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零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继而发现一个令她非常尴尬的问题。
要想从管津文的附近走远,就必须原路返回,没有旁的隐蔽路径可走。哪怕她想溜出小区,都得从管津文的不远处再晃悠一遍才成。她还得提心吊胆地提防管津文发现自己才行。
这可是对于心脏的考验。林零完全不知道如果自己被管津文叫住应该说点什么,是应该干巴巴地打个招呼,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让管津文知难而退吗?那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
万一人家来居乐园悠达一圈,是真的有事情要办呢?
又或者是
哎呀烦死了!
林零懊恼地蹲在地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干脆就这么一直蹲着吧。
这一两分钟之内,林零还蹲得很自如。可过了一会儿,她就开始有些浑身不自在了。
腿麻起来是真要命啊!
既酸且痒,像是被被数百只蚂蚁啃啮一样。
灌木丛中的青石板上尽是湿泥,若是林零的腿受不住,坐在了青石板上,那裤腿上岂不是要沾满泥污?
她只是出门去寄个游戏机而已,怎么偏生这么倒霉……
管津文,你怎么还不走啊!
林零蹲在那被灌木丛遮盖的青石小路当中,丝毫不知道管津文此刻正接起了一通电话。
“您好,是管津文先生吗?您有一份同城寄送的快递,现在已经送到了,可是您家里没有人。”是带着游戏机守在管津文门口的快递员。他敲了两三次门,管津文都没有任何回应,自己只好照着那快递单上预留的号码打了过来。
“我现在不在家,您可以把那个快递放在一旁的储物柜里吗?谢谢。”
“这……东西有点大,恐怕塞不进去啊。您能不能亲自来取一下?没有签收的话我不能擅自终止派送的。”快递员听上去可怜极了,“这附近竟然连个快递柜和菜鸟驿站都没有。”
管津文如今入住的地方是个比较新的楼盘,和之前与林零合租的房子紧挨着,那个房子所属的社区隶属于同一个公司。
准确地说,就是管津文原来准备和林零买婚房的那个楼盘。他现在住着的,刚好是自己早就看中的那套房。
林零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话,他们二人正好都会在b市发展,也是时候买套房了;她要是不愿意,那自己买下这套房,也算是有了在b市长期发展的资本。
独居也没什么大不了,也许很久以后,他会认识另一个人。等到那个时候,林零大概也早就心属他人了……
一番权衡之后,管津文独自一人买下了房子。他也不清楚何年何月那本房产证上还能填上它女主人的名字,目前他是不敢期待的。
自从林零上次接起他的电话,管津文总算听到了思念已久的声音,最近也更频繁地想起与林零的过往。今天他鬼使神差一般地出门,在自己和林零在b市留下回忆的地方逛了逛。每走到一处熟悉的位置,他就隐约能够瞧见林零的影子。
在居乐园的楼下也是一样。他仿佛看到两个人撞衫,但被房东误会成了穿情侣装,却都没有即刻开口辩解的那一幕。
那时候虽然很尴尬,但二人满心满眼都是彼此,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思绪收回,眼下快递员正催得紧,再耽搁恐怕不好。
“那我很快就回来。”管津文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便要走,林零见他已经回身离开,这才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准备回家。
她已经没有功夫细思管津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要离开。她只想赶紧回家。
腿那个麻啊……站起来的时候仿佛在忍受极刑。明明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却还必须要借由这一双腿支撑起自己的全身。
“啊!”
惨了。
林零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平地摔。刚刚一直提防着的湿泥,现在把她的手心和膝盖染了个遍。
她现在的姿势,像极了拜年。
更要命的是,她那点动静,竟然还被管津文听到了。
那是林零的声音,哪怕只是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无论距离自己有多远,管津文只要听到,就一定能够准确地认出。
原来她也在这里……
“你没事吧?”管津文伸出手,架着林零的胳膊将她扶起。
“呃……好巧啊。”
林零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时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干巴巴地打招呼”?她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狼狈了,这时候再来这么一句,透出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嗯。”管津文没工夫奚落她,“你的膝盖伤到了,我扶你回去。你还住六楼吗?”
林零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上好像隐隐有血渍,应该是在青石板上擦破了,若干细密的伤口看起来像是一根根枝桠,有些狰狞可怖。
“嗯……诶?你怎么知道我在六楼啊?”
