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柔弱

这次参加国青集训的所有人都住在天坛饭店,教练组也不例外,他们蹲这不仅能随时观察运动员的情况,还能有效防止这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闹出什么事来。

牛顿也参加过国青,那时候条件没现在好,运动员那种热血激昂的感觉却没变过,而在做运动员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会打球打到四十岁,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喝酒。

他醉醺醺的回了房间,在江小海的搀扶下,趴在马桶边一通狂吐。

江小海给他拍着背,悠悠的叹气。

牛顿一抹嘴:“海啊,我熏到你捏?”

他还挺抱歉,想让江小海出去,他收拾一下,省得让年轻人不舒坦。

江小海:“请叫我小江或者小海,谢谢。”

江小海并没有运动员经历,只是通过高考考入了北体大这座211,又学了运动医学,想要为国家的体育事业发光发热而已,所以他之前对牛顿不熟,只知道对方在役时,是全亚洲最好的男排二传之一。

正式给牛顿做副教练前,江小海听传闻,还以为这人就是个有博士学位的加强版赵老鬼,谁知道混熟以后,才知道牛顿几乎是排协体系内对排球爱得最真诚的人了。

那么多人汲汲营营不惜摘果子、互相诬陷只为了当更大的领导,而牛顿不一样,他汲汲营营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一个能不被恶意摁替补席、有教练爱护他们的健康、让他们好好打球的环境。

在国家队里沉默了这么久,突然遇到老牛这样的人,就算是已经只想混日子敷衍事业的江小海,也被重新点燃了对未来的期盼。

就在此时,有人摁了门铃。

一般来说,会在这时候来找他们的,也只有教练组的其他成员,而且应该是有什么紧急事务要作为主教练的牛顿处理。

江小海连忙过去开门,却对上一双在灯光映照下,显得越发深邃的蓝眼睛。

江小海抬高嗓门:“是小秦啊,有什么事吗?”

从厕所隐隐约约传来的呕吐声立刻停了。

秦春晓翻了个白眼:“有解酒药和胃药吗?”

有的话老牛就不用抱着马桶那么吐了。

江小海下意识的以为是秦春晓认识的人喝醉且胃疼,正要训斥几句“哪个混账小子偷偷喝酒作为运动员还有没有职业素养了”,就见秦春晓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进了房间。

他失声叫道:“小秦,你干嘛!”

“送外卖。”

秦春晓举起手里的袋子。

作为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就退出赛场的退役人士,老牛在饮食用药方面百无禁忌,WADA那种药检组织可不管退役的老家伙,所以该吃药吃药,秦春晓不仅带了药,还给老牛带了汤面。

面条是碱性的,养胃。

小伙子哼着歌,拿壶烧水,泡了一包小柴胡,这玩意可以帮肝分解酒精,又泡了袋胃泰,拆开外卖套装:“热气腾腾的兰州牛肉面,香菜、葱、榨菜都放另一个小袋子里装了,你吃就加,不吃扔哈。”

面对秦春晓这个集训营里年纪最小、连16岁都没有的娃,老牛光速从行李箱里掏出新衣服,奔厕所里一分钟换掉满是酒味的衣服,又跑出来指着秦春晓:“恁娃来嘴儿凑撒……你来这做什么?”

秦春晓:“啊,我不凑撒,就是我们陈教练说牛教练以前不喝酒,来瞅瞅。”

别看老牛现在还身形精悍,只看脸以下的部分,是那种某不会打架还胆小的二愣想要避着走的195彪形大汉,但等过几年,他就会喝酒喝出小肚子,而且患上严重的肝病。

酒精作为一级致癌物对人体的腐蚀是非常可怕的,秦春晓还指望老牛能在爬上国家队主教练的位置后好好带他呢,自然不能放任牛肝出问题。

陈爱国和牛顿以前在国家队当过队友,但等老牛开始汲汲营营后,陈爱国就单方面不搭理老牛了,此时老牛听到秦春晓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感动。

老牛头幽幽叹气:“爱国他还记得我最爱吃牛肉啊。”

说罢,牛顿坐下,掰开筷子。

秦春晓:不,这个老陈没和我念叨过,只是因为你姓牛,我才给你买牛肉面的。

他将药往前一推:“先喝药,其实我买这些也是想和你们换个清净的地方躲一下。”

“清净?”牛顿和江小海不明所以的看着秦春晓。

这就轮到秦春晓叹气了:“我的室友是谁,你们知道吧?”

牛顿和江小海当然知道啦,集训开始前,陈爱国还特意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安排秦春晓和李羚、符碧扬这两个熟悉的朋友住一块,也好互相有个照料。

等等,李羚?

