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噩梦中的纠缠

风声呼啸,雨声连绵不绝,像是黑夜一样的乌云之中探出一只只的雷蛇,短暂的照亮附近,让楚子航能够看清周围的样子。

道路的两边是一片漆黑,只有在雷光划过的时候才能勉强的看到那外面像是汪洋一样的空地,以及更远处,围绕着这一切,像是能够吞噬任何东西的白雾。道路的底下,还隐隐的传来磨牙的声音,就像是潜伏的狩猎者正在等待上门的猎物一样。

楚子航抬头,看着路标上的10号的标志陷入了沉默。他自然认识这里,这里是10号高架桥,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数次在梦里惊醒前看见的高架桥。

他身上的火焰暗澹了下去,面甲上复眼上的金光也同样的暗澹了下来。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顺着方天画戟还有红色的外甲流了下来。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像是死去了一样的,化作了一座刚从泥土之中挖出来的将军俑。

雷声依旧在轰鸣,风声依旧在呼啸,像是要将世界都淹没的雨水依然的打了下来。除了高架桥的一侧多了个不会动的将军凋塑,整个世界没有一丝的变化。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道路黑暗的尽头上突然的闪过一丝的灯光,似乎正有一辆漆黑的迈巴赫,正在脱离堵成一团的车队,驶上空无一人的高架桥。

或许那司机还会洋洋的得意骂着其他人傻子,这里有那么大一条路看不见。迈巴赫的后座可能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酷酷的男孩,他或许会受不了司机的啰嗦看着外面,然后偶然间看到被树木遮挡了号码的路牌……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把我嫁给了一个不成熟的男孩,我二十四,他十……

明明整个高速路上充斥着雨声还有雷声,但是那车窗紧闭的迈巴赫之中传出了轻柔的英文男女对唱声。

这首歌楚子航记得,是一个父亲要将他的女儿嫁给一个年龄比她小的富家子弟。女儿觉得父亲的决定是个错误,他不应该将自己嫁给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年轻,但他正日复一日成长……

这是爸爸的回答,他将女儿送入豪门,在自己老去之后,让终会长大成人的男孩成为她的依靠。只是,这首歌最后的故事并不美好,男孩死了,女儿用在为缝制最后的衣服的时候,整首歌在她的哀怨声中结束。

只不过歌曲中的是父与女,而在迈巴赫之中听歌的人,却是父与子。而和歌曲中还有一样的是,有人离开了。不一样的人,离开的人是父亲。

灯光快速的接近,迈巴赫的速度极快,明显已经超出了雨天行车的安全速度。看得出来,司机对自己的技术还有车辆非常的自信。只是……无论他握方向盘的手再稳,无论他坐下的车辆配置如何的豪华,他们依旧逃不脱死神的追捕。

高架桥底下的磨牙声越来越大声,隐藏在雨夜之中的狩猎者们似乎已经发现了猎物的闯入。楚子航依旧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和动作,无光的复眼默默的看着快速接近的迈巴赫。

下一秒,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出现在之内的迈巴赫。现在他只需要轻轻的挥动方天画戟,就可以轻易的杀死那些会吓到车中少年的死侍;只需要轻轻的向前踏出一步,就可以拦住狂奔中的迈巴赫,阻止他走上那条无归的高架桥。

但是……

……

像是宴会一样的喧闹声让凯撒回过神来,名贵的水晶灯挂在有着精美壁画的穹顶,散发着绚丽的令人迷醉的光芒。宽阔的大厅里摆上了两排长长的、铺上了红布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顶级大厨制作的精美名贵的点心还有料理。

衣装得体的服务生们,用托盘端着外界不容易见到的名贵红酒,穿梭在衣装华丽昂贵的人群之中,为他们献上最佳的服务。

在场的宾客中,男人们穿着得体贴身的黑色礼服。而女士们穿着各式能够显露出自己傲人身材的露肩晚礼服,露出纤细的脖颈还有精致的锁骨,成为这场宴会靓丽的一道风景。

站在大厅一角的凯撒认得这里,每到新年的聚会,或者什么重大节日,家族就会用最昂贵、最华丽的装饰装点这处大厅,以展示家族的财力以及成员们的品味。凯撒过去的十几个生日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对这里熟悉的就连窗台上那个位置应该是什么花纹都知道,只不过……

这个大厅,连同加图索家的古堡,以及此刻汇聚在此的加图索家的成员,应该都一起坠入了诺欧通,变成了第勒尼安海海底的残渣才是。

在凯撒还在医院之中瞪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在万神殿之中与他一起行动过的1000次的幽灵列车员找上了门来。他支支吾吾的说,做为加图索家的幸存者,他有资格知道这些,然后就给了他一份报告后离开了。

那就是关于古堡沉默之前进入探查的专员们留下的报告,那上面还有着探查专员们紧急拍摄的,古堡之中加图索家成员们惨死的照片。

那之后凯撒连续失眠了一个星期,他倒不是被照片中凄惨的尸体们给吓到,毕竟卡塞尔学院有一堂课就是去参观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尸体,好让学生们在面对更加猎奇的龙血生物时,不至于会被吓的叫出来。

凯撒虽然并不能完全适应那些血腥的东西,但是也不至于被一些记录扭曲尸体的照片给吓得睡不着觉。让他失眠的,是就算他再怎么讨厌,但是也算是朝夕相处的人死亡所带来的迷惘感。他们确实是恶人不错,有不少人在为他们的死亡而拍手称快,但是只有凯撒不能,他没有那个资格……