“也许你联系了我们之前的那位房东。”管津文面不改色。
“哦,”管津文产生这样的猜测倒也正常,可是林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在六楼?”
莫名其妙。
“这一带哪些楼盘待售,哪些房屋出租,我都有所了解。”管津文满脸云淡风轻,“玉钥区房价比市中心低一些,所以能争取买房留在b市,就不会很倾向于租房,这一带的可租房已经不多了。居乐园只有我们之前的那位房东在出租,这栋楼他向外出租的只有六楼。”
搞了半天不是猜测,竟然是推断。
那……自己和管津文都租了五号楼,也都租了六楼的时候,管津文发现自己和他是邻居,岂不是内心毫无波澜?至少,一点都不意外?
“你研究这个干嘛?”攒钱买房子?狠人啊。
对于寻常打工族,想在b市买套房,少说要奋斗个十来年攒首付,往后余生还要与房贷捆绑在一起。
管津文竟然还有这番雄心壮志?林零不免有些同情管津文了。这小伙可千万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心扑在攒钱买房上,结果自己稍纵即逝的青春就在委屈中度过了。
不过她现在没立场过问。
更何况她此刻如此狼狈地被管津文搀着,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更更何况,管津文的真实身份是黑客组织的首脑,能凭借自己的实力逐渐攒够b市的房款,其实并不奇怪。
林零的膝盖依然在向外渗血,加上腿麻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她被管津文扶着的时候,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管津文倒是很利索地一路扶着她,走到了六楼。
“我来开门,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林零赶忙对管津文下了逐客令。
这是个很可能对自己还抱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千万不能放进屋。
万一来个自己根本招架不住的深情告白、亲亲抱抱什么的,弄得自己也下不来台。林零明明跟自己立过fg,坚决不和管津文复合的。
关键词,招架不住。
“你的伤口需要消毒,这伤口上还沾了泥巴,最好还是用酒精清洗。像你这种,但凡伤口碰到点酒精就痛得龇牙咧嘴,伤口很难清洁干净的。”管津文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条听上去蛮合理的借口。
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零尝试着挣开他的手,差点没站稳,于是又被管津文扶住。
管津文!
……林零用钥匙打开门,这次管津文没有再被下“逐客令”。林零走进来,他也就跟着进来了,扶着林零在床沿坐好。
他走进洗手间取过林零的毛巾打湿,蹲在林零身边,替她拭去膝盖和手心的泥污。
之前陪着林零住院,林零的每一条毛巾,他也都还有印象。
眼下这条只是寻常的揩手毛巾,不是洗脸的毛巾,擦去她手上和膝上的泥污刚刚好。
“……好了,我去拿酒精,你就先不要走动了。伤口还没完全处理好,要是再走动反而不好。”
林零刚想说他过分小心,略动了动膝盖还真是刺痛难忍。
于是老老实实不再动了。
这些小伤口看着面积不大,深度却可见一斑。她方才完全不受控制地跪倒,也许这皮肉伤并不像肉眼看到的那么轻。
“忍着点。”管津文拿到了酒精和棉球,用棉球沾上酒精,极为谨慎地轻轻敷在林零伤口上。
“啊!”林零猛地吃痛,“管津文!你这叫公报私仇!”
借着给我上药,来整蛊我是不是?!
“我报仇?”管津文抬头,“你这话无根无据的。我为什么会和你有仇?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么?”
他定定地瞧着林零,手上消毒的动作暂停,一双眼仿佛要将林零的全部心思洞穿。
林零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回避。
那表情落在管津文眼里,倒像是心虚了一般。
“怎么?你难道还真的……”
“怎么可能?!”林零一脸正气。
刚才的某一瞬间,她倒是想起了佟七,她的伯乐。
呃,其实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暧昧的关系……不过是林零单身的那段时间,准备向前看的时候,他刚好出现,然后和自己接触多了些。
但实质上,这二人除了工作上的接触,私下还真没有什么交集了。
之前林零在发布小说的平台上收到了一些评论,多半是深夜或者凌晨才发的。林零还当作是佟七熬夜加班审稿的时候就发掘了自己的小说,所以顺手发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