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十三次相亲24

第109章第十三次相亲24

他很喜欢孔子生活的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

很多人小时候都有自己想成为的人。

有的人想成为行走四方、无拘无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有的人想成为一身戎装、驰骋沙场、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还有的人想成为爬上高山、潜入深湖、进入丛林峡谷探险的探险家……

可他想成为的不是这些人。

他想成为春秋时代那几百个诸侯国君主中的一个。

简而言之,就是想当一个城邦主。

他还认真设想过这是一座怎样的城。

首先,这座城要有高大的城墙。这墙要厚实,坚硬,一定要内有夯土,外有石板,用鸡蛋清之类的做粘合剂,就像赫连勃勃的统万城城墙一样刀枪不入,牢不可破,能禁得住几万敌军的狼奔豕突。在那个没有火炮的年代,这种城墙足以挡住一切来犯之敌。

其次,为了保险起见,这座城的壕沟要够大、够深、够多,要像丰臣氏的大阪城壕沟一样,做到“车驱马不前”,让敌人临沟兴叹。

第三,还有城里的粮食要充足。不光是要有够几月的储备粮,还要能在城内种粮食,做到能自给自足,就像阿兹特克人的水上城特诺奇蒂特兰一样。手里有粮就不怕敌人展开长期围困。

第四,城里地下还要有充足水源,城内能够有多处水井,不要像格林纳达城一样从城外引水入城。

格林纳达的供水系统不可谓不巧妙。但是,敌人一旦攻陷水源地,红堡就算城防再完美也必然陷落。

只有城内本身就有充足水源才能解决这种危机。

当时他觉得,只要这几样都齐备了,就能在上无天子管辖,下午诸侯威胁的情况下安然做一个城邦之主,悠然一生了。

那时候,他觉得要是能做这样一座大城的城主,他的人生就算是走上巅峰,简直就是完美了。

说实话,他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能会有人笑话他见识浅薄,志向不高远。

可实际上真正能安然当一位

春秋时代的侯爵、伯爵之类城主,真的是一种幸福。

城邦之主看起来只是一城之主。可实际上,如果这个城池内政运转通顺,经济运营得当,其所能产生的物质回报足够供养一人所需之奢靡。

不论是西域的黄金、宝石、香料,还是东边大海里的海参、燕窝、鱼翅,或者南方山泽里的犀牛、龟鳖、鱼虾,都是可以得到的。

根据考古发现,南方诸侯的墓里甚至有远方波斯传来的蜻蜓眼琉璃珠。

世界确实很大,但是作为一个个体而言,实在是没有占有全部世界的必要。

那些像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想着征服全世界的人,其真实内心所想无非是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君没有这种癖好,所以对征服全世界这种危险系数太高的事兴趣不大。

他甚至觉得,三国时代白马单骑夺荆州的刘表才是真正活明白了的人。其余那些你整我夺的军阀统统是脑子生虫的禄蠢。

当然,这只是他小时候的想法。

长大一些,他才发现公孙瓒、刘表之流的选择是错的,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错到非死不足以谢罪。

刘表等人坐拥数万精兵,治下几十万百姓,有大城十几座,却不去逐鹿天下。这就像是唐朝魏博镇罗某人所铸大错一样,非得集九州之铁才能造成,一旦铸成就后悔无及了。

以公孙瓒来说。这人手下白马义从一度有天下强兵之称。但是,等到他妄想以一堆碉堡保护自己,以拖待变等天下大势风云变化时,这支强兵在袁绍面前就像是一推就倒的朽墙。

是这支军队战斗力下降了吗?

其实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敌人变强了。

好比天下大乱时,领兵进入巴蜀的人多半可以割据一方。可真正能从巴蜀出兵一统天下的只有刘邦。

道理很简单。除了刘邦,几乎所有的川蜀政权都是偏安一隅。等到川蜀外的所有豪杰都被消灭,外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灭亡自然也就指日可待了。

而刘邦是主动出击,在项羽消灭齐国、赵国等国之前,就向最强的西楚发起冲锋。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看似是最危险的,实际上是生存几率最大的选择。所以,他是唯一一个以川蜀为基地成功完成统一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理看似是谁都明白,却绝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至少,君本人就做不到。他已经原地踏步好多年了。以“不进则退”这标准来看,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向后退。

这种退并不快,却也不算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不断向城市外环退却的居民。

这些人随着挣钱能力的下滑,先是从一环退到二环,接着是搬到三环、四环、五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退到了城乡结合部。然后,他们就在那里扎下根,永远的退出了激烈的都市竞争生活。

在bj,很多人都是这样慢慢离开市中心。他们中的不少人觉得自己一定能重新回来。事实上,没有几个人能逆袭。

恐惧。

君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那种感觉很不妙,就像是修炼了上百年的动物一朝就被打回原形。

最可怕的不是数百年的道行毁于一旦,而是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接触过不少缓慢向城市外层迁徙的人。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征:年龄偏大。

他们大多数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从头迈”。他们拖家带口,也早就被磨光了锐气,根本没了再来一次的朝气和志向。

那场景有些许悲凉,一群人就像日暮中老去的树木,在昏黄中随着天光的黯淡失色颜色,好像生命随着太阳一起沉到地平线以下。

太阳总会再次升起,而腐朽化的木头只能要么化为无言的尘土,要么变身为要萤火的养料,再无傲然伫立的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