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厌恶之人

“有兄弟姐妹的人,一定生活得很开心的吧?”悠木青叶莫名奇妙的问,她穿着单薄的雨衣,被头发挡住的侧脸无比的苍白。

绯红的发梢被打湿贴在脸上,静静坐在救生筏里面的女孩并没有立即回答她。雨点不断的打在小筏薄薄的雨布上,容纳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的小小救生筏,在风雨中显得是那么的飘渺不定。似乎只需要掀起稍稍大一点的风浪,就足够让这个救生小筏消失在茫茫的水面之下。

没有得到回应,悠木青叶也没有再继续的追问,小筏在满是积水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飘着。无边的黑暗之中偶尔的有星星点点亮起,那是被困住的人们在升起火取暖。

雷光时不时的会降下,照亮一片黑暗的城市,以及女孩的目的地,那一座完全被黑暗笼罩着的大厦。有像是什么野兽在撕咬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随之一起的,还有着极为痛苦的惨叫声。

微弱的灯火越来越少,小筏静静的驶离了还有微弱灯火的城市,慢慢的没入黑暗之中。所有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完全的消失,她们进入了一个无光无声,像是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黑暗空间之中。

女孩像是有些不安的拉了拉衣服,遮住手臂上颜色越来越深的血管,还有那不断覆盖在皮肤上的白色鳞片。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根本就文字记载的时代,获得神之恩赐的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建立了文明。”悠木青叶轻声的说着。

没有人在控制,救生筏却诡异的继续前进着,向着更深更黑暗,远离现世的地方慢慢的飘去。

背对着女孩,她继续说着:“获得神之恩赐的人诞生后代,他们同样的拥有着神所赐予的力量。自诩为神之后裔的他们,修建起了用于供奉神的城市,用着她所赐予的力量,在被龙类支配的混乱年代之中开辟了一处安然的净土,但是……”

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而随着她的声音一起变化的,还有这处黑暗的空间。女孩忍不住的紧了紧衣服,抵挡突然出现的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之中飘起了鹅毛的大雪,像是极点一样的严寒让水面上开始结冰。

不过小筏的速度依旧的不减,如同还在水里一样的在冰面之上滑行着。

悠木青叶用着严寒的像是极点的声音说:“……那些享受着神之恩赐的卑贱人类,却是没有履行他们身为神之仆从应尽的义务。”

一点点的荧光在她的身上升起,一丝晶莹在她素白的手背上生成,这突然出现的鳞片渐渐的向上延伸,略显廉价的雨衣被撕开,四散的辉光驱散了寒冷,照亮了这无边的黑暗。

黑暗不再,女孩看清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隐藏着的东西。

高耸巨大的鸟居之上刻满了来自远古神秘的图腾,其下宽大广阔的神道变成了河流,从外界流进来的水,让这座尘封的城市浸泡在在浅浅的湖泊之中。巨大的青铜柱像是塔一样的矗立在城市的中央,没入了看不见的黑暗之中的顶端之上,似乎有着一个至高无上的王座。

湖面之上无比的平静,女孩座下的救生筏已经消失,变成了一艘古朴到不能再古朴的小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散发着辉光的身影。这艘只有女孩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古船静静的在湖面上前进,没有惊起一丝的波澜。

似乎有着一阵风吹过,这在黑暗中刮来的无名之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也吹散了笼罩在上空的黑暗。无尽的辉光从青铜柱的顶端传来,如同太阳一般的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城市内屋檐上,那数之不尽的铜铃摇动了起来,互相交映的组成了一段无比宏伟的声音,就像是在奏响恭迎新皇登基之乐。

高高的端坐于王座之上,满溢着辉光的身影微微的低头,俯视着王座底下那来觐见的渺小身影。

“在所有罪人的血脉之中,你是最特殊的那个。”她轻轻的开口,用的不是人类的语言,轻灵玄奥的龙文回荡在天地之间,像是在回应她一样的掀起元素风暴。

“比罪人还要卑贱之人,那个欺骗了所有罪人的家伙,妄图通过你,来夺取我赐给罪人的圣骸,还企图染指我的王座。”她轻蔑的说着,没有一丝杂质,最尊贵的黄金之童静静的凝视着抵达王座之下的红发女孩。

“但是他搞错了一件事,你的特殊,不仅仅是可以净化圣骸之中的黄金圣浆。”她继续说着,瑰丽的黄金童之中渐渐的爬上了一丝的厌恶。

巨大的,犹如太古君皇的压力降下,王座之下湖面的平静被打破,汹涌的海浪击打在金属的屋檐之上。宏伟的声乐被打断,无数的铜铃发出像是人类尖叫一般的悲鸣。就像是刚才的雨夜变成冰封的极地一样,心情明显不快的她让安稳平静的水面卷起了滔天的浪。

古朴的小船被海浪撕碎,老土的雨衣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衣着单薄的女孩被拍在青铜柱的底下。积水打湿了她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但是被湿润的衣服勾勒出的不是她曼妙的身姿,而是一片片坚硬,象征着危险的鳞片。

辉光轻轻的降临在她的身边,但是这看上去无比神圣的光芒,却是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温暖,而是无尽的寒冷,还有无比深邃的恶意。

轻轻挑起女孩还没有异化的脸,看着那张无比的苍白,也无比的熟悉的脸,她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你有着让我无比厌恶的人的脸,还有着让我无比讨厌的人的味道……”

