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里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下人们各个喜笑颜开忙着手中的事,偶尔低头接耳几句。
舒青青到底是闲不住,也四处张罗着,楚妙尔则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看她忙前忙后,无意间看见知夏与另一个守门装扮的小厮相视而语,时不时还点点头,心中也未作他想。
“二夫人,表小姐......”知夏踩着小碎步走来,轻声说道,“彩儿带着许多酒来了府上。”
舒青青万万也没想到贺润嘉与那章意今日不来,诧异地问道:“就她一人过来?可见大小姐和姑爷?”
“还有几个酒庄上的人,他们已经在门口了,说等您开口才敢将酒抬进来。”知夏看了眼她脸上明显带着不悦,又迅速垂下眼。
之前那么蛮横,现在倒是这么讲规矩了,也不枉费她那日落的水,楚妙尔抿嘴轻笑。
“做得这样懂规矩的模样,人却不到场,行的算是哪门子规矩?”舒青青不满地嘟哝了两句,转眸时,恰好见到白桃正笑眯眯地走来,立马改口说道,“行行行,快将酒抬进来……”
“是,夫人。”知夏转身时正好与白桃迎面相遇,两人笑着点头后就背向而驰,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她却隐隐约约觉得白桃今日有些不同。
听夫人说,乔沐邀白桃去方府相会,王妃好像也有意将他们二人促成一对。回想起刚刚白桃满面春风的样子,想必两人今日相谈甚欢,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可太好了!知夏想着想着,也忍不住笑眯了眼。
“夫人,王妃。”白桃乖巧地唤道。
楚妙尔仔细打量了一下,与舒青青相视而笑:“这么晚才回来,看来方府有趣许多啊,小丫头连时辰都忘记了,怎么不留着吃了晚膳再回来?”
听她这么说,白桃急了,她连忙解释道:“王妃,奴婢跟着乔沐学象棋,一时忘记时辰,请王妃责罚。”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白桃真的跟着就要跪下,楚妙尔只好伸手去阻止她,语气颇有些无奈:“你看你,不过是说笑而已,这么当真做什么!”
“奴婢……奴婢怕王妃生气……”白桃瞧着府中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赶紧说道,“奴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你帮忙,有件大事还需要你来处理。”舒青青笑着拦住她,“你家王爷等了你整整两个时辰了,还不快去?”
王爷在等着她处理大事?怎么这话听得她心里发毛呢?她一个奴婢又能处理什么大事?白桃在她们二人含笑的眼神下,一起来到了茶室。
入门便见到王爷和二老爷正在对弈,两人皆是看着眼前的棋子紧锁眉头,看样子不分伯仲。
舒青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十分默契地安静站在原地,生怕打扰到聚精凝神的两人,直到贺牧沧落下最后一颗子的时候她们才敢发出声响。
“云期……”楚妙尔边轻声唤道边向着他走去,看了眼棋盘上的形势,笑着说道,“这把可是小舅赢了?”
“欸,妙尔,”楚妙尔话音刚落就被贺牧沧接了过去,“都是云期让着我!我这把年纪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所以你就别再问了,问了小舅会觉得丢脸……”
傅云期笑着不说话,起身将楚妙尔牵在手中。
“你那棋艺连儿子都赢不了,还想赢谁?”舒青青看都不看,径直坐到了贺牧沧身边去。
从进门开始就注视着白桃的亭风,忽然发觉自己有些手脚不听使唤,竟然在众人惊呼的声音中径直朝着她走了过去。
白桃见他过来,眼神微不可见地躲了一下问道傅云期:“王爷,您找我吗?”
经她一问,傅云期像是忽然才想起来似的微微点头,淡淡说道:“本王就是听说你与乔沐相识甚久,想问问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乔沐?”白桃喃喃低语,“乔沐他性子温和,奴婢从未见他对谁发过火,头脑很清晰做事有条有理的,待奴婢也挺好……”
“嗯,”傅云期不经意地看了眼沉着脸的亭风,心中想着看他能忍到几时,嘴上却只是笑着说道,“看来他确实挺不错的。”
白桃心思单纯,根本没有想到傅云期心中在盘算着什么,听他这样说,自然而然地点头应道:“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个傻丫头,楚妙尔应声回头,与对面的舒青青相视一笑。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做主给你们赐婚。”傅云期话音刚落,两道尖锐的声音就在意料之中地响了起来。
“王爷!——”
“王爷不要!——”
白桃愕然望向亭风,眼中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丝喜悦,谁都没有发觉,她不理解为何亭风会这么大的反应,难道……?
