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王大夫再说什么，林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了。不管这个老头子叨叨些什么，现在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出院！
现在，立刻，马上，必须，出院！！
这要是再请上一个月的病假，恐怕假还没批下来，主管就要找她谈话，商量商量让她结工资走人的事情了。
让她离职的理由，铁定是她被认定为“身体状况无法胜任目前的工作。”
她明明能吃能睡的好吗？而且她还每天坚持不懈地码字来着。
抑郁症还真是为祸不浅。之前惹得她寻死觅活的，现在想走出住院部都难。工作还可能会因为它而丢掉。
林零在诊室里环视一周，和王大夫聊出院铁定是没得商量的。要命的是，管津文也一味听王大夫的。
刚才可不就是么，王大夫一个眼神示意，他就上来把她按回到座位上，生怕她嗖的一下就冲出诊室，逃离医院似的。
就连现在，管津文的大手也依然按着林零的肩膀，迫使她的身体向着王大夫的方向，听王大夫啰里吧嗦地将后续安排她继续住院的一些嘱托倒豆子似的交代给她。
......灵感传媒的工作可怎么办？她下了莫大的决心，一定要和管津文在同一个城市，一起认真生活的。她没了工作，哪还有生活可言？生存都费劲。
现在这王大夫和她在A市看的刘大夫，那还真是串通一气，在把她困在医院里这件事上，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王大夫，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先让我出院一段时间啊？你看我生活上也能自理，最近也好转不少了，对不对？”林零的语气放软不少，甚至掺进点撒娇的意味。
“这个啊，那还真没得商量。”王大夫一点也不让步，“再放你出去上班，你接着天天喝咖啡？还是前不久你才私自断药，差点闹出生命危险来，我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让你出院？”
王大夫这么一说，林零也蔫了。
确实，她自己主动替出院这个事儿，她自己都不占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要不然，试试看能不能劝得动管津文？别看他现在坚定地听王大夫的，但估计她只要撒撒娇，她家老管也拿她没有办法。
刚走出诊室，林零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去碰管津文的胳膊。
管津文扯住她的衣袖，“是不是饿了？”
林零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她还是碰了碰管津文的胳膊。管津文干脆把胳膊伸给她抱着，她却又不要。
“上次给你带的曲奇饼好不好吃？”
跟曲奇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林零撇撇嘴。
管津文知道她是想出院，可他偏偏不挑这个话头。王大夫说了她不能出院，他绝不能让她的病情再冒任何一点风险。
“不行。”
管津文没有明指自己说的是那件事情不可以，但是二人对此心照不宣。
“为什么？”林零急得直跺脚，甚至眼眶里都开始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带你回住院部。”管津文不给她任何的解释。“房间肯定被清扫了，说不准我的东西都被丢到走廊里了。”她又没有续住院费，房间估计被人清空了。
住院这种事情，她要偏不住，而且也没有缴费，那大夫的话也只能是建议。
跟自己在B市好不容易看到点未来的、相对稳定的事业道路比起来，违逆王大夫一回成为了她的第一选择。
“不可能。”管津文戳破她的最后一点幻想，“我把你下个月的住院费交过了。”
林零不再言语。
一路走回住院部，一直到她坐在病床上，她都不言语。
管津文不过用了几分钟，就把林零上午收拾出来的那点行李全部物归原位了。
他看她不说话时那个神情，不像是在发呆，倒像是在赌气。
他也不去惹她，只是默默地把病房里四处收拾整理了一下。
“不用管它。”林零终于开口，却是阻止管津文继续收拾东西。
收拾得这么仔细做什么，弄得好像她还要在这里住很久一样。
管津文放下手里的东西，进洗手间洗了洗手，又坐回林零床边，把她圈到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是林零住院以来比之前清瘦了点，还是管津文和林零复合有一段时间了的缘故，管津文把林零揽到怀里的动作，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我不要抱抱。”林零的怒气值被管津文的动作浇灭了大半，不过手脚还是不安分地挣着，想从管津文的怀里离开。
