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刺通了关窍

永安看着素雪递过来的烧饼,眼睛闪亮,只迟疑了一下就接过来大口吃起来,半个烧饼很快就下了肚,他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素雪,这才拿着煎饼小口小口地嚼。

看着永安吃烧饼的凶残样,有那么一刻,素雪有种做贼偷吃的错觉。唉,这个家还是太穷了,等安定下来,一定要想办法挣钱,让永安实现吃喝自由。

站在王老太身边,看着她那暗淡的眸光和布满细纹的脸,素雪心里莫名地有点堵,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地逃荒,可是不走又能怎么办呢,保命要紧呀!

素雪暗暗吸了口气,扬声道:“奶,给你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赶路。”

看到递到嘴边的半个麦面烧饼,王老太眨了眨眼,这才看见素雪和永安站在跟前。

王老太眼睛扫过素雪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粗粮煎饼,劈手夺过烧饼,掰了一半又递给素雪。

“这是你爹买的?”,不等素雪回答,王老太又道:“你个锯了嘴的葫芦,自己不知道吃呀,跑那么远的路,把你跑傻啦?”

这老太太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素雪把烧饼推回去道:“奶,我回来前吃过饭了,这个给你吃。”

见王老太小小地咬了一口,素雪忙从永安手里接过盛着粥的碗,递给王老太,“烧饼太干了,奶,就着粥吃。”

王老太惊讶地看一眼素雪,这个孙女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素雪举了举手里的煎饼说:“奶,你快吃,我吃这个就行,粗粮对身体好。”

王老太白了素雪一眼,这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孙女,编都不会编,还对身体好,谁不知道麦面比粗粮对身子好呀。

其实王老太真误会了,素雪还真是只想尝尝粗粮煎饼的味道,调剂下饮食结构。

素雪在王老太身边坐下,对着一院子的忙碌,状似不经意地说:“奶,你看到我爹头上的伤没?那是给人打的……”

“什么,谁打的,谁敢打我儿?敢打秀才郎?”王老太豁然立起了眼,一副要去算账的架势。

素雪苦了脸,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后边她要说的话,让她说重点好吗?

“对呀,敢不把秀才郎放眼里,我爹拿着笤帚打得他哭爹喊娘,丢下银子就跑了。”

王老太狐疑地看着素雪,“你爹打回去了?没有有辱斯文?你爹的伤没事吗?”

“打回去了,有辱斯文的是谢孝文,他还是我爹的同窗呢。我爹的伤口不大,已经上过药了。”

王老太呼了口气。

素雪赶紧说重点:“这烧饼就是用人家赔给我爹的银子买的,还买了好多粮食,在骡车上放着呢,我爹说得多备些粮食,不能让奶和家里人在路上缺粮饿着了。”

素雪把四盛说成了个大孝子,反正四盛受伤、打谢孝文,还有买粮都是事实。

王老太眼睛就有些发涩,人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本就最疼这个小儿子,老四也最争气,不但为她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也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王老太觉得,之前的老四总让人有种飘在空中的感觉,让她摸不着抓不住;可这次老四回来,说话办事都那么得劲,那么……像她的儿子。

素雪见老太太有些动容,准备再加点码子。

“我爹把该想的都想了,能做的也做了,他是诚心要带你和家里人一起走,奶,你是不是不想走?”

见王老太还在纠结,素雪接着道:“其实不走也好,你就留下来给咱看家,让我爷带着大伙走,我二大娘会算账,就让她在路上给咱把家里的银子管上。”

二大娘高氏娘家是卖醋的,嫁人前时常跟她爹一起走街串巷地卖醋,帮她爹算账,也因此才成就了她与二盛的婚事,素雪从四盛口中知道这个细节。

王老太用眼睛使劲地剜素雪,素雪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奶,你在家等着,反正土匪不会拉老太太上山入伙。

你等土匪烧杀上几个月,官兵再来围剿上几个月,战后再恢复几个月,加起来也就一、两年吧,两年后我们就回来了,那时再跟奶合一起过日子。”

其实,王老太心里很清楚现在必须逃离,老四说得都对,何家庄的事更验证了老四的话。可她就是放不下几十年经营起来的家,放不下这院子、这房子,还有那十几亩地。

素雪的话无疑象一根针,刺通了王老太最后那一点堵塞的关窍。

让老二媳妇管全家的银子,那怎么成,王老太一骨碌爬起来,冲院子里喊道:“老二媳妇,老二媳妇。”

高氏正在跟二盛哭求:“我爹娘对咱这么好,把你当亲儿子待,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土匪的消息。你看,大柱都能绕路来给他姐通消息,你做女婿的不去,就让大小子去跑一趟吧,他爹——”

二盛正忙着跟大小子锯木头,叶家有两头牛,只有一个牛车,得把板车改成能套牛的牛车。

他们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高氏还要大小子去送信,让一个半大小子赶二十几里夜路,都不顾孩子的死活了,这还是不是亲娘了。

再说报完信回来,他愿意等,他几个兄弟、兄弟媳妇愿不愿意等,一天之内鲁家农庄和何家庄两处被抢杀,谁知道土匪明天会不会就抢到坡底村来了呢。

二盛不受高氏的裹挟,也不说话,只挥手把挡路的高氏推开。

高氏被推了个趔趄,顺势坐在地上嚎哭起来:“我不能不顾我爹娘的死活呀。”

二盛上去就捂住了高氏的嘴,“你想把全村人都招来吗?”

“老二媳妇,”王老太一声断喝,吓得高氏一个激灵,哭声就卡在了嗓子里。

“你个三不着两的懒婆娘,还不去收拾衣服用具,路上穿啥用啥?想要冻死你儿子男人吗?”

王老太的喝骂惊醒了高氏,娘家人重要,儿子男人更重要呀。

爹娘呀,闺女无能为力呀!但愿爹娘已经得到消息了。

高氏“噌”地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跑回屋子收拾去了。

“老大媳妇,”王老太又走向葛氏,葛氏已经跟大妮把自家屋里的东西归拢好了,正背着包袱从屋里出来。

葛氏不用担心娘家人,她娘家在深山里,常年吃不饱饭,他们不去抢土匪就不错了。要真有恶人去了,他们往山里一躲,外人三天三夜也找不到。

“老大媳妇,你跟大妮儿去接着摊煎饼,能摊多少摊多少,那东西能放,路上全靠它顶饥。”

“好的,娘。”葛氏放下包袱小跑着去了厨房。

王老太抬头见二小子满头的大汗地进了院门,问道:“二小子,你四叔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二小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道:“奶,里正爷不让咱走,更不让通知村里人,他还说四叔妖言惑众,要惩治四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