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随便浪

这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林辉平不接受这种反馈!

虽然林父和林母在语言内容上与过去一致无二,都是简单的回应和单纯的附和,没有什么新东西。

但是!

变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林辉平一点也不迟钝,他是个极度敏感的人,敏感到能从那些微表情和微神态的变化中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变化。

如果说林启还保留着自己的那份年轻气盛,不会对他刚刚提出的婚姻住房话题产生兴趣和反应,天真地认为这些东西都可以靠着今后几年的努力一一获得。

但是,他的这个表哥和表嫂不可能只是这点反应的!

他们在内心深处一直都在忧愁着,长年累月,甚至是每一天。

他们一定会担心他儿子的未来婚姻生活。

不好,或者草率的婚姻是能毁掉一个人的后半辈子的。

那些物质上的东西怎么可能靠着短短几年就能奋斗出来?

就算是勉强达到了门槛,后半辈子也将带着各种贷款压力,过上没有容错率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有多难受他们难道不知道?

自己刚才如此高强度的炫耀衬托,怎么可能不引发内心的忧愁和焦虑?

可实际情况是,别说焦虑了,就连最基本的不适感都没有。

他们给林辉平的感觉就是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台戏,而他们却只是远远扫了一眼戏台子的配置,觉得不尽人意就立刻转头不在意了。

不在意,就是这种不在意感,让他的戏成为了尴尬的独角戏。

凭什么?

你们有什么资本无视我的这出好戏呢?

林辉平给了娟姨一个眼神,娟姨会意后赶紧开口问道。

“嫂子,你好像话里有话啊?”

林辉平当然不能自己问,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于是他选择让娟姨问。

林母似乎没想到刚才还爱答不理的娟姨这会突然问起她话里的细节来。

“没有没有,那个,挺好,真挺好,我为小鹤感到高兴。”

林母是个有脾气的人,刚才娟姨在那里爱答不理,她这会也不会露出什么好态度。

于是她答不像答,笑不像笑,满满都是精致的敷衍,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毫无谈论欲望。

娟姨回看了一眼林辉平,她发现林辉平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似乎都冒起来了。

这是...生气了。

娟姨想得没错,林辉平确实生气了。

敏锐的他在刚才的对话中察觉到了更多信息。

林母的样子就好像在应付一个她认为的,劣质产品的推销员,推销员拼命地向她推荐一件商品,但越推销,林母好像就越看不起这件产品,直到后面都给整无语了。

就好像,她家里已经有了比这种商品要好上无数倍的升级款,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劣质的版本。

但是她又偏偏不肯拿出她的升级款来比较,就在那里硬劝退这位推销员。

给人一种她家的升级款拿出来和这种普通款比就会掉价的感觉。

既自信又傲慢。

所以林辉平没理由不生气,这里无厘头傲慢打断了他这一步的所有算盘。

你到底凭什么?

小静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各方面条件在整个县里都属于绝对的头部。

他绝对不相信林启能找到更好的成家人选。

“辉平啊,大家都聊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上桌啊?”

“对啊对啊,大伙的手都痒了,这还不到11点,还能打一个多小时呢!”

几个亲戚提出要上桌打麻将。

这突然给了林辉平一点提醒。

对啊,上桌!

他们家到底有没有什么大改变,去麻将桌上熘一圈不就知道了吗!

麻将桌上的的策略选择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是家底深厚的。

林辉平这些年扩大自己在亲戚间的影响力,牌桌上的经历是功不可没了。

亲戚场里的玩牌大小也不是说升就升的,林辉平在其中玩了不少小手段。

最典型的手段就是“送钱”提升牌局倍率。

一开始大家玩牌数额其实不大,大家也不愿意轻易调整,林辉平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提出“玩大一点试试。实在不行就换回去”。

尝试开始后,林辉平故意在玩牌的过程中玩得很冒进,很多翻倍的操作都是没有必要,风险远大于收益,但林辉平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扩大倍率。

结果就是被别人抓个正着,老老实实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钱。

这样的过程进行了很多很多次,亲戚们也渐渐看出了林辉平水平不行,又喜欢打大牌又容易输钱,这样的“怨种”牌友谁不喜欢?

