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祁臧与许辞相继出院,凤秋灵的案子却仍陷在僵局中,无论从哪个方面,这个案子实在都很难推进。
从现场的痕迹分析,警方提取到了凶手的脚印,他穿44码的鞋,身高大约在1米85左右,推测体重130斤到140斤之间,凶手应该是男性。
除了脚印,现场没有提取到其余有价值的指纹、掌纹,或者其余生物痕迹。
警方基本摸清楚了凶手当晚的行动路线,搞清楚了他是走的哪条路上山下山,又是如何离开的。不过这个痕迹除了他的身高与体重,暂时不具备其余含义。
顺着凶手离开的足迹走至山脚的一个出口,经过痕迹比对,警方推测凶手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道路两边都是树林,一旦有监控出现,他就可以骑着灵活的自行车避开大路,转而进入树林穿行。
通过自行车车胎的痕迹比对,它的品牌是最大众、最普通的那一种,想通过自行车购买者的方式锁定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此,通过现场痕迹,暂时只能粗略地锁定凶手的性别、身高、体重,知道他是千里迢迢骑着自行车去杀的人。暂时没有其余线索。
除此之外,此案没有任何目击者。
案发当晚,看情形推测,凤秋灵应该是和某个人约好了,他们一起坐在房间里喝茶、谈话。
茶壶、水壶等器具都没有氰|化|钾,两个茶杯里,只有凤秋灵喝过的那个有氰|化|钾,很可能是凶手把茶递给她的时候下的毒。
毕竟这种毒非常可怕,少量就能立刻致死。
另一边,祁臧一直在查看心理咨询室给过来的资料,曾给沈亦寒当过同事的人并不多,目前警方正在与他们一个一个取得联系,并挨着将他们叫去市局的问询室问话。
目前依然暂时没有什么结果。
至于病人那边,沈亦寒看过成千上百个病人,很难一个一个排查。
通过痕迹给到的身高、性别数据筛选后,也有二十几个。
祁臧把那二十几个人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除了对大家存在的心理学这门学科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了解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余异样。
他唯独在一个人的资料上停留了很久——
那是许辞的资料。
他回忆起,大四那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周五下午,许辞都会请半天假。
祁臧问他,他只说老家有事。
但原来那个时候,他是去见沈亦寒,接受他的心理评估。
如此,无论是案发现场调查,还是从沈亦寒入手调查,目前的进度都颇为缓慢。
警方还有一个普遍的侦查方向,那就是调查凤秋灵的社会关系。
只是她出家已有十五年之久,父母又已去世,她与亲朋好友之间没有任何金钱、感情纠纷,实在找不到谁有杀死她的动机。
经过走访,她的大部分亲友对她的印象都很淡漠了。他们连她为什么出家都不知道。
这日,祁臧刚出院,就马不停蹄回到市局组织大家召开案情会议。
在听到柏姝薇关于凤秋灵社会关系的调查情况后,他皱眉道:“凶手既然能跟她一起坐在房间里喝茶,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密切才对。继续查吧。凤秋灵年纪不小了,一些年代久远的事调查起来一定有困难。但既然她跟凶手关系密切,还得继续往下查,应该有突破。
“哪怕从幼儿园开始,教过她的老师,跟她相处过的同学,甚至她没出家前打游戏、混论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交过什么网友,全部查一遍!”
谈完社会关系,祁臧又将注意力回到了案发当晚。
那晚,没有任何人知道有人来找凤秋灵,跟她住在一个尼姑庵的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另外,凤秋灵的手机上也没有任何信息。
她与世隔绝已久,连微信里的好友都没有几个。据其他师太反馈,她带着手机,也无非是偶尔需要出行需要用到移动支付,又或者打车时使用手机APP比较方便。总之,她并不是拿手机来娱乐的。
思及于此,祁臧不由对柏姝薇等人提了一个问题:“如果凶手不是通过手机和凤秋灵取得的联系,他们是怎么见面的?”
柏姝薇只能答:“第一,他们是通过某个我们还不知道的方式,约好的那晚见面;第二,他们没有约,是凶手直接去找的凤秋灵,凤秋灵见他是熟人,于是给他开门了。”
祁臧思忖片刻,却是道:“第二种可能暂时可以排除。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约好的。第一,如果没约好、没提前商量好见面,凶手很可能撞见其他师太,那他就是给自己找了目击证人,他怎么动手?
