已呢,奴才见了也觉得此情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呢!”

不论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楚妙尔听着心里头舒坦,出手也自然不能小气,她坐在轿子里,朗声吩咐道:“你倒是会说话,白桃,给这个小公公看赏。”

“使不得使不得……”公公随时推辞之意,语气中却显而易见的透露着狂喜之色,“奴才多谢四王妃赏赐,祝四王妃与四王爷二人恩爱永不移,相爱到白首!”

这公公真是灵活,大约能活得很久……一直以来,楚妙尔只要坐在轿子上就犯困,所以能走路她都不会坐轿,只是实在是太冷……不知不觉中,她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