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老了啊。”
乍然听见这句，安红袖视线落在老皇帝脸上，见他双目出神地望着窗外，轻轻笑了。
“父皇不老，父皇如今，正当壮年呢！”
闻言，老皇帝侧眸看她，而后摇头笑了。
“四季更替，时光流逝，生老病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海棠花，眸子里倒映出无限的感慨和唏嘘。
“朕，也只是凡人罢了。”
凡人么？
二更天过，安红袖画完拜年服，走到床边看月亮时，忽地想起这话。
“在看什么？”
秦终南从外头回来，瞧见站在窗边的她，抬脚走到她身后，伸手拥住了她。
安红袖回握住他的手，玩着眉眼笑得知足又开心。
“在看月亮。”
“嗯。”秦终南点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天上的月亮，“明月皎皎如佳人。”
安红袖闻言笑出了声，偏过头来看他：“嫦娥就住在月亮上，你若这么说，她可是要生气的。”
“嗯，那正好。”秦终南一本正经、
安红袖诧异：“为什么？”
秦终南凑过来，蹭了蹭她圆润的鼻头，道：“她若生气，可能就出现了，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你这人……”安红袖哭笑不得，心下补充，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那你觉得，天上有神仙吗？”笑过之后，安红袖问道。
“有吧。”秦终南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若天上的神明此时在看，我希望他能保佑我的袖儿妹妹，以后的日子都平安顺遂。”
安红袖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他。
秦终南继续道：“如果这些神明够聪明，我希望他们能做到。”
安红袖下意识地想问“如果他们做不到呢？”可话到嘴边，想到老皇帝今日里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她敛下眉眼，轻声道：“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嗯。”秦终南点头。
他从不相信神明，但为了安红袖，他愿意相信。
“今天，我去看父皇了。”安红袖说，“父皇说，他也只是凡人。”
“嗯。”秦终南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头痛，但他不想让安红袖发现。
见他反应这般平淡，安红袖转过头去看他，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是累了，刚要说让他回去歇息，便听他道：“世间皆凡人。”
安红袖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须臾，笑了。
“嗯。”她点头，伸手摸了摸秦终南的脸，“这些日子，天天忙着，我瞧着你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等下，你躺着休息，我用药包帮你敷一敷。”
“不用。”秦终南睁开眼，强打着精神道：“我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耽误你睡觉的，只是药包而已。”安红袖心疼地看着他，笑着道：“我做的药包很好的，能舒缓疲劳，还能明目，更重要的，还能去一去你的黑眼圈，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眼睛都成什么样子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父皇还没完全养好，你就瞎了。”
“瞎了也好。”秦终南缓缓笑了，看着安红袖道：“若我瞎了，你就带着我回秀水村。再不管京城这些事。”
“你想的美。”安红袖嗔了他一眼，“你要是瞎了，我就把你丢了，换个眼睛好的。”
“也好。”短暂的思考后，秦终南认同地点了头，“带着个瞎子，的确是不好生活。”
“你真是……”安红袖皱起眉头，气恼地拧了秦终南一把，直到对方疼得倒抽冷气，方才凶巴巴地道：“你有这瞎想的功夫，不如赶紧收拾一下，躺床上去！”
“呀……”秦终南惊诧地看着她，见她气得眼睛都瞪得比以往大，顿时乐了。
“这……难得一见啊，这都多少年没见过袖儿妹妹生气了。”
“还说？”安红袖表情又凶了几分，奈何她长得清丽，凶巴巴的时候反而透着一股子可爱。
“哈哈哈哈……”秦终南笑个不停，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那你还不赶紧躺着去！”
这一句话，是安红袖吼出来的，吼到后半句的时候，嗓音都变了。
而此时，正抱着一把剑坐在屋顶上的长风，听见声音猛地打了个哆嗦，险些坐不稳摔下去。
好不容易维持住身体，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抓了抓后脑勺。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从房顶一跃而下，就看见安红袖气冲冲地往小厨房去了。
他眼疾手快，拦住了正要跟进去的阿箬：“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阿箬嗤笑了声：“什么怎么回事儿？”
“咱们宫里一向很安静的，你知道的，但我刚刚、刚刚……”长风指着屋顶，又指了指自己，手忙脚乱地比划。
“哎，没什么事儿，咱们姑娘训王爷呢，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吧。”阿箬说完，拍了拍长风的肩膀，抿嘴偷笑着往小厨房追去了。
独留长风一个人在夜风里凌乱。
半晌，他眨了眨眼，又抓了抓后脑勺，但见左埕从外头走过来，忙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怎么了？”左埕被拦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他。
“咳，那什么……”长风四下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来找王爷的吧？”
“对啊！”左埕点头。
长风轻咳一声，“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为什么？”左埕一脸不解。
长风不好说刚刚的事情，只揽着左埕的肩膀走到一旁，拍了拍，低声道：“兄弟，咱们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我会害你么？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左埕一头雾水。
长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你非要进去的话，我也不拦着，但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千万别怪我就是了。”
说完，长风松开他，深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抱着长剑，一跃而起，上了屋顶，独留左埕一个人在院子里凌乱。
然而，左埕左思右想，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原因。
可就在他准备去屋顶问问长风时，就看见安红袖快步从厨房走出来。
“王妃……”
看见左埕，安红袖停下脚步，道：“是你啊，刚过来吗？”
“是。”
“可是有事情要回禀给王爷？”见左埕一副有话说的模样，安红袖便多问了句。
“是。”左埕点头，想起长风的话，又补充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在回禀也不迟。”
“嗯。”安红袖点头，仔细看了左埕一眼，道：“你最近觉得眼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