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怕不是失了智。
这不是蓄意想让乔沥包庇他吗?哪怕只是替他暂时抵挡风声,延缓事情败露的时间,也还是包庇,这也同样是违法的,不是吗?
“协商解约,我把合同拿过来,咱们仔细读读?”乔沥并不认为陈陌对于他来说有任何的威慑力。陈陌依然坐在沙发上,乔沥走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协商解约,就是要私了,大家好聚好散,而陈陌老老实实去自首。
仔细读读合同,那就是按照陈陌还未到期的艺人合同,一板一眼地执行违约金的支付。尽管陈陌如今已经算是颇具名气,身价也水涨船高,可严格按照合同去执行的话,他所需要支付的金额必会令他大出血一把。公司还会迅速将他“被解约”的事情公诸于众,撇清和他的任何关系。约等于给他入狱的事情添了把柴。
陈陌不仅不回应,甚至悠然地吐着烟圈,完全是目中无人的狂傲态度。
更过分的是,他还干脆把脚,翘在面前的茶几上。
乔沥不再说话了。他保持沉默的原因有二。一来是他还在竭力控制住自己逐渐无法遏制的暴怒情绪,害怕冲动酿大错;二来他稍稍沉下心一想,发现陈陌这人,还真是轻易动不得。
以陈陌的收入状况,一旦他离开公司,公司的市值势必会暴跌。
陈陌的手里,还捏着股份。
起初公司只是出于他个人事务较多,通告繁忙的缘故,给他独立注册了工作室。再后来,虽然资金出自工作室,工作室也还在公司名下,但显然已经随着陈陌财力的不断强大,慢慢被他自己的人脉吞并。
陈陌,白棋最得意的敛财工具,也是白棋的半个股东。
如今他出了事,白棋影业伤筋动骨,也不知多久才会真正有所好转。
乔沥无视嘴上客客气气,行动上却嚣张猖狂的陈陌。他重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旁,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思忖着。
嘿,有门儿。
陈陌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他就等着乔沥松口的那一刻。不过眼下他倒是十拿九稳,所以依然吊儿郎当地赖在乔沥的沙发上不走,还继续叼着雪茄。
直到他一根雪茄都要燃尽了,乔沥才表态,“网上的传闻扑朔迷离,你自己注意甄别,工作室辟谣也要运作起来。不过,如果真的有海量的实锤证明你确实犯了这些个事,那公司这边也爱莫能助。”
这是允许他动用自己手下的人先拖延时间盖住了。
而且证明他确实有犯罪行为的一些证据不会从他乔沥手下流出。
乔沥的话防他防的滴水不漏,不过松口的意味也足够明显。
陈陌也算是得到了一句满意的答复,起来拍拍屁股走人了。
乔沥在他走了之后,没好气地把茶几上烟灰缸里的所有烟灰弹进垃圾桶。此刻,他恍然间发现,自己可真是够窝囊的。
竟然因为考量到一个艺人可能带来的收益,被卷进一件违法的事情里。要知道,包庇罪也是罪。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什么性质的决定。
这种事情,一旦答应了陈陌要去捂,就必须得彻底捂死。公司、工作室以及他本人必须一口咬死,一致对外,坚决否认陈陌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
甚至可以假模假式地发一个工作室声明,说再有“诋毁”、“造谣”陈陌的行为,公司有权起诉。要的就是个道貌岸然,贼喊追贼。
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把陈陌给卖了。
等到陈陌挣够了自己的养老保底,不再贪多贪足,又或是其他的个人或组织还掌握着其他证据把事情彻底捅咕大了,白棋也就不会再捂着这件事了。
待到那时,白棋再出来撇清自己毫不知情,当即和陈陌解约,严正表示不会再与陈陌有任何合作,自己也是受害者云云,这出戏也算是唱圆了。
乔沥也舍不得陈陌即将给公司带来的利益。
光是贺岁档影片开给他的,就已经很诱人了。
再加上开春的两部剧,仅是这笔钱能进公司账的部分,就够整个公司上下运转多年。
这笔钱,也将会是乔沥继续脱离他的原生家庭,靠着自己去闯天地的底气。
林零的不知不觉已经更新了大半个月,零零碎碎地写了也有近十万字了,只是一直没想好要不要投稿,哪里的编辑会收。
她试着在几家开放投稿的平台注册了账号,按照章节一章一章地更新,期待着有看中她的编辑找到她。
几天过去,林零仍是一条消息也没有收到。
估计这篇是要石沉大海了。
也罢,她一个新媒体作者出身,研究生阶段学习的不是创意写作或是,而是电影研究。怎么也不像是写的苗子。
那,还要继续写么?
