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什么

“i博士!这是‘圣痕’的新进研究报告!”

“i博士!‘神之键’锻造出现问题!”

“i博士!‘融合战士’基因序列崩溃!”

文件,人群,机器……

脚下粘稠,她低下头,是血,腥臭地爬了上来,将这个世界染作赤红!

“i——博士——”

围绕着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她抬起头,面前的人一片片溶解,和脚下的血河一样,只剩下一团肉,被称为“嘴”的孔洞张在那里:

“人类——灭亡了……”

“噫!!!”

i抬起头,汗铺了一额头。

她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着,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缩在椅子上,不说话,只是在抖。

好一会,她才叹出一口气来,腿慢慢放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刚才只是一场噩梦,随时可能成为现实的噩梦。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i伸出手指按着,闭目,疲惫再次攻占了她的心神。

但她没有选择睡去,她没有这种多余的时间。

喀。

玻璃杯放来的声音,抬起眼,一杯热饮放在桌上,上面漂着几朵普洱。

一点冷意从背后透过来,但这绝不是让人害怕的寒气。

“i,休息一会吧。”

是Kev。

他站在i身后,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骑士般守护着她。

可i不想要这种守护,她更想念曾经独属于情侣间的温存。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Kev脚下已经冻上了一层霜,这是他的力量,也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帕凡提”是由冰之律者亲自改造出来的巨型崩坏兽,继承了冰之律者一半的实力,哪怕仅仅是一半,也依旧是“律者”层次的力量。

绝不是人类可以染指的。

这也因此造就了如今的Kev。

他可以爆发出零下200度的超低温,但收敛的力量也足以冻伤任何一个触碰他的人。

冰封千里,无人能近。

Kev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i,那副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忘我地投入工作的模样让他心疼。

他第12次抬起脚,可冰霜的碎裂声让他恢复了理智,强行将迈出的脚收了回去。地上的碎冰已经积了一层。

i同样也是如此,她和他都是如此期盼着触碰彼此,哪怕是一个吻,一个拥抱,一次牵手。

可这些都被强行淹溺在海啸的研究中。

爱情,这已经成为了两个人之间沉默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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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囚室。

自从跟踪发现了这个大秘密后,每天光临这个囚室就成为了老鼠最大的娱乐。

他很害怕那个名为“即墨”的存在,这也是他躲在阴影中,不敢露头的原因。

“不能说的众所周知”,这是整个安全区内对即墨的评价。

不可否认,那个顶着三道疤痕的少年是安全区最强大的武器,从雷之律者一直到约束之律者,几乎都葬身在那柄巨大的黑镰刀下,可也正是这样的实力,让他成为了每个人忌讳莫深的话题。

恐惧到了极点,就会成为“无视”。

所以,每当即墨离开这个囚室时,老鼠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那大恐怖会发现自己一般。

他并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也没有去细想如果被即墨会发现会怎么样,他只是单纯地在害怕,因为在他看到即墨时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冷。

就像是兔子呆愣在雄狮面前,老鼠等死在猎鹰的铁爪下。

这更像是一种源自于食物链上的臣服,就像他面对赤鸢时一样的感觉。

所以,每当听到脚步逐渐踏离,他才敢浮出掩盖着自己的阴影。

不过这也足够了。

老鼠最享受的时刻就是现在!即墨离开后,尽情欣赏着“律者”被囚禁,困顿于无尽孤独的痛苦。

光是那副人皮上显露出的悲伤就能让这个家伙兴奋到高·潮!

他已经窥视了好几天了,这段时间的平静和无聊完全都依靠着tōukuī这名“律者”来打发,这个律者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并没有给老鼠带来恐惧感,这让他更加痴迷,他开始在意·淫对这个律者施加各种残酷的刑罚,然后——

然后?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多出了一种声音,从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律者”时便多出来了这一奇怪的声音:

——杀了它!

在他的想象中鲜血的成分越来越多,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在想象着尖刀捅入律者体内时鲜血喷涌时带来的kuàigǎn,这种想象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直到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带了把bǐshǒu和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旧式手qiāng。

今天,他的手终于触碰在了牢门上,邪念彻底侵占了他全部心智。

——为了人类!杀死这个律者!

心底的声音拉扯着“复仇”与“正义”的大旗,他打开了牢门。

地狱的门。

Yuki又听到了开门声,她有些奇怪。

不可能是i博士,她对自己的厌恶甚至不需要语言,就足够让Yuki感受到那直透骨髓的嫌恶。更何况,她不可能会放自己出去,只要那些仪器能在自己身上搜出一点点崩坏能,那么自己就得永远呆在这个玻璃柜子里。

莫非是墨先生?

这让Yuki稍稍有些开心了起来,墨先生是个好人,只有他会给自己带些饼干或者其它的小零食来填肚子,虽然她不太喜欢墨先生眼中偶尔露出的怜悯。

可墨先生之前才离开,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带着些不解,Yuki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谁啊?有什么事吗?”

习惯性地,Yuki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为什么……”

老鼠听到了这气若游丝的声音,他的理智颤了颤,睁开了一丝清明。

他发现自己身上涂满了血。

我在干什么?

血,让老鼠反应了过来,他看到了鲜血淋漓的少女,他看到了被开了好几个洞的律者。

“……为什么……”

律者的哭泣已经很小很小了,流出泪腺的清液已经变成了血。

“为什么?”

老鼠握着qiāng,对准了律者的肚子,嘭!

“你知道吗?”

他陶醉地倾听着律者的哭号,自顾自地回忆着:

“12月17日,旧安全区沦陷的日子,第六律者降临的日子,那是下午两点二十二分,我左手是我的妻子,妻子怀里是我的女儿,我们离方舟还有11公里。

我转进巷子里,想抄近路,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身后来了一阵风,我回过头——”

老鼠深深吸了口气,猫下身来,在律者被割下耳朵的脸框旁轻轻问道:

“你见过自己亲人在面前灰飞烟灭吗?”

他抬起手,戳着手qiāng在律者身上开出的6个洞口,听着律者无力的惨叫,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升华。

“为你的罪恶付出代价吧!律者!”

他想象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英姿,宣判着这人类之敌的死刑,举起了手中鲜红的bǐshǒu。

“我……没有……”

Yuki无力地张口,她想说些什么,可涌出喉咙的血堵住了她所有的疑问。

噗!

bǐshǒu洞穿了心脏,她抽搐了一下,看到代表着双眸的最后一点热血喷出,她觉得世界正在离她而去。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那个男人伏下身来,声音忽近忽远:

“是那个即墨哦,那个给你带零食的即墨哦,是他‘告诉’我,这里有个该死的律者的哦……”

Yuki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但她已经看不见了,不论是那个男人复仇快意的扭曲笑容,还是这片荒唐残忍的世界,都在褪去原本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变成混沌的灰白。

只有三个字,血淋淋地立在这片混沌中——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