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向你打听一个人。”
陈予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徐不疾地说道,手里依旧把玩着雷明顿。
他没说要还,老鬼就绝对不敢开口向他讨要。
老雷一听,顿时轻轻舒了口气。
原来是打听一个人,那就好办了。甭管他要打听谁,就算是自己的亲爹亲妈,那也是说卖就卖,绝不含糊。
“您说您说……”
“彭强,你认识吧?”
“啊?”
老雷猝不及防,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是真的五雷轰顶。
因为孟思雨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
这种玻璃烟灰缸,死沉死沉的,得亏孟思雨砸他的时候,略微修正了一点角度,是平平的拍在他的头顶,但凡稍微偏上几分,老雷直接就在这里交代了。
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老雷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双手捂头,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他整张脸,看上去格外狰狞。
“别打别打,不是我不是我啊……”
老雷撕声裂肺的惨叫,跪在那里,不敢起身。
“王八蛋!”
“还敢狡辩!”
孟思雨飞起一脚,踹个正着,老雷立马化身为滚地葫芦。
陈予权淡淡地看着,也不阻止。
事实上,孟思雨这个“审讯手段”才是最有效的,要是都跟他一样斯斯文文,跟人语重心长讲道理,老雷这种滚刀肉能爽快招供才有鬼了。
再说,孟思雨满腔怒火,好不容易逮到了正主,哪有不狠狠发泄一番的?
足足两分钟之后,孟思雨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完毕。
老雷已经躺在那里,不住抽搐,双手抱头,满嘴哀嚎,显得格外凄惨。
“起来,别装死!”
“跪好了!”
孟思雨毫不怜惜,一把将他拉起来,让他在陈予权面前跪好。
自己下手自有分寸,除了照头那一下有点狠,其他都是皮肉伤,痛是痛了点,却不会伤到筋骨内脏。
毕竟还要问他话呢。
“老雷,把你和彭强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不许撒谎!”
陈予权缓缓问道,语气听上去颇有几分威压。
“不是,陈总,你们跟彭强什么关系啊?我真没想害他啊……”
老雷痛哭流涕。
不就是个乡下来的小混混,懂得一点千术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惹来了这么厉害的煞星?
“老雷,你这态度不对啊,现在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你和彭强之间的事情都说清楚,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交给老鬼处理。”
“不敢不敢……”
老雷顿时吓得浑身一抖,显然陈予权这个威胁极其有效。
“那就老老实实说吧,我听着呢!”
老雷也委实无奈,只好开始一点点往外倒。
陈予权一直没有表明他和彭强之间的关系,让老雷心里没底。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陈予权他们这次,必然是给彭强出头。
所以该如何表述,是个技术活。
完全撒谎是行不通的,彭强没死,随时可以和他对质。
因此何种为重何种为轻,很考验智商。
按照老雷的描述,他跟彭强认识也有一两年了,最开始是经过花姐介绍的。彭强的正经工作是在锦城的一个娱乐城当保安,喜欢玩牌。
“彭强水平很高的……”
这是老雷的原话。
“水平很高?跟你比怎么样?”
陈予权问道。
“比我厉害!”
老雷毫不犹豫地答道。
“每次我们一起玩牌,他都输多赢少,后来花姐就介绍他,在一个场子里做巡场……”
所谓巡场,是南方的说法,北方称为“明灯”“暗灯”之类,算是棋牌室的固定职员了,收入还算可观,当然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人。
地下棋牌室,历来是老千最喜欢光顾的场所。
做巡场,既要维护棋牌室的利益,又要兼顾自己的安全,万一遇到那种厉害角色,轻易不要去得罪。
“后来彭强自己觉得做巡场来钱太慢,关键大家都知道他是棋牌室的人了,本地几乎没什么人会跟他玩牌,他只能靠棋牌室的工资和提成。所以他就找到我,跟我商量,要去草原搞一个大的……我们这边,有不少人去草原玩过,说那边的场子玩得很大,大家也讲规矩,只要你有本事赢到钱,绝对可以带走!”
这些,基本和彭强所言吻合,细节处略有区别。
按照彭强说的,是老雷主动找的他。
这一点,陈予权倒是能够理解,人总是会自然而然的为自己辩解,显得自己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
“你们去的草原哪个城市?”
“红柳城……”
陈予权双眉微微蹙了一下。
红柳城他当然知道,正是苏赫朝鲁的老窝。
苏赫朝鲁是草原上最著名的大枭雄之一,因为是坐地虎的缘故,名声比巴图还要响亮。上次老巴他们出事,地点也跟红柳城比较接近。
“那后来,怎么彭强被人砍了双手?”
“我们是冤枉的……”
老雷突然很激动,嚷嚷起来。
“我们没出千,就是手气好……是一个北方佬出千,被棋牌室的人抓住了,硬是赖在彭强身上……彭强打牌的时候,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把钱摆在自己面前,结果就被人家栽赃了……”
陈予权轻轻点头。
这个细节,彭强也说过。
这种习惯谈不上好坏,通常一些水平不高的老千喜欢这么干,为的就是给自己偷牌换牌打掩护。
那么大一堆钞票,花花绿绿的,里边藏着一张扑克牌,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到。
但这样的习惯,遇到真正的高手,那就太容易被人栽赃了。
“那个出千的北方佬,是什么地方的人,清楚吗?”
“就是他们本地人……叫什么吴鹤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汉族名字……他跟棋牌室的人熟,就冤枉我们……”
“早知道他们这么不讲规矩,我们就不过去了……”
老雷气愤愤的的叫道,整张脸都显得十分扭曲。
整个过程听上去,倒是可以严格自洽,没有什么大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