林零歪过头去瞧了眼正在她身边一丝不苟敲着代码的管津文,决定还是把这个写到完结吧。
哪怕只是写来自娱自乐,她也不忍心舍弃这本的灵感。毕竟男女主角的塑造灵感,来源于她和管津文。
自己打着字欣赏一次元的自己和男朋友在一个平行世界一样的存在里恋爱,还挺有意趣。
顺便打发时间,提升文笔。
不得不说,林零坚持着写这本,还真就是明智的决定。
翌日,林零终于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条来自编辑的私信。
对方和她商量完稿费的事宜后,同意签下她的,并且让她记得邮寄合同。
“老管,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打印店吗?”
等林零进洗手间换下病号服,穿上日常的服装,管津文看出她身体瘦削了不少。这住院之前的衣裳,竟然穿在她身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她下巴尖尖,骨骼的线条也比从前清晰了些,而且肩膀薄的像一株枯树,那骨架似乎要把衣服的布面刺破。
平时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竟完全看不出,住院这段时间,她瘦了这么多。
这段时间的遭遇太熬人,她才经历过心理上的创伤,也才从ICU出来没有多久,本来就瘦小,这又输了几日的营养液,吃了几日流食,愈发枯槁了。
“……走吧。”管津文强作淡然地转过身,其实是不忍心看林零现在的状态。
说得难听点,眼下这个状况,她势必不能在住院一个月就成功出院了。
情绪会反复,睡眠质量还是依赖药物,前不久住进ICU的事情也证明她的自杀自伤倾向完全没有消失。
超过了一个月的病假,灵感传媒会不会继续宽限她,还两说。
总之,目前的形势,对林零很是不利。
管津文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让林零忧心,只自己暗自思量。
不过几分钟光景,管津文就牵着林零走到楼下的打印店。
林零把合同的电子稿上传到打印店的电脑里打印,结果一打就是厚厚一沓。
“哪来这么厚重的合同?”管津文蹙眉。
“我也不知道,编辑只是交代了按照要求打印多份,每一份都必须签字邮寄过去,”林零的眼瞳好像黑曜石一样,通澈得缀满了细碎的光斑。她的眼神永远干净,很能打动人。“老管,我是第一次签这种合同诶。以前写文章的合同不会这么厚一沓,而且有些文章只需要在线上填写原创声明就好了,根本没有合同。”
她捏着这些刚从打印机下方取出来,微微发热的纸张。那神情,像极了第一次见到雪的孩子。
管津文知道她觉得新奇,看到她难得发自心底地这样开心,也为她高兴。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要摸脑袋,摸脑袋会长不高的。”她嗔道。
在准备寄出去之前,林零忍不住翻开合同,她实在好奇,的签约合同和自己一贯写文案的时候过的合同,究竟有哪些不同。
版权上更丰富,分成也更细化。
底薪更低。
相比起林零之前在灵感传媒可以拿到的工资,还有她在B市吃穿住行的花费,这每月的稿费,确实是寡淡了些。
林零合上合同,脸上又没了表情。
“怎么啦?”管津文揽过她的肩。
“我本来以为,写真的可以做一份副业的,”林零木木地昂起脸来问他,“是我对自己期待值太高了吗?”
也不怪林零。
尽管林零现在写这方面算是新手,可她写文案也写了很久,对于稿费的预期肯定不会太低。眼下这个结果,也难怪她会有点小失落了。
她难免会琢磨,自己写的几千字,和自己写的几万字,怎么会是等价的呢?
这样一来,她反而有点动摇了。
“不会的,”管津文赶忙宽慰她,他正希望她能找到件事情疏散疏散心结,不要耽溺于病情。他当然不希望林零放弃写这件事。哪怕最终她不能变成个作家,写这件事本身能够治愈她一时也是好的,“我喜欢看你的,我来付给你稿费。”
他那日读了些林零写的,也是真的喜欢看。总能从男女主人公的身上,看见他俩的影子。
至于稿费嘛,问题不大。自家的媳妇自己宠,他对林零,向来是不计较金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