“那将你嫁给亭风,你可愿意?”傅云期又淡淡说道,面无表情的样子就仿佛像在说着稀疏平常的小事一般。
“奴婢也不要……”白桃虽然嘴上不肯答应,声气确实小了不少。
这次换做亭风不理解了,他皱着眉头,一脸被伤透心的神情问道:“为什么?你难道真喜欢那乔沐不成?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什么好啊?我一拳就可以把他打飞你信不信?”
亭风的连声发问不仅仅令傅云期无言以对,就连楚妙尔也是话在喉中开不了口。当着姑娘的面说要将姑娘喜欢的人一拳打飞,这事儿也只有亭风做得出来,楚妙尔暗中连连叹气。
“谁要你将他打飞了!你就知道用拳头!”白桃气势也不弱,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和他吵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嫁给你?盼着你整日将我一拳打飞吗?”
见她真的生气了,亭风又服了软,连连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王爷……”亭风求助式的看看傅云期又看看楚妙尔,手足无措起来。
舒青青在一旁看得直乐呵,宛如见到了年少时的她和贺牧沧,那是他们二人也是这般整日吵吵闹闹的,要是哪天不斗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咳咳……”傅云期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俩注意场合,“亭风,白桃的意思你也知道了,所以……你的请求本王不能批准,本王会再帮你留意合适的女子,切莫心急。”
他这话明显是想激一激白桃,却没想到听风丝毫沉不住气,听着他说了此话就跪地说道:“属下心仪白桃,请王爷赐婚。”
傅云期只是浅浅饮了口茶,看着俯首的他说道:“那本王就再帮你问一次,”他再次看向白桃问道,“白桃,你听见了?既然妙妙说要看你自己的意愿,若你不愿意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白桃的心里狂跳,感觉身上又热又烫,似乎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心脏里,一双交错在腹上的手正局促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亭风求娶她?可明明他那张嘴这么臭,她从来都没有从那张嘴里听说过夸赞她的话,成日里就只知道欺负她。
她倾心于亭风吗?为何整日想快些见到他,好不容易见到他又要故作姿态不想搭理他,还喜欢想看他着急的样子。
“奴婢……”白桃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身上的烫似乎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以至耳后根,喉咙却是发紧。
亭风始终低着头,今日之事已经用了他毕生的老脸,若是白桃不答应,这张老脸真是不要也罢了。
见此,舒青青起身笑道:“算了算了,就别勉强白桃了,亭风啊,看来你和白桃注定没有姻缘。”她挑眉向楚妙尔示意。
楚妙尔会心一笑,帮衬着点头应道:“小舅母说得不错,既然白桃不愿就此作罢,小舅——”她忽然转身唤道,“小舅不是说前两日有哪个府上的夫人看上了亭风,想替她的婢女求一桩婚事吗?”
有这一回事吗?贺牧沧细细回想着,却在舒青青挤眉弄眼的示意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前两日夏家夫人来府上送茶叶时晃眼看到了亭风,背地里向我打听了许多次,听说要去京都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那感情好,明日我就和云期去夏府见见,若是合适的话,将她带回京都也无妨,”楚妙尔意有所指地笑道,“毕竟亭风也老大不小的了。”
此话一出,又是两道尖锐的声音齐齐发出。
“王妃不要!——”
“属下不要!——”
这次换亭风怔怔地看着白桃,他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之意。
楚妙尔心下已经乐不可支,面上却故作严肃地指着白桃问道:“他说不要可以理解,你不愿又是为什么?你既不愿意嫁给他,又不要他娶别人,我平日里可没有这样教导你这般无理取闹。”
“不,不是……”白桃直愣愣地盯着她,牙齿咬着嘴唇,等了许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舒青青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大步走向前,出言劝道:“白桃,你愿嫁他自然他就不会娶别人,你不愿嫁他就不能阻止他娶别人,你可明白?”
白桃闷声不吭地点点头,就在大家伙儿要彻底放弃的时候,白桃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愿意嫁!”
“这就对了嘛!”舒青青朗声笑了起来,“这才不枉费我们的一番苦心!”她转头冲着楚妙尔挑挑眉,说道,“还有咱们的酒。”
全程被蒙在鼓子的白桃睁着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王妃在笑,王爷在笑,二老爷在笑二夫人爷在笑,连亭风都在笑。心中的惊愕顿时化作了一抹难以遏制的羞涩,她连忙捂住脸。
“王爷,我就说今日的家宴也许能变成喜宴吧?”楚妙尔也扬唇笑着,嘴角两侧露出了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