……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

窗外的枪炮声渐渐的停歇,不知道第几次的真人对抗结束,真人对抗的组建者,临时校长贝奥武夫大声的宣读着获胜者队伍的名字,告戒他们不要自大的同时,也为失败者们总结失败的因素。

将目光从满目疮痍,足以让某个光头风纪委员会教授心肺急停不知道多少次的校园之中收回,陈墨童默默的合上了书,打算回宿舍了。

她很庆幸不能将图书馆作为演习战场的规则得到了保留,否则她很难在现在的卡塞尔学院之中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贝奥武夫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教育家,他或许更适合发展成为一个教官。原本就精力过剩,且自命不凡的新一代混血种们在他的带领下,成功的超过了因为人员被调出一半,而不得不消停下去的装备部,成为卡塞尔学院新一代人嫌狗弃的对象。

教授团体们不是没有想过没有阻止,可惜获得校长的授权,本身在元老会之中也是极具影响力的贝奥武夫如果乖乖的听他们的话,那他就不叫贝奥武夫。

不过所幸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成为秘党临时领袖的责任,在训练学生之余,向着日本派出了好几波的精英。而秉着秘党的正式专员还没有死光,还没到学生们顶上的时候这一理念,他这一次并未向日本派遣在校生组成的临时专员。

于是,一心想着进入日本的陈墨童悲哀的发现,她就只能留在学院里了,听着外面传来尽显美国风采的枪炮轰鸣声。

当然,她无法进入日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日本东京遭不明原因暴雨侵袭,因为通讯中断,具体伤亡情况还未知……”

电视里不断的播放着东京此时的画面,整个东京被黑暗所吞噬,无数的道路被淹没,泛起的巨浪阻挡了船只的进入……整个东京化作地上的孤岛,随时都有可能沉没进太平洋之中。

无数人的手机响起,诺玛在同一时间通知全世界所有的混血种,秘党现在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一旦亲自到达东京的校长他们没能杀死其中的存在,那么他们就是最后的一道防线。

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的陈墨童收起书,走出了图书馆。在外面训话的贝奥武夫早就已经返回了中央控制室,在指挥着全世界的卡塞尔分布布防的同时,他还不忘来激励一下热血沸腾的学生。执行部的前身,行动队的大名响彻混血种社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宿舍里空荡荡的,不像她这个假干部,苏茜作为狮心会的三把手,学校里还有许多的工作等着她。而在知道陈墨童成功的在装备部提前的完成了实习,原本还想让她这个A级血统大展一下拳脚的师生们沉默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因此,在日本的同僚们陷入水生火热,整个学院也忙碌起来的时候,她反而是最悠闲的那一批人。

换上轻便的常服,看着镜中似乎又变化了一点的自己,面无表情,看上去挺无所谓的陈墨童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打理头发很麻烦的……”

然后,她就突然的顿住,因为她在镜中的影子,变成了有些陌生的样子。

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显眼熟悉的红色头发还有童孔,似曾相识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迹……同样的面无表情,童孔之中还充满了麻木的女孩就这样通过镜子,默默的与镜子这端的陈墨童对视着。

陈墨童扶住了额头,与这个与她相似的影子出现的,还有一段异常错乱的记忆。

她看了自己,或者说那个镜中的女孩出现在一个古色古香,但是异常朴素的和式房间之内。这个房间朴素的连窗户都没有,像是牢笼一样。除去几个毛绒玩偶,唯一可以算作娱乐设备的,就只有那台游戏机。

女孩坐在显示屏面前拿着游戏手柄,显示屏的光芒照亮她素白漂亮的小脸,但是那双和陈墨童相似的绯红眼睛之中,却是透露着深深的麻木。

“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孩。”一个声音突然的在陈墨童的身后响起。

带着木质的龙首面具,身着繁琐的祭司服装,红发几乎快要垂到地上,遥远时代的祭司再一次的进入了陈墨童的意识之中。

“你来之前就不会打个招呼的吗?”陈墨童脸上挂满了不满,然后又转身面向穿着巫女服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年纪和她相彷,身高身材也很接近。如果突然有人冒出来和她说,这是她的妹妹,她说不定在怀疑了一下时候就相信了。因为好像在一千多年前,还有一个与她相似的“姐姐”就引发了一场人和龙的战争。

“她是和你相似的存在,但是培育她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她背后存在的,关于我的真相。”祭司轻轻的说着,面具之上露在外面的红色眼睛看着有些麻木的女孩,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沉默了一会儿,陈墨童收回了目光:“这就是你不让我去日本的理由?”

原本让她好好的待在学校是不可能的,而在某次她偷偷的混上尼摩亚赫号,打算蹭着导师龙德施泰德的船,和叶胜还有酒德亚纪进入日本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宿舍之中。在同一宿舍的苏茜告诉她,在回来路上的她安静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然后她就知道是谁搞的鬼了。

“这只是其中之一。”祭司静静的看着那女孩说,“有一股古老的意志醒了过来,将目光投射到了她的身边。”

祭司回过身,郑重的看着陈墨童说:“比起她,你是更加接近我的存在,一旦你被她发现……”

“那么她就可以顺着我找到你,从而又找到你那个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秘密。”陈墨童帮她把后面的话说完了。

她轻轻的瞥了一眼沉默下去的祭司,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但是我总觉得,她要找上你,可能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些。我想,可能还会有一些,更加私人的原因。”

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祭司默默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和陈墨童几乎一样的童孔之中,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你说的没错。”她轻声的说,“她,白色的皇帝,是这世上最厌恶我的存在,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