这不是明摆着送钱吗?!

几乎所有的亲戚都从林辉平那里赢过钱,数额还不少,除了林启家。

因为林父林母永远都是保守打法,赢不到钱。

而林辉平家大业大,输这点钱在牌桌上根本就不在乎。

于是乎,亲戚间玩牌的数额也就越来越大了。

玩牌就是这样,一旦那个数额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

人的大脑兴奋阈值被改变,玩过了大牌再去玩小牌,会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哦,差点忘了,来来来,大家上桌上桌。”

林辉平招呼着亲戚们上桌打麻将。

好几个牌瘾大的亲戚应声而动,第一时间起身奔着麻将机去了。

林父林母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兴趣,还在原地嗑瓜子。

“军哥,嫂子,你们怎么不上桌啊?”

林辉平当然不能看着这两个人划水。

“我看着人应该够了,待会我再去当替补轮换吧。”林父说道。

和之前一样,还是找各种理由回避上桌。

林辉平心中一动,做出判断。

这种场面是他乐意看到的。

“那怎么行,上桌上桌,你们最后一个到的,总得派个人表示一下吧!”

林辉平拿出了他惯有的劝牌技巧,这种技巧在过去几年无往不利。

林父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看了一眼林母。

林母把手里的瓜子磕得更响了,冲他摆了摆手,就好像在说:

“你上,别打扰我,这瓜子香着呢。”

有一张麻将桌上特意留了两个位置给林辉平和林父,另外两个亲戚也盼着林父赶紧过来。

这桌上一个送钱的财主,一个保守不贪派,怎么打都是他俩赢,这谁不期待?

“那好吧...”

林父无奈地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林辉平总觉得林父今年的这种无奈和往年的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林父慢慢吞吞地走到麻将机跟前,坐了下去。

“爸,我把包给你拿来了。”

这时林启突然出现,递过来一个公文包。

林父一愣。

这个包看上去是全新的,但看起来不是什么高档货。

可关键是...这不是他的包啊...

林启给林父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把包放在他的怀里。

哦哟,这么重!

林父腿上一沉,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没装多少东西的包居然能重成这样。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好像大致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这林启,都出去工作一年了咋还不懂事,哪有上牌桌先递钱包的道理啊,这不是明摆着想让军哥你输钱嘛哈哈哈!”

林辉平突然放声大笑。

其他两个亲戚也被逗笑了。

老家还真有这种牌桌习俗,无论输赢,都是先上桌打完第一圈再说,第一圈打完,赢家收钱,输家去找自己的钱包。

只要手气足够好,一整场牌局都不需要知道自己的钱包在哪。

“哈哈...”

林父也跟着讪讪地笑了笑。

取这么多现金干嘛啊这小子...重死了。

但林父又不想把这一大包钱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这可真是...

看到林父如此的“唯唯诺诺”,林辉平则是觉得过去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

什么都没有变!

“辉平,今天我们玩多大,还是和去年一样?”

另一桌麻将机上都已经结束了第一圈了,正在讨论输家开多少钱。

“好像忘记换零钱了,要不现在叫酒店的人帮我们换一点?”

林辉平突然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太麻烦了,今天酒店肯定很多桌客人的,估计也没有多余的零钱,这样吧,下次再换零钱,今天就再玩大一点点,一百块起底,这样就不用零钱了。”

他财大气粗地说道。

“这...”

此话一出,麻将桌上的人有点吃惊。

把底钱提升到一百块,这可真不是所谓的大“一点点”,这根本就是翻倍!