行了,两位教练懂秦春晓为什么要出来躲清净了。

江小海想,小秦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两位教练干脆的答应秦春晓在他们房间里躲一阵,但没过一阵,李羚那边就打来催命电话,哪怕不开免提,他们都听到秦春晓的手机里传来惨嚎。

“啊啊啊啊——晓仔安娜贝尔好恐怖啊啊啊啊——”

秦春晓黑着脸,他姐今年用奖学金买了个新平板,原来那个就淘汰给他用,不仅可以让学生党记笔记、给学习资料做批注,偶尔看个他喜欢的南极北极纪录片,里面存的上百G电影也被他继承下来,这次被一起带到集训营做休闲摸鱼用。

但他真的不该让这两个傻子发现他有攒了一堆经典电影的平板,更不应该在他们写完作业后把平板借给他们。

“两个一米九的大块头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娃娃吓到啊?”秦春晓气势汹汹的回去了。

江小海不知为何觉得秦春晓的背影十分高大:“小秦是个靠谱孩子。”

牛顿:“那两个年轻人和他感情也不错,这样也好,两个大块头傍身,我也不用担心他在集训的时候被谁欺负了。”

想到这,老牛一阵感叹:“想当年我们队里最矮的那个自由人胆子特小,在训练时老被人嘲笑身高,他还不敢反驳,都是我替他打架的,再后来,我就娶到了他的校花姐姐。”

江小海听出来了,老牛帮自由人打架的目的一点也不单纯。

不过老牛有句话说得对,那就是秦春晓在这一期集训营里,的确是无人敢惹的存在,但这个地位却是第二天秦春晓自己奠定的。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训练赛,过程是两场冲突。

在集训正式开始的第二天,来自不同省份的青年运动员们被打散组队,打算先来一波练习赛,看看娃儿们在比赛时的成色。

秦春晓这一组有李羚、艾孜买提,自由人杜小风、H省青队的主攻游子瑜,副攻洛河。

除了李羚,大家都被秦春晓在比赛里整过,没想到被秦春晓拉了一圈仇恨,这会儿又成队友了。

和他们对上的队伍则是乔明明、符碧扬、六月楼,巴蜀队二传猫寻风、以及N省青队的接应闵耀阳、自由人熊武。

这一队除了N省青队的两人,其余四人也是“矮墩墩受害者联盟”成员。

按理来说,艾孜买提个子高手臂长,不光能拦网,扣球的点高,杀伤力也不弱,而秦春晓能防能传能演戏,两人配一块应该很合适,前提却是艾孜买提能管理好自己的身材。

并不是所有运动员都可以自如的控制体重体脂,和秦春晓一样说瘦就瘦的,这不光是自制力的问题,和个人体质也有关。

艾孜买提生在x省,自幼就好高糖高热量的食物,本人还是易胖体质,一个新年过完,胖八斤都算少的,一个人要是胖了跳跃高度也会下降,所以艾孜买提的拦网高度并非是被老牛改成了三米二八,而是他现在的高度真只有那么多。

一副因胖而不给力,二副却是他的反面,作为一名运动员,洛河的身板极薄,手臂也细瘦,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他跑动灵活,能跳,手臂力量却不足,很容易就被对面的乔明明、符碧扬、六月楼、闵耀阳四个肌肉男轰开防御。

丁荣闲着没事,跑过来看比赛,见到这一幕嘴角直抽:“这队伍谁分的?力量派全集中到一队了,两边进攻火力都不均衡。”

江小海苦着脸:“牛教练让我这么分的,说是一队防御,一队进攻,以矛攻盾,且看矛盾之间谁质量更高。”

丁荣:……可是咱们中国男排本来就不以防守见长啊,何况这群青年队的小球员大多还处于靠身体天赋打球的阶段,技术糙得要死,想从他们之中找防御技术精妙的,只能看矮墩墩和杜小风两人而已。

秦春晓也知道青年球员大多技术糙,所以等他被轮转到前排时,便和处于四号位的李羚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点头。

G省双子星模式搞起。

李羚今天是不抽风的好羚,二传给的恰到好处,打起来无比舒适,秦春晓用他的传球配出花式借手,将对面一帮糙男打得憋屈无比。

从二号位轮转到四号位,也就是身处前排的这段时间里,秦春晓差点把对面的人手给借烂。

和他对位的六月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像以前一样砸点东西、吼一嗓子吧,在练习赛里这么干未免太小题大做,不这么干吧,心里的火气又无处可泄。

符碧扬则已经麻了,作为秦春晓借手技术的源头,从秦春晓学会借手开始,他就一直是头号受害者,这会儿连火气都升不起来。

乔明明则是个厚道人,压根不打算为练习赛着急上火。

他们三个不气,头一回被矮墩墩迫害的N省青队队长、主攻手闵耀阳却不想忍。

这个两米零五、巧克力肤色的少年是国内排坛知名的笨蛋帅哥,他健美、阳光、帅气,肌肉练得恰好到处,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唯独球商不太高,对战术的阅读能力有限,打得比较呆板,且八字线宽度不够,只有直线球打得漂亮,只要敌队的战术丰富一些,拦网及时,他就会应对的很吃力,属于被秦影帝天克的类型。

在被借了几回手后,闵耀阳就怒:“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和人正面对决了?怎么老使这些阴招?”

秦春晓毫不示弱的顶回去:“我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得分,怎么地?你不服啊?不服去找国际排联理论啊!”

裁判警告:“好好打比赛,不许挑衅滋事,说你呢,闵耀阳,秦春晓,你别火上浇油,我看到你冲闵耀阳做鬼脸了!”

符碧扬看着闵耀阳那鼓鼓的肌肉,心想晓仔娇小柔弱,可经不起这糙汉一拳,也上去拦他:“算了,耀阳,算了。”

这是第一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