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确实隐蔽。
那群黑衣人手里的剑削过外面浓密的藤蔓,割断一层,还剩一层。缝隙变得稀疏,可因为光线昏暗,所以他们并未发现这个隐藏之地。
苏知鱼也察觉到外面的情势不容乐观,她难得乖巧地趴在男人怀中,安静的等待着。
也许是天色太暗,也许是这些人过于心急,他们粗糙而暴戾地砍断十几根藤蔓后,路过这个隐蔽的山洞,往前行去。
黑衣人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知鱼立刻伸手去掰男人捂在她脸上的手。
感觉到手背处的拉扯,陆时行这才恍然大悟似得松开苏知鱼。
小娘子憋了很久,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恨不能将周围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里才好。
因为缺氧太长时间,所以苏知鱼在猛烈呼吸的时候感觉肺部被撕裂的厉害。她捂着心口,想起身往旁边挪去,不想仰头的时候正撞到头顶的石壁。
“唔……”
“怎么了?”
“撞到了。”
小娘子模糊回应一声,捂着头顶哼唧。
男人略思半刻,伸手抚到石壁上摸了摸。
果然,那里有块凸起,比石壁更突出些。男人伸手一捏,那块不算硬实的石头就被他捏碎了一点,然后窸窸窣窣地落到地上。
苏知鱼只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她伸手去摸,被陆时行按住。
“先别动,他们可能会回来。”男人的另外那只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苏知鱼的腰肢上,阻止了她继续往旁边去的动作。
听到陆时行的话,小娘子的动作登时顿住,脸上露出紧张神色。
就这样不知道又趴了多久,苏知鱼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略有些不耐烦,“这么久了不会回来了吧?”
她身下的男人沉吟半响,终于吐出一个字,“嗯。”
苏知鱼立刻翻身下去,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我们现在去哪?”
陆时行半撑起身体,望着外面越来越强的光线道:“他们从围猎场周围搜索过来,今天搜山,明天就搜到西山寺了。如果要回西山寺的话,就要等后天。”
“你的意思是我要跟你在这里待到后天?”苏知鱼下意识拔高声音,“这怎么可能!反正他们没发现我,我要自己回去。”
说完,苏知鱼伸手拨开洞前的藤蔓,刚刚探出一颗头,就被外面刺眼的光线照得缩了回去。
好晒。
现在出去的话她的肌肤会被晒伤的。
小娘子面露纠结。
男人靠坐在那里,望着小娘子踌躇不已的模样,悄悄勾了勾唇,然后突然感觉心口处一阵钝痛,他低头一看,因为刚才苏知鱼在他身上不知道趴了多久,所以导致伤口被挤压、开裂,现在正在往外渗血。
苏知鱼也顺着陆时行的视线看到了他濡湿的衣襟。
怪不得刚才趴着的时候她闻到一股血腥气,原来竟是因为男人的伤口。
陆时行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衣襟扯得更开一些。
藤蔓已经被拨开一小半,光线透进来一块,苏知鱼微微探头过去,看到男人心口处一个类似箭伤的伤口。
“怎么弄的?”
“中箭了。”
“你不是小公爷吗?怎么老是被人追着杀?”
陆时行观察伤口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苏知鱼哼一声,“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还懒得听呢。”
“自然是因为,有人想我死。”
苏知鱼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
苏知鱼:……
洞内又静了一会儿,小娘子看着陆时行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十分熟练的将小瓷瓶上面的塞子拔开后倒到伤口上。
白色的粉末窸窸窣窣地附着上去,苏知鱼注意到男人额角有冷汗浸出,整个人也僵硬的很,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你没事吧?”
“嗯。”陆时行抖着手将小瓷瓶收好。
苏知鱼看到他一动,那些粉末就往下落,“你要不要包一下?”说完,她见男人疼得面色煞白,连嘴唇都是苍白一片,便自告奋勇道:“我帮你吧。”
苏知鱼上前,拉住陆时行身上的衣物。
“你干什么?”男人下意识皱眉。
“当然是撕你的衣服了,难道还是撕我的衣服吗?”
陆时行:……
男人挣扎良久,在苏知鱼努力撕扯他这廉价的衣物时道:“我这衣服……要二十个铜板一件……”
苏知鱼,“怪不得这么磨手!”
.
那群死士没有回来,苏知鱼猜测,他们应该真的如陆时行所说往西山寺去了。
陆时行的中衣少了一截,他里面的衣物还算干净,撕开之后裹住伤口,防止感染并止血。
小娘子的手艺极差,根本就不会裹伤口,她甚至不敢看他的伤。陆时行只能半褪衣物,艰难的自己替自己包扎伤口。
他的伤弄好了,死士也大概去了,苏知鱼这才恍然觉得自己身上也疼的厉害。
她摊开手掌,果然看到掌心有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我受伤了。”小娘子面色煞白。
陆时行神色一凛,“哪里?”
“你看!”
男人凑过去,神色严肃地盯住她掌心那个小小的伤口。
如果现在不给他看,明日大概就痊愈了。
“好疼。”小娘子瘪着嘴,娇气地红了眼眶。
陆时行沉默半响,取出自己的小瓷瓶,“我给你上点药?”
