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第十三次相亲173
可以看出来，h君的反应比同龄人稍显迟滞，大约会慢上零点几秒，有点像每走一步，都稍作停顿的鸟。
当然，就动作间隔而言，不至于真的如鸟做得那般夸张。
这倒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或者神经的反应功能受损，而是因为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莫名的犹豫不决，就像生怕会因轻举妄动遭到呵斥一般。
或许，人在经历过那种事后，多少都会留下这样的应激反应后遗症。
俩人只要了一小瓶白酒，还有几样荤素搭配的小菜，从太阳刚下山起，一直聊到小酒馆打烊，说出许多心里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话统统倾倒出来，有苦、有甜、有心酸，几乎比这小半辈子所说的话加起来都多。
君第一次见到对方跟一个男人滔滔不绝说这么久，而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
可惜，他们谁都无法为对方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只能在对方趴在桌子上呜咽时，陪着掉上几滴滚烫的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大概只是未到伤心处。
也有人觉得，男人应该像高山一样冷峻坚强，哭是如水的女人可以做的，石头做成的男人只能流血流汗，不可流泪，否则就不是石头，而是一滩烂泥糊糊。
这未免有失偏颇。
既然都是人，女人可以哭，男人为什么不能哭呢？
事实上，男人不但可以哭，恐怕在避开人处，不比女人痛哭的次数少。
这俩大男人是越说越伤心，不再避讳他人诧异的目光，一边对饮，一边流泪。
酒实在没喝多少，泪水倒是足可以灌满未空的酒瓶子。
他们是为对方的不幸流泪吗？
当然不是。
作为成年人，俩人自是为自己流泪。
只有未成年的小家伙们，才会看个外国电视剧，就哭得稀里哗啦，用光一包又一包餐巾纸。
那些肥皂剧的剧情确实感人，但不能把真正的成年人感动到哭。
不是说成年人感情淡漠，而是他们所剩的泪已不多，只用来哭自己都嫌不够，没法拿来送给别人。
再说，古今中外，以眼泪送人的，似乎也只有《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红楼梦》被一些学者当做密码本一样破译，像各国的基督徒研究圣经一样，不断从其中找出某条灰蛇伏线的线索，就好像树里的每个标点都有异乎寻常的意义。
《红楼梦》自然是一本好书，算得上是中国最好的小说，但是将其作为充满黑话的密码本来看，就多少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
君只看过两边该书，因人物众多，根本记不全这些人的名字。
不过，他觉得，很多人对林黛玉有误解。
林黛玉实质上不是多愁善感，是真的处在愁苦之中，也不是形似一股风就吹跑的灯草，是真正身似浮萍，生死不由自己做主。
任何一个人处在她那种境遇里，就算不是天天以泪洗面，恐怕也高兴不起来。
这位官宦小姐空有大家闺秀的名头，实际上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落难凤凰，一旦被贾家当家人下逐客令，下场不会比庵子里的妙玉好到哪里去。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嫁给贾宝玉，变成这个家族未来的女主人。
如果这件事失败，就算她没有因愁生疾而死，最后也会沦落在薛潘一流人物手里，变成可悲、可怜、可哀、可叹的纨绔手中的玩具。
那种事如成真，大概是比妙玉沦落风尘更令人惋惜的悲剧。
可是，人生比小说里的故事更残酷，往往是每天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林黛玉遭遇的窘境，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进万丈深渊，再也没站起来的机会，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像只猫一样走着形容怪异的猫步。
即便如此，每天摔倒的人仍如恒河沙数，有的是自己把自己绊倒；有的是被别人推到；还有的因大气候变迁，不得不倒。
种种怪象不一而足，简而言之，就如同活马一定会死一样，总是会摔倒的，所不同者，就在于伤得重不重，还能不能爬起来。
大部分人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摔个粉身碎骨。
h君算是差点玉碎，万幸留得瓦全。但，瓦要再变回玉，却是万难。
这是h君目前一切愁苦的根源。
君则是为别的事在哭。
兔子大概不会为不会高飞而苦恼，但是麻雀应该是会的，一只被人们认为是麻雀，但自认是鸿鹄的鸟更会。
君就是一只这样的鸟。
他向往天空，想在上面自由翱翔，却因种种束缚，无法振翅起飞，眼瞅着体型比自己小，翼展没自己阔的，都在云端自由嬉戏，心里难受，很难受，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唯一能表达的就是两个字“难受”。
到底有多难受呢？
可以这样说，哪天要是一颗天外飞星把地球砸烂。
他才会觉得，心里的难受稍微被缓解那么一点点。
h君抱怨道：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不会娶现在的老婆。她是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姑娘，长得也不好看。你是知道我的，原来有多少姑娘倒贴着追我啊！
君听后，大笑到流出眼泪，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你好歹还有老婆。我可是到现在都没老婆。你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在回家的路上，他偶遇一个买糖炒栗子的老婆婆。
那张满是皱纹的慈祥的脸，似乎是她厨艺上佳的极好证明，让君觉得她的栗子应该挺好吃的。
果然，栗子很热，也很甜，入口很是软糯。
几分钟后，大概他胃里的酒与栗子产生了化学反应，一股气流在食物糜里开始翻江倒海，使得混合着酒气与腐败味的怪味直冲脑门，剧烈的冲击让他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他疑心栗子已经变质，可手里空余包栗子的牛皮纸，想要回去找人讨个说法，已没有讲理的证据，只能忍着难受，挤上经过这个偏僻角落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