“第二,他一定跟凤秋灵提前联系过,这样才能准确知道她的住址。否则,如果他决定动手的当晚再盲目地找,还是会给自己找来目击者。
“另外,他敢动手,敢确保其他师太听不见那里的动静,也应该是因为他提前知道凤秋灵的住处跟其他人很远。
“你们想想,白泉山那么荒凉,凶手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骑自行车过去,一路还得避着监控,来回都要费非常大的功夫,他一定要确保自己能动手成功,才会这么做。不然他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当时,李正正一个拍手,道:“那你们说……会不会凶手是某个香客啊?我们再去把凤秋灵最近至少一个月的行踪都摸清楚。没结果的话,我们就继续往前摸排……
“我举个例子,如果她一个月都没有离开过尼姑庵,又没有通过手机联系过任何人。凶手很可能就是借助上香的时间来跟她见面,再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个‘下次’,其实就是凶手最终动手的那个时间!”
祁臧点头:“对,很有可能。你们再跑一趟白泉山,找那四个师太挨着问一下,着重问她们,是否有哪个香客特意见过凤秋灵,而凤秋灵在见到他后,表现跟平时有不同的!”
李正正、柏姝薇他们几个跑白泉山去了。
祁臧则是去到了他师父荣勇的办公室。
先前他住院的时候,荣勇看过他,那会儿他还是那副嘘寒问暖的模样,满眼都是对祁臧受伤的痛惜。
这会儿不同了,他的表情极其严肃,见到祁臧的时候,立刻就把眉头皱起来了。
“师父这是……”祁臧坐到他面前,猜到了事情跟什么有关,但暂时没多说什么。
倒是荣勇问他:“那个谢桥,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臧没吭声,荣勇一拍桌子。“居然连我都才收到消息……刘副厅那边信不过张局,张局也信不过他。咱们云海省省厅针对四色花的专案小组居然暂时解散,停止了一切行动,上面要组织新的人参与进来。
“两边闹成这样,上面自然两边都不靠,从冬青省省厅、川州省省厅抽调了人过来组成了专案组,上面后面还会派大领导过来盯着。
“我是张局的下属,本该要避嫌,甚至要跟他一起统一接受调查,不过八年前的行动我没有参与,这次上面发话的,又是跟我很熟的一位老同志,专案组完全不了解云海省的情况,全部空降过来,是存在问题的。所以,在人员紧缺,我也会参与到专案组,负责一些协调工作。
“那么祁臧,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去见过刘副厅,又一直把血莺握在手里……你知道内情的?你给我好好交代清楚。你不交代,就把那个谢桥给我叫来!”
祁臧皱起眉来。“既然是这样,你是不是猜到谢桥是——”
“他居然真的是许辞?”荣勇非常严肃,“是他跟你说,他怀疑张局的?所以你才在帮刘副厅隐瞒许辞的身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我……虽然我不愿意怀疑我的同志,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问题的是刘副厅和许辞呢?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所有人都会以为你被许辞策反了!”
“师父,我用人格、性命给你担保。至少许辞绝对不会有问题。这次要不是他及时带着舒延赶到,我或许已经没命。他没有干过一件匪事。”
祁臧语气肯定,目光严肃,“你加入到针对四色花的专案组中,那以后许辞就是你的同志。这件事,一定要瞒住张局。”
·
祁臧这一谈,就与荣勇开诚布公地谈了许久。
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祁臧后背都湿透了。他是真心希望荣勇能和自己一样相信许辞。过程中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免得说出什么惹人误会、对许辞不利的话。
回到办公室,深呼吸了一口气,祁臧还没来得及将专案组的进展告诉许辞,收到了李正正发来的消息。
他们去一趟白泉山,这次得到了好的结果——
根据师太们回忆,这两个月,她们都没有怎么下过山。就算下山,互相之间也都随时在一起,没有发现过什么异状。
而在约莫一个月前,尼姑庵确实来了一位让人印象颇为深刻的香客。只因他身材高挑,一双眼睛格外漂亮,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那名香客上完香,特别找到了当时在庙里的一位师太,说是自己遇到了很大的苦恼,想找人开解。
他提到,他一年前曾来过这里。当时他也遇到了大麻烦,是静元师太耐心地劝导他、给他讲了许多佛经,他这才好了起来。
他提出这次依然想找静元师太,一来是想再请求她的帮助,二来是对她表达感谢。
静元,正是凤秋灵的法号。
那一日,接待香客的师太听闻这件事,便去找了凤秋灵。
凤秋灵去到佛像前见到香客,再把他请到了偏房,跟他说了许久的话。
香客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已经变得很平静了。全程目击了此事的师太表示,在他离开后,凤秋灵反而面露了怅惘与难过,就好像她开导了别人,自己反倒又有了难以开解的心事。
李正正他们迅速把见过那位香客的师太请到市局,请了画像师画像。
师太尽可能回忆了那位香客的身形与长相,一一描述出口,画像师便画了出来。
那位香客戴着口罩与帽子,全程没有露脸,画像师没法把他的脸画下来。但他那高挑精瘦的身形却实在让人觉得熟悉——
在看到画像的第一眼,祁臧就想到了许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