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明蓝的天花板。
痛,全身上下都在向脑神经递来刺痛的信号,她忍不住想要嚎叫,却又死死咬住了牙,床单被绞紧,好一会,她才魂颤颤地松开,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在哪?
这是第一个问题,她有些困难地向四周看了看,绷带,输液管,呼吸机,还有心率检测仪。
医院。
她又看到了名字,自己的名字,“莎布尼古拉斯”。
就是这个名字,将记忆从昏沉中唤醒。
巴比伦实验室,从天而降的长矛,律者!
“莎乐美!”
瞬间的惊悚让她几乎从病床上弹了起来,但又不得不重新瘫回了这张病床上。
“莎乐美”
重拾的记忆中,她立刻就想到了在爆炸的光波中湮灭的身影。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寸寸的痛。
为什么
嘀。
门打开的铃响,她却没有再拿出以往的活力。
甚至都不愿意假装。
以往那个天命有名的“问题儿童”此刻像是抽了芯的草杆,软软地倒在那里,没了灵魂,只剩一副皮肉。
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点滴轻灵。
是护士么
她挡着自己的脸,她甚至不敢去面对来人。
太难看了,一个哭泣的女武神实在是太丢人了
“醒了?”
耳里传来了温柔的问语,莫名地有些熟悉,莎布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放下手。
“莎布?”
等等,这个声音
就在她还徘徊于迟疑的当口,遮挡着视线的手臂被放了下来。
是“被”,握过来的手是如此温暖。
“队长”
银白的女子仿佛月光,照在面前。
她是圣女,是雪狼的队长,也是这天命的纯洁宝石。
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队长你,你回来了吗?”
莎布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些退缩般的向后躲了躲,生怕触碰时,面前的这个人就如泡沫般破碎消散。
可她被抱住了,很轻地搂在了怀里。
“我回来了,莎布。”
她柔抚着这个伤者的脑袋,细语安慰。
温暖,这让莎布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滚出,以及从喉中奔涌的嚎泣。
牺牲,失去,痛苦,名为莎布的终于不用再去掩藏这些脆弱,她宣泄着,重归为了一个普通人。
“我不认为现在是能够坐在这里开会的时候。”
即墨这么说着,俯视着大厅内的女武神们。
或者应该说是“作战会议”,西伯利亚巴比伦实验室的地图就打在中央屏幕上,由东,西,南三方的箭头指来,鲜红的军势在雪白的地图上显眼无比。
“巴比伦实验室的情况已经到达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此这般也实属无可奈何之举。”
还有一个人坐在即墨身旁,那自然是符华,这两位不属于天命正规编制的人只好远远地立在二楼,旁观这场“战前总动员”。
先前的三个城市,三个战场上,虽然付出了牺牲,但都赢得了胜利。
压倒了奥卢的飓风,熄灭了阿斯塔纳的炎灾,收治了新西伯利亚的疾疫。
但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只苍白的巨手。
三方战场都汇报了相同的状况,在拟似律者倒下后,都有一只苍白的巨手破出虚空,带走了她们的尸体。
甚至有牺牲就是在于这巨手掠来时造成的伤亡。
“从巴比伦实验室到新西伯利亚大约为七百公里,到阿斯塔纳大约为一千公里,到奥卢大约为九百公里,如果这样的距离都能够为律者所掌控的话,那么这场战斗将会是天命前所未有的挑战。”
符华说得头头是道,但即墨却摇了摇头:
“这里离巴比伦实验室连三百公里都不到。”
“至少这里有最完备的崩坏能隔绝措施,她没那么容易进来。”
“与其说是崩坏能隔绝措施,倒不如说那是律者的极限吧?”
符华皱了皱眉:
“怎么说?”
“如果律者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跨越上千公里,那么它根本不必等到我们杀死它的仆从们,以那种神出鬼没的空间制御,与仆从一同展开攻击才是最佳的选择。”
即墨伸出了两根手指:“我有两种想法;一,律者的长空间跨越是建立在核心的基础上,核心在哪里,它就能进行空间链接;二,就是律者为了回收核心动用了全力,但不论是何种,都不是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理由。”
符华陷入了沉默,她在思考,慎重地揣摩着即墨所说的可能性,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太冒险了,这不是单打独斗,这是堵上天命,逆熵,几乎所有人的作战,我们不能冒险。更何况,巴比伦实验室现在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只崩坏兽,我们不能冒险。”
与此同时,会议的屏幕上也标出了巴比伦周围的崩坏能信号,海潮般的紫色完全吞没了雪白,这让会议陷入了死寂,而即墨和符华的对话就此清晰了起来,引来了主持人不满的注视。
即墨耸了耸肩,算是抱歉,侧过身子,凑得近了些:
“我出去晃晃。”
“你去哪?”
面对这个“不算熟悉的战友”,虽然没有介意这样的距离,但符华终归还是要好奇的。
“去找些饮料,要我帮你带些吗?”
符华愣了一下:
“这里可没有茶。”
“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符华好像听到了笑声,面前这个人的肩膀也细细地抖了一下:
“想喝吗?”
“如果有的话。”
总感觉这个人在笑,符华偷偷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她当然不会认为这里会有茶叶,所以话没有说满,算是给个台阶。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个人的邀请。
与符华的困惑相反,即墨出来的时候却难得晃起了肩膀,就连步子也有些飘。
可出了会议室,就看到了人群。
他们聚在一起,大人在低声啜泣,孩子在嚎啕大哭,有人相互拥抱,有人孤独静坐。
这里是难民区,是巴比伦大崩坏后幸存者。
不到一百人。
这个数字近乎于宣判了一个地区的死亡,这片凄惨只能逃到这里,这是天命能做的全部。
即墨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一个女军官。
她看上去二十岁上下,霭金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脑后,但让即墨在意的是这位女军官怀里的另一个女性。
她闭着眼,嘴角干涸着血迹,银灰的卷发梳成双马尾垂在耳侧,没有任何动静。
“她已经死了。”
即墨朝着那位女军官说了一句。
女军官没有抬头,她只是呆在那里,盯着这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