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没有阻止他们的离开,他静静的坐在城堡的顶上。战斗的声音逐渐的远去,安静下来的水下城堡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残缺了一角的城堡有种残破的诡异美感,深邃幽静的海底深处,时不时的升起无数细小的气泡,向着无法看清的海面之上浮去。
“把什么都推给属下去做,哥哥你未免也太清闲了。”
路明非的内心深处有声音响起,同一时间,英灵殿的最底部,路鸣泽把手里的手柄往沙发上一丢。
他挠了挠头上鸡窝一样的头发:“哥哥你这黑心程度,我可没法比啊。”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出现在英灵殿最深处的房间之中。睁开眼,他环顾了一圈,面前普通家庭一样的客厅里无比的杂乱。
鸡翅和鸡腿等快餐的包装堆满了客厅,各样汽水的瓶子被乱丢在地上,沙发上堆满了换下的衣服,房间的一角还堆满了拆开的快递箱子,里面还有没开封的动漫手办周边之类的盒子,封面上是衣着暴露的女性正在搔首弄姿……自从路鸣泽知道这里居然能收到外卖和快递之后,购物潮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总之,这就是一间充满了生活气息,都快溢出来了的房间。吃剩下的快餐和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的气味让路明非以为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303宿舍。说起来,那间宿舍他好像也没有住多久。
“哎呀,哥哥你要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至少也要敲敲门啊。”窝在沙发里的路鸣泽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看上去已经有好几天没洗的脸上都是对他的不满,像极了在叛逆期的孩子被家长闯进房间的样子。当然,也可能只是猪窝一样的房间被人看见的不满。
路明非对此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和路鸣泽以前的房间也是这样,当然,是另外一个路鸣泽,然后在婶婶偶然的进入之后少不了挨一顿骂。
没有说什么,路明非在沙发上找了块还算整洁的地方坐下,一言不发的,静静的看着路鸣泽。
“我说哥哥……”路鸣泽又挠了挠头发,“虽然我们是兄弟,一些尽在不言中的境地是应该的。但是你把我关在这里,我想和你心灵相通也做不到啊。”
路明非看着他,静静的说:“贝希摩斯,也在你曾经的计划之中。”
路鸣泽耸了耸肩:“你也说了是曾经的,现在我连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他窝回沙发里,不知道在哪儿搜出来两瓶没有开封的汽水,拧开后献媚似的递过来:“小小贝希摩斯难不倒哥哥的才是,区区利维坦也不过是哥哥的一合之敌,根本不值一提。”
路明非接过汽水瓶,也没有在意房间里有些刺鼻的空气抿了一口:“这个先略过,那么,那个月之中的敌人又是谁?”
他伸出手在空中画了画,金色的魔力粒子飞出,在天空中组成一幅画。巨大的圆月之上,隐约的可见一个拥有多个翅膀的身影,正是酒德麻衣从贝希摩斯的城堡中记录下来的画。
空气突然的一静,路鸣泽没有说话,他暗金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副魔力组成的画,其中的金色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电视机里的声音也渐渐的远去,整个房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之后,路鸣泽才用有些低沉的说:“……不知道。”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沉默了一阵,依然低着头的路鸣泽突然抬起头,暗金色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哥哥,那是未知的东西。不同于龙,不同于人,不同于这世间任何一种生物。她是完全未知的,未知的力量,未知的目的……”
“你这是在说我吗?”路明非突然的问了一声。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一时之间只有汽水里泡泡炸开的声音响起。
摇了摇头,路鸣泽丢开汽水瓶说:“不一样的哥哥,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或者说完全相反的也说不定。”
“所以,那就是她的死因吗?”路明非说着。
金色的魔力粒子发生变化,变成在一座式样古朴的城堡,其中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月亮。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被龙王级别的贝希摩斯用来警示自己。
同样的看着那副画,路鸣泽沉默了良久,然后摇摇头:“这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对她的印象不多,也就比耶梦加得强一点。”
“那一天什么都变了,世界的主人从龙类变成了人类。”路鸣泽笑了笑,眼睛里满是嘲讽,“人类自称击败了龙皇,并以此自满了好几千年。但是可笑的是,人类就连自己怎么赢的都不知道。”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继续说,“那一天就像是被人刻意的历史之上抹去了一样,除了尼德霍德死亡的这一件事。”
他坐到路明非的身边,小脸上无悲无喜,暗金色的眼睛流露出和外表不一样的深邃神色:“所以,哥哥,这就是我让你取回力量的原因,这世上,还有一个未知的存在的在宇宙之中、月球之上默默的注视着这里,注视着这颗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
“宇宙……月亮……”路明非默默的重复着这两个词,他看着那副被自己再现出来的画作,眼中渐渐的被红色所覆盖。