而现在,这些死亡时模样相当狰狞的家族成员,正衣冠楚楚的互相碰着杯,就像是在为什么而庆祝一样。

“各位,看过来吧。”这时,宴会的组织者站在台阶上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看上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但是头发眉毛却是全部白色的,脸上掩盖不住的皱纹又像是个迟暮的老人。弗罗斯特·加图索,同样葬身于诺欧通之中的他,组建了这场大概只属于亡者的聚会。

他微笑的看着之中能够回应我的呼唤,聚集到这里。”

“而今天召集各位前来,其实是有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宣布。”他环视了一圈,对着凯撒的归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整个大厅突然的暗了下来,一道极其刺眼的灯光打在凯撒的身上。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朝他所在的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来。

然后,就像是真的在欢迎他一样,场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本该死去的加图索家的成员们微笑的看着他,为他让出一条走上阶梯的路。

刺眼的灯光将凯撒白色的外甲照的雪亮,他持着赤红的大剑,静静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回复身边响起的掌声,也没有随着他们让开的路上弗罗斯特所在的阶梯。

最上面的弗罗斯特抬抬手,大厅旋即安静了下来。他在台阶之上,向着凯撒伸出手说:“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未来,我们的领袖,我们的凯撒……”

他看着凯撒,用着重来都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慈爱说:“来到我的身边吧,接受家族给你的,领导我们的权利吧。”

但是凯撒依旧的不为所动,他抬起头,面甲上高傲的天鹅看着弗罗斯特,以及簇拥着他的加图索家的成员。

没来的,他突然的觉得有点想笑:“叔叔,你现在这样让我特别的想笑啊。比起现在这样,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摆出一张死人脸的你。”

“过去的自己我也讨厌,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弗罗斯特依旧的笑着说,“来吧,来到我的身边,接受家族,接受我们给你的爱吧。”

“爱?”凯撒环视了一圈,围绕着他的家族长辈们,无论男女,眼光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慈爱。

“是的。”弗罗斯特点点头,目光中有着异样的慈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我们对你的爱是永远不会变的。”

肩膀耸动着,凯撒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直到过了一会止住了笑,他才抬起头看着弗罗斯特,幽幽的说:“叔叔,那根本就不是爱啊……是支配啊。”

他的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整个大厅突然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中,衣装靓丽的加图索家的成员们神情变得麻木起来,接着,他们的身体莫名的抽搐起来。

他们的四肢还有头颅就像是是骨折一样的弯折出夸张的幅度,就像是被小孩子极其粗暴折叠后塞进箱子里的玩具。他们昂贵的晚礼服上沾上黑褐色的血迹,或是帅气或是美丽的脸庞上同样的占满了血迹,然后流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华贵的大厅像是露出真容一样的残破不堪,昂贵的水晶灯坠落到地上,变得残破不堪。大厅一面的墙壁还破开一个大洞,止不住的雨点顺着那破洞打了进来,天空之中偶尔闪过的雷光照亮破烂的大厅,同时也照亮那些从蒙着红布的长桌之下伸出来的,那一只只扭曲干枯的手。

至于台阶之上的弗罗斯特,他此刻占据了大厅几乎一半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异常臃肿,比起其他还能勉强看出人类特征的加图索家成员更像是怪物的怪物。

面对着恐怖的像是噩梦一样的一幕,凯撒却是点点头,这才是他看到的家族最后的一幕。

……

“我说,你们想要唠嗑的话,没点啤酒可不行啊。”芬格尔坐在甲板的沙滩椅上,对着面前聚集过来的五个人说。

这艘像是只存在于芬格尔记忆之中的军舰漂浮在一片白茫茫的海上,在这里,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洋,都是一片空洞无比,像是能够吞噬任何生物的白色。

“我们,并不是来找你聊天的。”五人中,戴着墨镜的冷漠男孩说。

“我们,只不过是来提醒你一件事而已。”红色短发的女生说。

有着长卷发的女孩歪了歪头,看着芬格尔,以及他身后,浑身有些透明的eva说:“你……或者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表情肃穆的黑衣男生侧头看着船外白茫茫的海洋说:“那就是,我们死于利维坦的这件事……”

在海之中,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白色鲸鱼正在翻涌。他哼着歌,像是嘲笑一样的用金色的眼睛看着军舰之上的芬格尔。

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看着芬格尔与eva,异口同声的说:“活下来的你们,不是应该背负我们的仇恨吗?而利维坦现在就在那里,去杀了他。为我们,为你一起逝去的青春……”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看上去有些悠闲的芬格尔打断了他们的话。

他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面前的五人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抱着头痛哭流涕的说‘我有罪,我忘了你们的仇恨,我现在就要去和家伙同归于尽?’”

没有回答他,这些噩梦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还能如此的清醒。

“你们也够了吧?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噩梦,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芬格尔的眼中亮起金光,身上的银色装甲上金色的线条也散发着一样的金光。

“我可是,很忙的!”

然后,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白茫茫的雾气。

……

“凯撒!你为什么还能这样悠闲的活着?”弗罗斯特变成的怪物怒吼的质问着。

他的大叫声盖过了破墙之外的雷声,无数加图索家成员的尸体也在用嘶哑的声音向他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够和杀死我们的相处的那么的愉快?学院的人也是造成我们死亡的元凶之一!”

“你忘了你身上流着的加图索家的血吗?为什么,你那么轻易的就把我们的死亡抛在了脑后?”

“为什么不跟着我们来一起来?这里本该有你的一个位置才对……”

“废话差不多就得了……”凯撒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看看,这里能够搞出什么样的新鲜花样来着的,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

“真正杀死你们的贝希摩斯,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他抬头,看着面前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说,“我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你们的死亡而自责!”

红色的蔷薇花瓣顺着破洞的风,飘散在残破的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