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等一等，我把菜切了哈。”
“嗯，行吧。”秦思语点头，一边烤火，一边看着火候往灶台里添柴火，而后，便侧眸看着背对着她站在案板前切菜的少年。
少年的动作很笨拙，虽笨拙，却也格外认真，想来，是临出宫前，匆匆学来的。
但，她其实想说的是，笨拙一点儿也没关系，菜做的不好也没关系。
没有名利权势，没有考取功名，这些，都没关系。
坐在灶台前烧火，其实，也很不错。
重要的是，看别人认真为自己做菜，哄自己开心，其实也很好。
若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那个，你等我一下……”
切完菜的穆沂辰忽地忘了下一步怎么做，忙同秦思语说了一声，掀开帘子跑出去。
他一路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的枕头下翻出几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都记下了，这才将几张纸叠起来，塞到怀里，又拍了拍胸脯道：“穆沂辰，加油！你可是跟姐姐学过的，相信你自己，肯定能做好！”
“嗯！”
他挺直了腰板，认真地点了头，这才快步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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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众人昏昏欲睡，楚瑜带着君珩早早离去，秦终南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秦诣辰和安小北在前头下五子棋，唐糖犯困，安红袖便让尉迟瑛带着她去偏殿歇息了。
至于冷璐月，因为一直神色淡淡不大说话，唐飒说她是一路舟车劳顿，太过疲乏，安红袖便让人带她下去歇息了。
“我原以为以你的性子，入了宫会过的不好，没想到，你过的还挺不错。”
唐飒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安红袖。
“还行。”安红袖放下手中的茶盏，坐直了身子看他。
“你瞧着也很不错。”
“还行吧。”唐飒眸光闪了闪，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屏风。
安红袖瞥见他眸子里的异样，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下棋的安小北和秦诣辰，以及坐在一旁观望的阿箬，轻声道：“冷姑娘会来，这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唐飒没说话，只单手托着脸，另一只手则摆弄着手中的玉笛。
安红袖看向他：“先前，听唐糖说，你跟冷姑娘去了蓬莱……”话说一半儿顿住，安红袖抿了抿唇，沉吸了口气，方才问道：“那位常公子，现下如何了？”
“不知道。”
唐飒扯着嘴角，声音里带着一抹笑，那笑乍听上去是漫不经心，仔细听来，便能察觉出其中的苦涩和无奈。
“那……”安红袖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好奇，她怎么会跟着我过来？”
唐飒转过头来，笑看着安红袖，而后不等安红袖问出声，便嗤笑一声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也觉得好奇。”
安红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唐飒苦笑着移开视线，“当时在蓬莱时，她让我先走，我便走了，我那时以为，她会留在蓬莱，一直等到常丞好起来为止。”
“我那时候想，下次再见，应该是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说到这儿，唐飒眼尾有些红，他端起一旁的茶盏猛灌了几口，这才放下茶盏道：“谁曾想她自己回来了啊……”
“这……”安红袖蹙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飒自嘲地笑了几声，而后道：“我问过她为什么回来，她不说。但那之后，就一直呆在唐家，这次我来大秦，并未想着让她跟我来，是她自己跟来的。”
“那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安红袖听得有些糊涂，眉头也蹙的紧了几分。
“没有。”唐飒摇头，“你知道的，她并不爱说话，在唐家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有时候，一整天，可能一句话也不讲。”
安红袖抬手扶额，“这就麻烦了。”
一个人若是开口，哪怕不说实话，那也能推测出来几分。可冷璐月几乎常年都一个表情，再加上不爱说话，寻常人根本猜不出她的心思。
唐飒淡淡应了声。
安红袖放下手，看向他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拖着么？”
“能怎么办？”唐飒苦笑着看她，见她蹙着眉头，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摊了摊手道：“我无能为力。”
安红袖闻言心口像是被人扎了一下似的。
唐飒表面风流，总是一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但其心思却是极为敏感细腻。
贵气如华，又俊美无俦，心思城府虽常人难及，却是深情专一，一颗真心，都给了那一个人。
饶是这些年，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无数人，无数女子前赴后继，但却始终未能得他一分青睐。
可，冷璐月也没错不是吗？
安红袖又想起木屋里，昏迷不醒的男子。
面色莹润，眉眼如画，精致的五官比冷璐月还要美上几分。
就连唐糖都曾夸赞说，她的常哥哥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很好，温文尔雅，满腹经文，明明哪哪儿都很好，却是低调的很，为人也素来温和宽厚，从不张扬。
冷璐月喜欢这样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可唐飒……
大概是先入为主，安红袖私下里是偏心唐飒的，若有的选，她希望唐飒能得偿所愿，能过得好。
可，这实际上，很多事，没得选。
“你呢？”
气氛沉寂了好半晌后，唐飒问安红袖。
“就这样啊……”安红袖耸了下肩膀，“你不都看到了。”
唐飒眼尾微微上挑：“你真的不打算做皇后？那可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尊贵有什么用？有几个皇后过得好？又有几个落得了好下场？”安红袖笑容里带着一抹悲凉，古往今来，就没几个皇后得宠，也没几个善终的。
至于活得开心，那更难了。
她看向远处下棋的安小北和秦诣辰，长吐了口气道：“唐飒，旁人不了解我，你应该是了解的，我这个人，能力有限。做个厨子，做个大夫，可能都没什么大问题，只安于自己的小家，可能也能处理好。”
“但皇后这个位置，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处理不了，也做不好。”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唐飒嘴角噙着一抹笑，眯笑着眼睛看着安红袖。
“我做不好的。”安红袖看向他，神情里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先不说皇后所需要的家世我没有，单单是皇后所需要的端庄我也没有。当然，你可能会说，这些都可以学。”
“可是唐飒，过去这些年，我都不是一个端庄的人。我只是一个平民，一直都过的无拘无束，也一直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太多顾虑，也没有太多想法。”
“想去哪儿，都可以去，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做。”
“但，你看我现在，我只是个王妃，还是个暂时的王妃，我便不能踏出这宫门，也不能时时见我的朋友们。”
安红袖说到这里，苦笑了下道：“我其实很喜欢做菜，也很想去医学院教一教孩子们，但是我不能。”
“我尚且是王妃的时候，有些事便不能。若我真的成了皇后，日后，我便要跟着嬷嬷学习宫里的规矩，学习如何跟官家妇人打交道，我再不能进厨房，也不能去出去给人看病。”
“甚至，我还要亲自给王爷选妃，这种事……”安红袖苦笑，“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疼，若真的到了这一步，我又该如何？”
唐飒沉默地没说话。
安红袖长叹了口气，须臾缓缓道：“这宫里来来往往的太多人了，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哪天，他弃了我，我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