“那你要什么？要亲亲？”管津文的执行力没得说，没等林零回答他就把脸俯下来，想要亲上去。
“我都不要，不许碰我！”林零像一只随时要炸毛的小狐狸，在管津文怀里蜷缩成一团，用手把自己的脸牢牢护着，生怕管津文得逞。
管津文也不挑，倒不是非得亲脸。他在林零挡着脸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乖乖把病看好。”
“我会乖乖看病的！”林零仰着头看他，“我会按时吃药啊。可是我真的不想住院。”
“不住院怎么行？你自己想一想，你没有住院，在工作的时候，身体好转了吗？不彻底根治，你怎么去做好你想做的事？”管津文把林零箍在自己怀里。她现在必须要看清现状，逞强的事情一定不能做。至少他绝不会放任她去做，他现在清楚她的境遇，就必须要尽全力把她呵护好。
“我......我如果真的把灵感传媒的工作丢掉了，接下来就没有机会用应届毕业生的身份找新工作了。我怎么才能在B市找到工作啊......因病离职，其他的单位都会把我的简历丢进垃圾桶的......”我总不能当个大累赘，一直缠着你啊。等到写写到能拿保底稿费的那一天，还是很遥远的，远没有在灵感传媒坐班来得实际，而且灵感传媒开给她的工资在B市付完房租以后，温饱都没有问题。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资本考虑全职在家写作这件事。
她实在舍不得白白丢掉这次机会。
“不怕，我打好几份工呢。”管津文揉了揉她的头发。养你问题不大。
“我不想就你一个人那么累。我不能拖累你。”林零说着说着，语气中带着些哽咽。
“没关系。我习惯了。”管津文用指尖一点一点梳理着她的发丝。
他倒不觉得累一点有什么所谓。只要他还忙得过来，那就多做一点，这都没什么。
为了组织的稳定，作为管理者之一，以后他必须要长期地留在B市。他需要尽快攒钱，给他们在B市安一处小家。
......
管津文好劝歹劝，林零下午的时候倒不像上午那么气了。
只是管津文没有想到，林零经他和王大夫这么一通劝，依然贼心不死。
她倒是意识到住院很有必要，但是她还是想偷偷出趟门，最好能赶在明天管津文陪她去灵感传媒再请一个月的假之前。
她想把一个月的假，改成半个月，自己先偷偷把申请材料交了。
现在，距离她主管下班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怎么才能把老管支开，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趟公司？林零犯了难。
正是下午工作时间，管津文无念无想地继续敲着代码，人和电脑都快要合为一体了。
这时候如果直接换上平常穿的衣服离开病房，管津文绝对能注意到；如果穿着病号服，那肯定还没等溜到住院部门口就会被截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还被困在原地的林零，心情无比焦灼。
“老管，我想吃便利店的三明治，蛋黄金枪鱼的那种。”最好他自己去，还是二话不说直接走的那种。
“手机在这，密码你知道，自己叫个外卖。”管津文头都不抬。
林零：......
“我我我，我想吃便利店里那种，用微波炉一转，特别好吃。”她尝试引导。
“我知道，你选个外卖跑腿服务，然后备注一下三明治需要加热，”他的手指就像粘在键盘上一样，“现在忙。”
哦。现在忙。
那是不是她现在溜出去，管津文也未必注意得到？
再请半个月的假，没准有希望回到灵感传媒去。林零预备再给自己留半个月的时间恢复。病假总时长不到两个月，灵感那边也不太可能辞退她。完美。
等到明天，她本人已经请了假，并且开始走批假程序的话，管津文也最多就是送她去公司再接她回来，什么都做不了。
对，就现在。
林零丝毫没察觉出，她自己找出一身平时穿的衣服，准备溜进洗手间换的时候，管津文挑了挑眉。
等林零把衣服全部换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管津文清了清嗓子。
林零心头一跳。
好在那家伙只是清了清嗓子，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林零伏在门口，仔细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她确认自己不再那么紧张了，才终于准备拉开门把手。
这时候，另一只手突然覆上她的。
林零只听得耳后传来清冽醇厚的男性声音，“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