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
死亡。
还有血。
即墨的眼角都能捕捉到那层层叠叠的绝望,耳畔更是敲响了那在死地之中义无反顾的战吼。
他却没有动,不论有多少人死去,他都没有分出半点的注意。视线如同船锚一样,钉在了律者的身上。
他的腰微微往前弯着,好似一根慢折的弹簧,不会因为过拧而变形,但却停留在一个随时能暴起的微妙角度。
双手也随着重力稍稍前摆,垂在身前,柳枝一样无力的状态却蕴藏着最恐怖的暴力,而这一切都定在一个点上,等待着时机。
律者却好整以暇地“走”了下来,打引号的原因是因为她脚下那片虚无的空气和紫光的空间拟造物。
这副高傲的姿态完美契合着“女王”这个称号,她下落,她降临,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谕令,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这片空间颤抖。
律者当然不会将脚下的这个少年放在眼里,她是神的使者,她傲立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物之上,她有傲慢的资格。
可不知为何,这具躯体却始终带着一点点的忌惮。
莫非是属于“人类”的恐惧?还是这个少年与“这具身体”曾经有过认识的关系?
呵,算了,也不是什么需要多在意的事情。
律者很随意地抛掉了脑海中的不安,抬手,对准了地上的少年。
即墨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高了,小心”
啪嚓!
一个响指,一片立矛,扎撞在休伯利安的舰首上,少年纤细的身影顷刻就消失在了矛林之中。
律者拉起了一个冷笑。
哼,轻松
“小心滑倒啊。”
嘭!
律者只感觉到了脑后的炸响,视线随即便被拉扯的景象拖为了黑暗。
疼痛!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那艘玩具上,在她的身下是金属的凹陷,身旁则是一大段一大段断裂的长矛。
风!
律者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空间瞬身之时便再次出现在了空中,但此刻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半分狂傲,反而倒是多了一分狼狈与错愕。
即墨把自己的脚从舰船上拔出来,带着一点金属的废渣,笑得依旧很可爱:
“都说了,天上太高,很危险的。”
律者的脸“冷”了下来。
正是这字面意思,冰寒。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面这个可恶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更不是女武神那样篡夺神权的窃贼,而是更加嚣张,更加令她生厌的恶徒!
背叛者!
得到了神恩,却又背弃神明指示的叛徒!
她认真了。
尽管被月光王座削去了一部分力量,但并没有影响到属于她“空间”的权柄。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一瓶被蒸发了内藏的水壶,不论残余多少,水壶依旧是水壶,变化的不过只是上限而已。
她现在依旧是空间的女王,只不过现在是“能否做到”的区别。
抬手,虚握,空间构造体拉伸出了“弓”的动作,此刻的律者吸取了和姬子战斗时的教训,拉扯距离,充分发挥自己作为远程ad的火力。
无需接触,远程轰杀即可!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律者的力量虽然恐怖,但还只是停留在“空间”这一本质的权柄上。
她没有如当年的自己一样集齐四大宝石,这对于即墨来说也同样是个机会。
但同样的,她还拥有了属于“琪亚娜卡斯兰娜”的知识,人类的战斗方式,长年累月的作战经验,哪怕律者自身蔑视人类,但这样的意识也是她得以与即墨鏖战的关键。
不过很遗憾,律者的自大并没有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挥手,召唤,权柄构造,空间铸物。
崩坏能又一次地把现实物理摁在地上摩擦,但这毕竟还是崩坏,属于“虚数”的存在,对于现实的改造程度仅仅只是取决于其侵蚀指数上。
而所谓的权柄,也只是开“门”的钥匙。
即墨看到了那片迷蒙的颜色,遍布了这血红空间的天空。
如坠雨般密集的能量柱,不论是质量,还是宽度,又或者是发射的密度,都会无情地将任何一个“人类”给撕扯成碎片。
但这里站着的是即墨。
暗幕遮盖时间,一切在他眼中“减速”,最后“停止”。
“呼”
喘息,带着一点点的疲惫,但很快消失。他直起身。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种掌控“时间”的感觉。
当然,或许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自己的速度被加速而带来的错觉,毕竟“时间”不过就是一个相对的观念,也只不过是一种长度单位。
手指前抬,触碰在了一根眼前的晶状柱上。
冰凉,带着一丝丝的痛,这是属于不同能量类型的崩坏能相互接触冲灭带来的触感。
危险的纹路绽放在即墨的指尖,但又迅速消散,融靡为了一抹碎光。
而随着手指的每一寸轻移,所谓的“神罚”也偏移了其原本的方向。
在虚无缥缈的时间面前,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沉下身,屈腿,躬腰
嘭!
这是拳风砸开空气的撕响!
