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琅月宫出来,安小北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宫殿,“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宫门,便红着眼扑到了床上。
宫灯明亮,有小宫女轻轻拍着宫门喊安小北,被安小北一声带着哭腔的“别喊我”吼得安静下来。
暖黄色的烛光将殿内照得温暖又明亮,大殿外安静下来,无人再来敲门,也无人再说话。
寂静中,安小北趴在床上,紧攥着被子小声地哭。
轻灵从锦榻处爬过来,一直爬到了安小北的身侧,半立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安小北总算是停止了哭泣,他侧过脸对上轻灵的视线,眼睛和鼻子全都红彤彤的。
“轻灵……”安小北声音哽咽,“我好像错了。”
轻灵静静看着他。
安小北紧攥着被子,神情自责,“我好不容易见到姐姐,姐姐也好不容易见到我,我应该让姐姐开心的。可我……可我……”
他有些说不下去,便又将脸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道:“我让姐姐伤心了,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姐姐她没有错。”
他说着,又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我……我其实,我其实知道姐姐很不容易,她以前就很不容易,我……我小的时候,以为姐姐辛苦,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
“后来……后来,我们家不穷了,我好开心。”
“可是轻灵……”安小北再次看向轻灵,“明明……明明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了,为什么姐姐她,过得更不好了呢?她难道是蜡烛吗?她是必须燃烧吗?”
安小北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不懂。
明明,明明……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可安红袖看上去,为什么脸色那么差?为什么像是随时都要离开他们一样?!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安小北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他不喜欢这里。
饶是这里的人对他很好,恭敬客气,慈祥温柔,
他还是不喜欢。
他觉得,这里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一个会吸食安红袖血肉的牢笼。
他想劝安红袖跟他走,跟他回清水村去。
可没办法,秦终南在这里,他清楚地知道,只要秦终南在,安红袖就不会离开。
可……
“轻灵……”安小北再度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我该怎么办啊……”
轻灵没说话,只是爬过去,用脑袋抵着安小北的额头蹭了蹭,像是安慰。
-
而琅月宫,却在安小北离开不久后,炸了锅。
阿箬原本是进去送茶的,却不想,进去后,便看见安红袖趴在书桌前,她以为安红袖是困了,累了,便放下茶盏走过去轻声喊她。
然而,没喊醒。
阿箬没多想,便抬手推了推,却不成想,安红袖像是没骨头似的,被她轻轻一推,就软倒下去。
见状,阿箬整个人都要吓傻了,但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扶住了安红袖。
“长风!长风!快来!”
不知所措的阿箬,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停不说,连带着喊长风那两嗓子,都破了音。
但好在,长风就在屋顶,听见声音急匆匆进来,看到面色苍白,身体绵软无力,好似断了气一般的安红袖时,整个人都要吓傻了。
但他还是忍着错愕和心疼,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将安红袖抱了起来。
“姑娘怎么了?”
长风心下慌乱,一时间连宫中礼仪都忘了个干净。
“我……我不知道。”阿箬已经吓傻,一边跟着长风往外跑,一边还不忘扯过挂在门口的大氅给安红袖盖上。“我进来的时候,姑娘就这样了,我……我还以为姑娘是昏过去了。”
阿箬脸上早已经没了血色,安红袖的身体什么样,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正是因为清楚,方才觉得害怕。
“别担心,冯老御医和楚公子他们都在呢,我先带姑娘去楚公子那儿!”
如今,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楚瑜的住处,虽然楚瑜的医术不及冯老御医,却也是冯老御医的徒弟,比许多御医都要强。
阿箬点了点头,没再废话,着急地跟在长风身后往外跑。
宫人瞧见长风抱着一个人出去,还不待看清楚是谁,长风的身影已经如风一般刮了过去,紧接着便是急匆匆跑来的阿箬。
“阿箬姑娘,这……”
见阿箬跑的急促,一个守宫门的侍卫喊住她问。
“没什么,我们出去一趟。”
阿箬边跑边叮嘱人守好宫殿。
侍卫们不觉有他,规矩地应着,直到阿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方才有人慢半拍地回想起长风急匆匆的样子,慢吞吞地问:“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长风大人,抱着的,特像是王妃?”
“应该不是吧,这大晚上的,王妃都不出门的,更不可能让人抱着了。”
“也是。”那侍卫点了点头,又嘀咕道:“我也没说是王妃,我就是觉得刚刚那大氅,像是王妃的。”
“是吗?”另一个侍卫回想了下,“的确有点儿像,不过,咱们王妃人好,说不定是别人呢,毕竟以前阿箬姑娘也穿过王妃的大氅。”
“哎,也是。”那侍卫点了点头,没在多说,只专心的守着宫门。
-
“我家姑娘如何了?”
殿内,昏迷不醒的安红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楚瑜坐在床边,一头白发的君珩坐在轮椅上,守在床尾看着。
“死不了。”
楚瑜收了手,掀开被子,将安红袖的手放到被子写方子。
“你家主子,这是心病加过度劳累,说起来,不是什么大病。”但见长风紧张的跟过来,楚瑜掀开脸皮瞧了他一眼。
长风皱了下眉头,拱手道:“多谢楚公子。”
“客气!”楚瑜似是哼笑了声,落笔龙飞凤舞的写了药方,放下笔,拿起药方交给长风。
“以水煎服,一日两次。”
“多谢。”长风又是行了一礼。
阿箬走过来,“我去吧。”
长风点了点头,将药方交给阿箬。
楚瑜从桌边站起身来,轻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走到床边,见安红袖还昏迷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轻声叹气。
“让你不听话!老老实实跟我们待着,不好吗?非要自己找罪受。”
长风垂手立在一旁,低垂着头没吭声。
他知道楚瑜是在怪安红袖,当初京城出事,安红袖险些丢了性命,是楚瑜和君珩将人带走,给人解了毒。
安红袖捡回一条命,却是不听劝,非要回京城来找秦终南。
回京,入宫,一天到晚的不是忙碌,就是等待。
他一路跟着安红袖,最是清楚不过。
他家姑娘,也就外表看着光鲜,其实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过。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