“嗯。”苏知鱼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陆时行拔开塞子,正准备往她掌心倒药粉,小娘子突然将手往里一撤,问,“疼吗?”
刚才她可是看他疼得脸都白了。
“不疼。”
“真的。”
苏知鱼面露狐疑,“你刚才好像很疼的样子。”
“我伤口大。”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
“唔……”小娘子半信半疑,“那你倒吧,轻一点啊。”
“嗯。”
陆时行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手里的药粉往她掌心倒去。
药粉刚刚接触到伤口,小娘子就疼得甩手,“啊啊啊!疼死了!你骗我!”
苏知鱼伸手去打他。
男人往后躲,重新靠到石壁上。
苏知鱼打着打着,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生扑过去的姿势,立刻端端正正坐回去,然后用那双蕴着泪光的眸子恶狠狠瞪人。
仿佛用眼神就能把他瞪死死的。
陆时行捏着手里的小白瓷瓶转了转,眉梢眼角的冷冽消失不少,甚至连唇角都不自觉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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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洞内又挨了一日,次日清晨,两人终于回到西山寺。
“进去吧。”陆时行站在院子门口道。
“你要走了?”
“嗯。”
“那你走吧。”折腾了这么几日,没有吃的,只喝了几口水,也不能沐浴,苏知鱼觉得自己都臭了。她摆摆手,对陆时行根本就没有半点恋恋不舍,反而十分积极的希望不要再见面了。
陆时行站在院子门口,见小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莫名有点空落。
意识到这股情绪,男人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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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蝶已经急疯了,她到处都找不到她家小姐。心系苏知鱼安危,雀蝶已经找了住持说明情况,住持听说苏知鱼这个散财仙女不见了,赶紧让小沙弥们都出去找人。
小沙弥们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人,雀蝶急得一夜没睡,哭红了眼,然后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看到了站在屋中喝水的苏知鱼。
“小姐?”雀蝶一脸呆滞。
苏知鱼脏兮兮地站在那里,像刚刚从泥坑里滚出来,“快给我弄点吃的来。”
“是,是,小姐。”
雀蝶赶紧替苏知鱼去厨房端了几碟素菜来,然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她,“小姐,你这几日都去哪了啊,我都急死了。”
“没什么事,救了条落水狗。”
“狗?”雀蝶满脸疑惑。
“等会儿再跟你说。”
苏知鱼净了手,洗了脸,先随便用了几口,然后在雀蝶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热气氤氲间,小娘子拉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靠在大浴桶上,闭目养神。
“小姐。”
雀蝶轻轻唤她。
苏知鱼睡着了。
雀蝶赶紧往里加上半桶热水,生怕把她家小姐给冷到了。
苏知鱼在浴桶里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水还是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的肌肤泡得越发光滑水嫩,细腻柔软的长发拖曳在水中,像散开的,质地极好的黑色绸缎。
“啊!”突然,外面传来雀蝶的惊叫声,连带着碗碟打翻的声音。
苏知鱼赶紧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袍,湿着身体出去,“怎么了?”
外间地上正躺着一个男人,双眸紧闭,不知生死,正是那位跟她在院子门口分别的小公爷。
苏知鱼:……
“别叫了,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这男人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的苏知鱼竟无比镇定。她先让雀蝶去看看男人还有没有心跳,自己则赶紧换了套裙衫。
“小姐,还有气。”
“嗯。”
苏知鱼一边拢着自己的湿发,一边跟雀蝶道:“拿个毯子过来把人裹了,然后放到……那边的地上。”
反正是夏天,地上也不凉,还能祛暑呢。
两人用毯子把人裹了,然后吃力地拖到靠窗处。
“小姐,沈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是我救的落水狗喽。”
雀蝶愣了愣后恍然大悟。
“小姐你失踪这么多天就是去找沈公子了?”
“嘘,小点声。”苏知鱼打断雀蝶的话,“别让人知道他在我们这里。”
“是,小姐。”
.
屋内突然多了一个男人,苏知鱼也略有些不自在,她让人搬了个屏风过来,挡住陆时行,并往男人脸上盖了块帕子。
“小姐,沈公子上次那样对您,您怎么还救他呀?”雀蝶可是记得这位公子“好心”的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自家小姐送回苏家绣坊给柳长风做妾一事。
“你家小姐我以德报怨,天生菩萨心肠。”
雀蝶同意地点头,“小姐您就是心太好了。”
苏知鱼感叹道:“可不是嘛,去看看他死没死。”
“哎。”
雀蝶揭开男人脸上的帕子,露出那张苍白俊脸,然后发现男人的脸色竟比刚才好了不少。
“小姐,他……好烫,好像是发烧了。”
.
苏知鱼清楚,陆时行躲躲藏藏的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因此,她现在也不能替他去找医士,可不找医士的好,他这身体要怎么办?真死了的话怎么办?
苏知鱼抿唇,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烫得厉害。
这可怎么办?没办法了,只能找人来了。
“雀蝶,去把住持找来,只让住持一个人来就好了。”
“是。”
“等一下!”突然,苏知鱼又把雀蝶喊住,然后转头,盯着陆时行,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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