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光如水。
九峰南城外的密林中。
一名身缠绷带的高大身影站在东来西往的护城河边。
“第一波有三个运气好的毛头小子跳崖逃了。
第二波整整二十七人,多是九牛武人。
前后合共四十五名武人,差不多了吧?”
“薛神捕当真好气魄,为博卢延山信任,竟不惜横刀自残?”
尖细男声从对岸传来。
薛林海即便就着明亮月光,也只看到暗夜阴影之中,藏着一个人形黑影。
“少废话!
即便不行,我也别无他法。
当初说好的,最多两次,我做到了。
而今卢延山亲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上次闭关修为大进,我甚至怀疑他已经灵窍了!
即便全盛时期的天龙,在他手下恐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若被擒杀,与我无关!”
“哼哼哼,那是当然”,那人冷笑,端的是难听至极。
“邪祟已出,薛神捕还是多想想如何诛邪吧!
此物乃我教中圣药,不仅可助薛神捕疗伤,还可弥补雷音血气。”
那怪人话音未落,一道常人根本看不清的黑芒朝薛林海激射而来。
薛林海冷哼一声,运起玄功,单手接住那道黑芒。
借着月光,结合手中触感,分明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方形木盒。
随手将其揣入胸口,薛林海凝神细看,只见不过数丈之隔的对岸,已是只剩树枝阴影在随风摇动。
……
子时。
回春堂中。
吴讳勉力盘膝,看着左手掌心中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血莲,双目光彩摄人。
柳仲无愧他“回春圣手”之称。
开出的药汤吴讳昨日在杜家父女离去之后喝了一回。
今日又喝了早中晚三回。
前后拢共四贴百年之上的好药,竟将吴讳体内早已干涸的血气引回了两成!
自身血气蕴养之下,折磨了他两日一夜的内腑刺痛已是好了大半。
白日周熊离去之后,他直接昏睡闭眼,来到的武技经验幻境中,直接问屠犇大药的服用之法。
周熊虽给他说了直接吃就好,但秉承着万事小心的原则,吴讳还是来到了幻境之中,寻武道前辈屠犇求证。
据屠犇说来,但凡大药,于常人来说与毒药无异!
体内若无血气,擅自服之必亡。
若是身怀血气的武人服之,那便是增加血气修为之无上圣药!
只是因大药属性不同,吃下后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或如火烧、或如水煮,或似千针刺骨,或像万刃割肉。
此类反应视大药品质属性而定,一般越是上乘的大药,不良反应便是剧烈,时间也越久。
黄品大药要撑三刻,这是屠犇告诉吴讳的时间。
且对雷音之下的武人来说,大药一般以口服最佳,最忌掺杂其余药物。
若是雷音之上,为入境而服,便要寻找专配大药的药师,悉心搭配各类大药,以达到洗经伐髓、突破修为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此类药师,无论人在武院或是官府,均是大炎官制之中的从九品官身!
听到此事时,吴讳也不由暗自咋舌。
只是一配药郎中而已,竟有种无数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官身,足见炎朝对武道资源掌控之严!
知晓其中关节后。
吴讳便开始搬运血气调整身体。
直到子时来临,夜深人静,他拿出了周熊给的鸡血火冠莲,准备借药疗伤!
白日趁柳仲问诊时,他旁敲侧击的问过柳仲,若是有了大药,又有雷音武人用血气相助,他的伤势多久能好?
因为之前柳仲亲口说过,他的伤势若能寻来大药,不出一月就能痊愈。
昨日杜青山的承诺历历在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就会派人来接吴讳。
因此吴讳才想问问,大药血气两相叠加的话,他的伤势多久能好。
柳仲答曰:“若是你能寻来大药,哪怕只是半株,都不需雷音武人相助,你的伤势在一月之内便能尽数痊愈!
若是吃了大药,又有雷音气血相助,半月当能痊愈如初。”
吴讳听完大为震撼。
半株。
周熊若非提前踩过点,又怎会正好拿出半株血莲?
凝视着手中脉络清晰的晶莹血莲,吴讳震撼欣喜之余,心中再度浮现出一抹感动暖流。
此前他听得最多的只是大药难寻,往往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一株尚且如此,何况武人入境所需的“七药筑基”?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这个世界的大药究竟有多么神奇!
骨断脏裂之创,在大药的帮助之下,至多半月就可痊愈!
从最开始的两年缩短至如今的半月,吴讳哪里还敢迟疑?
窗外月华如水。
吴讳自觉精神状态已达到巅峰,也做好了承受大药反噬的准备。
当即抬手张口,将半株鸡血火冠莲送入口中。
汁液爆出,初嚼辛辣,再嚼回甘。
吃嫩姜一样,还回甘,怪好吃的。
吴讳心中如是想着。
下一瞬,食道仿佛吞了滚烫开水一般灼痛难耐!
灼烧痛感不过两息便已蔓延全身!
吴讳瘫倒在床,熟虾一般弓着身子,紧咬牙关,竭力强忍!
仅是呼吸之间,吴讳身下的灰色薄被便已渗出一滩水渍。
是汗!
如瀑般的汗!
与此同时,一股吴讳修武至今也从未感受过的蓬勃血气在体内爆发,恶龙发怒般四处乱窜。
吴讳正苦苦忍耐,忽觉心口颤动,阵阵比平时粗大了数倍还多的热流疯狂涌向心口。
却是掠天葫芦在吸收能量!
吴讳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即将灌满的池子,池子底部还有一个葫芦形状的地漏。
池子快要灌满时,有一只大手掀开了地漏盖子。
下一息就快满溢而出的水忽然有了宣泄之口。
“一个水池同时注水和放水,多久能够灌满?”
带着这个奇怪且熟悉的问题,吴讳陷入了昏睡之中。
……
翌日清晨。
吴讳被一阵凉风吹醒。
他习惯性的伸手扯被子,试图盖住全身。
下一刻,吴讳诈尸一般直挺挺的坐起身来。
猛地吸气,又用力吐出。
反复数次后,他抬起右手,解开柳仲亲手替他绑好的医用白布。
白布之下,是两块被用得油光可鉴的长方形木板。
那本是用来为他固定断骨的。
拆掉木板,吴讳拧着右手,看向已经结痂的手肘。
“好……好了!?”
吴讳目瞪口呆,又手嘴并用,拆掉了右手手掌的诸多细小木片,活动五指,只觉灵巧一如往昔。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就……好了?!”
他姐受不了!
起码这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半株血莲,黄品大药,这比赵敏的黑玉断续膏还牛!”
前日惊闻两年才能痊愈时吴讳有多绝望。
此刻感受着右手握拳时的力量吴讳就有多惊喜。
虽然老早就知道大药有用,亲身感受过其神奇之处后,吴讳依旧震撼莫名。
“不行!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杜家就算了,杜青山要用雷音血气助我恢复,肯定瞒不过他。
但这回春堂人多嘴杂,传出去总归不好。”
缓了片刻,吴讳又手脚麻利的将固定断骨用的木板夹好,将右手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