从红月之上溢出的光芒照亮了大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处于这样一个无比诡异,令人不禁心里发毛的状态。大地上所有的理性生物都红着眼睛,像是被来自月球之上的诡异红光所支配了一样,向着肉眼可见范围内一切能动的东西发动攻击。
天空中,金色童孔中有着赤红血丝的龙类挥舞着翅膀掠过,向着大地之上的暴民们喷下炽热的龙息,暴动的人群就此蒸发。但是下一秒,刚才还无比神气,在天空挥舞翅膀的龙类突然从天空坠下。
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再次睁开眼时,那双黄金童之中的金色完全的退却,只剩下暴虐的红色。双目赤红的龙类再次飞上天空,张开獠牙,向着镇压暴乱的同伴喷出炙热的龙息。
与外面的疯狂格格不入,路明非就站在这样的赤红大地之上。目光所及之处,整个世界仿佛因为月亮之上的赤红光芒陷入了疯狂,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在赤红着眼睛互相杀戮,染红大地的不只是那月光,还有着无数生命流出的血。
不属于此地,但是对这一幕无比熟悉的路明非抬起头,同样被染红的黑夜之中,那像是被诅咒一样的巨大红月挂在正中央。比起酒德麻衣提交的报告,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红月更加的清晰、也更加的真实。真实到,就连他亮着金光的左眼也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红月之中,挥舞着六道翅膀的身影缓缓的降落。她就像是为了拯救这充满悲惨灾难的世界,而从至高天堂降下的救赎一切的救世主,又像是为了惩戒这无比罪恶的世界,而自失乐园爬出的终结一切的魔王。
久久的无声,地上所有的存在都发现了这个自月亮之上降下的存在。疯狂的他们仿佛忘记了厮杀,静静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等待她的审判一样。于是立于天空之上的她看了看这个世界,看了看地上疯狂的人们高高的举起手。然后就像是在下达裁决一样的,轻轻挥下。
“你……是谁?”明明知道自己并不是处于现实之中,但是路明非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他觉得他应该认识这个身影。
因为某种似乎熟悉至极,但是仿佛又隔得很远的气息自红月之上溢出,向着这遥远的地球而来。渐渐的,将这整个星球都包围。
……
路明非再次睁开眼睛,平静的水面还是刚才那样,只有海底溢出的泡沫发出一点动静。其余皆是一片深邃还有幽静,让人不免生出孤独的感情。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了黑色的左眼,默默的出神。在刚才的一瞬间,这只象征着他体内龙血的眼睛,就像是活在那被遗忘一日被红月所影响的生灵一样,被染上狂暴诡异的红色。
眼中的刺痛依然存在,那并不像是幻觉,某一瞬间,他真的和那一日的生灵一样,被诡异的红色所支配。明明随着路鸣泽被关禁闭而一起消失的暴虐之心,似乎有了再次抬头的趋势。那被他认为是路鸣泽在影响自己的东西,似乎从一开始,就深深的扎根在他的体内。
摇了摇头,将这对他来说微乎其微的负面影响抹除,他再次看向海床之上。
战斗的声音完全的消失,躲藏海底淤泥之中又或是珊瑚丛中的海底生物们渐渐的游了出来。一只逃过一劫,又像是故意躲起来的美人鱼悄悄的从淤泥中探出头来,左右的打量之后才扒掉身上沾着的贝壳海藻之类的东西,离开海床的泥沙层回到海水之中。
像是纱裙一样的长尾在水中甩过,鳞片身上的鳞片反射着炫彩的光芒,美人鱼伸展着身体的同时,将身上残余的泥沙冲洗干净。她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晃着脑袋四处的打量,在没有发现敌人或是大型掠食鱼类的踪迹之后再次回到海床之上,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东西。
一般而言,被龙血侵蚀的生物大部分都是嗜血且残暴的。但是对于现在这家伙,该怎么说呢?虽然并不像什么高等智慧生物该有的样子,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嗜血的龙血给支配的样子。
那只美人鱼继续在海床上搜索着,在泥沙中挖出各种类型的手枪和冲锋枪等现代武器藏在怀里收好。这些武器都是加图索家的保镖,以及进攻加图索家的卡塞尔专员们留下的,随着那爆炸四散到这海底。
其他的人鱼,或者说被龙血侵蚀生物是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这些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价值的铁疙瘩,和龙血生物、或者说同类的血肉比起来,什么对于它们的吸引力大可想而知。
拍了拍怀里的铁疙瘩们,这有些奇怪的美人像是满意的点点头,又游回刚才爬出来的地方,瞄准好方向,一头的栽了下去。
路明非看着那里很久,那只美人鱼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他默默的看着那里,右眼之中渐渐的亮起虹色。
接着,以刚才美人鱼消失的地点为中心,隐藏在海床之下的庞大炼金矩阵在他的眼前展开。
“这还真是……狡兔三窟啊。”他默默的说着,从城堡的顶上一跃而下。
轻轻的落在海床上,浮在松软的泥沙之上,路明非在水中画出了一个符文。符文上的魔力散开,周围的海水像是沸腾起来一样,围绕着符文旋转起来。
水龙卷渐渐的形成,水底的沙石还有水藻贝类被卷起来,海水变得混浊起来。久久之后,海床上的泥土和珊瑚被清理干净,露出其下漆黑的外壳。
这材质不明的黑色外壳上有着奇特的花纹,散发着炼金回路运转时的特有的光芒。从这一角的规模来看,整个炼金矩阵无比的巨大,可能涵盖了这整个尼伯龙根。
黑色的外壳存在的时间可能有点久了,这上面有着一个不怎么大,但是勉强可以供一个体型不怎么大的人进入的裂缝,刚才那只美人鱼大概就是从这里偷摸出来的。
路明非的左眼中亮起金色,周围的元素开始汇聚,与炼金矩阵之上的纹路产生共鸣。炼金矩阵被激活,其上亮起的金色光芒开始向外扩散。海床开始震动,无数的泥沙被搅起,深蓝色的海水瞬间变得一片混浊。
无数的气泡从海床之下的黑色外壳之上升起,以那个像是裂缝一样的纹路口开始,整个黑色的外壳开始向上抬起。
冰冷的有些寂寥的海水从黑色的外壳之下溢出,冲散了上面浑浊杂乱的海水,让城堡之上溢出的光线能够照亮这之下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