琪亚娜的战斗经验再一次让律者躲过了致命一击,这让即墨也颇有些遗憾,但这也同样在意料之中,他从未奢求能够一击制服律者,就算自己借了休伯利安的崩坏能储存液取回了一定的实力,但差距却依旧存在。
哪怕他的瓶子已经是能够容纳山海,但失去了关键瓷片的容器留不住太多东西,他注定会虚弱,也追不上律者那暂时被压制了的潜能。
“领域”的基础始终是容纳的崩坏能,这让即墨在“静止”的状态下靠近律者几乎不可能,与其拼那亿分之一的几率,倒不如另思他路。
落地,后撤,面对着铺面砸来的崩坏能晶柱,即墨随手抓过一头圣殿级的残骸,直甩了出去,挡出了一瞬间的空窗期,等到它们再次砸落时,只是洞穿了那一片断肢破躯。
即墨绕过几颗滚在地上的头颅,她们都撑着眼,涂着血,嘴里还死死咬着崩坏兽的一些碎壳,那些理论物理强度极高的甲壳终究被决死的牙齿给撕扯了下来,与这些战士们一同埋葬。
所谓的人类啊
脚步再次滑动,如踏水而行,闪过了雨织般的落击。
力量衰弱,但他还有“技巧”,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杀猪刀也能磨成屠龙刀了。
这一种步伐他曾经和自己某个相当久远的学生一起创造出来的,原本的打算就只是为了在洪水来袭的时候能够站稳脚跟,以便于治洪建堤。但实践往往能让理论的蓝图成长为更加惊人的实际存在。
古武禹步。
从单纯的“扎步”,到感受洪流的动向;从单纯的不动如山,到灵活的随波起伏;逐渐的,就连自己的弟子也发现,这种步伐不仅仅能征服洪水,也能打倒一个又一个心怀叵测的敌人。
比起大自然那阴晴不定的灾难,律者的大范围aoe就明显要容易得多。
微微地侧步,稍稍地停顿,简直就像是落矛避开了即墨,留下一片诡异的空缺。
当然,仅仅只是禹步也不可能躲过律者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需要做的还很多。
抬掌,舒身,拂,搬,拦!
手指仿佛指挥棒,点在身前,晕开了每一道砸落的长晶。
他,开始前进。
又一次。
又一次!
律者看着脚下的这个“怪物”,甚至感觉太阳穴在突跳着的疼。
密集型的轰击没有效果么?
一个闪身,律者再一次躲开了背后的奇袭,这是琪亚娜的战斗直觉第三次起效,也让律者几乎完全听从了这属于少女的直觉。
盯着即墨每一秒的动作,仔细回忆着战斗的每一幕,可就好像时间被截断了,消失,出现,攻击。
这究竟是什么能力?
难道是时间?!
不!不可能!他又不是神!
不可能无效的!如果能被躲过,那么就用威力更强的!如果他速度很快,那么就设计陷阱!如果他弹跳堪比飞行,那么就封锁可以上蹿下跳的空间!
她是这么思考的,也是这么行动的。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一切的奔行空间都被能量晶壁封锁,它们在律者的操作下互相挤压,不论是细菌还是空气,都没有逃过这来自于空间的打击,全部成为了一只崩坏能魔方的内容物,拧转,错位,晶体连同着空间一起,将它所囚禁的全部内容物给撕成碎片。
律者又抬起了手,开始了最直接最暴力的拆解。利用她的权能,直接进行空间切割!
休伯利安终于破碎了,长硕的舰身甲板也被刨出了一段深壑,报废的电路,损毁的武器系统,当然还有尸体残骸。但这艘舰船像是被拆了的玩具那样浮在那里,可怜地碎在那里,只有一片残骸骨碌碌地从缺口滚了下去,落入无底的深渊。
律者看着自己制造的那片晶体处刑场,她的警兆直觉却依旧在叫嚣着,甚至更加响亮。
呲
她听到了。
紧接着,奶酪被熔铁钻开了。
一只流淌着熔纹的在晶体上钻出了一个洞,然后,在那双近乎绝望的金十字瞳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将这空间囚笼给撕了开来。
他撕得很慢,燃烧的声音也慢条斯理地爬上这些晶体,慢慢地熔化。
终于,他重新出现了,但已经不再是那渊墨般的黑。
火焰的颜色从他的右手亮起,裂满他整个半身,右眼甚至都燃烧了起来,静静地向外吞吐着光焰。
“不可能”
律者,终于感受到了“害怕”,她看着面前这个怪物,就连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毫无平衡的崩坏能融合,绝对冲突的能量形式,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
即墨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右拳,感受着疾疫宝石的灼烧,抬起。
“接下来,会很疼的。”
他轻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