在老家的麻将体系中,倍数是很容易翻上去的,几乎动不动就是八倍十六倍以上,这样算下来一圈就能创造四位数的输赢,一圈麻将才几分钟,这一天下来如果运气不好,输上好几万太正常了,这样的聚会可是要持续三到四天啊!

见大家似乎都有点不敢玩这么大,林辉平赶紧祭出自己的花言巧语,说自己稳定输家一个,专门给大家送钱,玩的越大,送的就是越多。大家亲戚聚在一起,开心最重要,不用这么在乎输赢。

总之说了一堆,大家终于有了接受的迹象。

“玩吧玩吧,现在确实换不到零钱了。”

“大家激情一点,也不错。”

“军哥,你还好吗?”

林辉平特别“cue”了一下林父,因为他似乎正在摸着公文包思考着什么。

紧张了,害怕了,是吧!又准备开始你的悬崖边行走策略吗!

林辉平心中畅快得不行。

“嗯?诶?”

林父才回过神来,完全没听清林辉平刚才在说什么。

这包也太硬了...完全摸不出来里面有多少钱...

“开始吧开始吧,我先作庄。”

林辉平迫不及待地开始打骰子了。

别说一百块的底钱,就算是再多,他也没在怕的。

输多少他不在乎,只要能带着林父输,他就满足了。

麻将桌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林启坐在远处,表面上在和苏月凉聊天,实际上他在观察那张麻将桌上的局势。

把那一袋子现金提前给父亲送去,就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尽情享受牌桌上的乐趣。

一百块的底钱对他来说更不算什么,就算林父今天瞎玩玩上一整天,也很难把那袋子里的钱输光。

退一万步,就算输完了,明天再去弄两袋就好了。

并且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放开了打,不追求保守战术,那赢钱的概率也不小。

看了一会后,林启情不自禁地扶了下额头。

这咋完全没把昨天的话听进去呢...

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肌肉记忆,总之林父的牌桌战术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保守到了极致!

只要胡牌,立马倒牌,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倍率。

从客观上来说,他今天的运气其实很好,胡了好多次,但里面有好几局都是明摆着可以翻倍赢的,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由于林辉平一直在当“演员”,所以林父即使胡得次数最多,依然是输家。

这可没啥游戏体验啊我的爹...

并且他还有明显的走神痕迹。

林启决定让母亲去把他换下来。

和林母说了一下那边麻将桌上的战况,林母把手里的瓜子马上撇下了。

“这老东西,在怕啥呢!”

林母确实表现得比林父“上道”多了,昨天在家里讨论牌桌策略的时候,林母的积极性就更强一点。

“我去接他的班,儿子,看我大展身手。”

林母撸起袖子就过去了。

“玩的什么玩意儿,下把我来!”

林母十分不客气地直说道。

听到这话林父大喜,好家伙,终于可以去一旁偷偷数一数包里有多少钱了!

林辉平见林母主动过来换人,心里更高兴了。

急眼了是吧!

林父欢天喜地地下桌了,拿着自己的包站在林母背后,偷偷打开一条缝隙观察着。

?你在高兴什么。

林辉平不是很理解林父的表情。

是觉得没输多少?现在都已经悲极生乐了?

林启在远处继续观察。

十分钟后,他再次露出了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

这啥啊...

林母上桌以后,运营策略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是!

她的运气差到了极点!

就她抓的那手牌,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林母也发现了自己的牌很差,眉头也皱得很紧。

林父不停地从包里往外掏钱,短短几局下去,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全部抽完了。

输了一万了。

但林父却突然绷不住了,笑出了声:“你看看你那臭手哈哈哈,还不如我的呢!”

包里的钱他终于数明白了,还剩二十九万,随便浪!

“别叫!”

林母反手对着林父的大腿就是一个大掐。

“哎哟喂!”林父一声怪叫。

二人甚至进入了目无旁人打闹模式。

林辉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个人,仿佛大白天见了鬼。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两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