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意思的是,这座城市离他们家不远,曾经最苦、也最单纯的大学四年就在这里度过的。
狭小/逼仄的出租屋、充满青春气息的高校,他们曾这座陌生的城市勇敢相爱、努力为学费和未来奔波。
傅书濯看着窗外:“本来前两天就该过来了,但程婆婆的事耽搁了些,所以有点赶。”
现在快零点了,夜色弥漫,但路上仍旧车水马龙、霓虹灯光不停闪烁,和安静的榕城对比鲜明。
裴炀有些说不出的高兴——或许是因为刚刚火车上的亲昵,或许是因为傅书濯在他耳边呢喃的醋意,又或许是因为能和傅书濯去听偶像的演唱会……
总之裴炀现在有种说不出的亢奋,他哼了两声不着调的歌:“也不是很赶,演唱会明天晚上才开始。”
傅书濯听出来了,是《两叶孤舟》。
“这么喜欢它?”
“还行吧。”裴炀矜持道。
“明晚的歌单上应该有它。”
“希望有。”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前方红灯一亮,侧边的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横穿而过,络绎不绝。
要不是有行李箱和背包,傅书濯就带裴炀坐地铁了。
他们足足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出租才来到酒店,傅书濯订了个小套间,有个和房间连在一起的客厅和阳台,也不贵,一千不到一晚。
受裴炀抠搜的洗礼,傅书濯在出行酒店这方面不算奢侈,通常时舒服一点就可以,不会铺张浪费。
也幸好他早就订了,否则这会儿在附近宾馆都订不到一间,全是来看演唱会的粉丝。
“两位登记下身份信息。”
“好。”
同性婚姻合法好些年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对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开/房见怪不怪,倒是傅书濯和裴炀的颜值让人多注目一些。
走得时候,裴炀还听见前台小声跟同事说:“好帅!”
“看起来好配,有夫夫相,应该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了。”
可不是,十七年了。
人又能活几个十七年?
“1703——”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自己房间。
虽然是软卧,但坐了近十一个小时也相当累,裴炀往床上一瘫顿时不想动了。
傅书濯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去洗个澡。”
裴炀半闭着眼:“不想动……”
“那我帮你动。”
“……”
换作平时裴炀说不定一激灵就爬起来了,但可能是火车上这么出格的事都做过,他已经开始摆烂心理,只是眼皮动了动,肢体无动于衷。
傅书濯弯腰托起裴炀的背:“懒死你。”
他把人抱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扔进去泡着,除摸了下腰也没别的越矩行为。
“泡个十五分钟就起来。”傅书濯从水里抽出手,拿毛巾擦了擦,“吃不吃夜宵?”
裴炀摇头:“不饿。”
浴缸很大,最初裴炀以为傅书濯会和自己一起泡——当然,他绝对没有期待的意思。
只是傅书濯什么便宜都没占,让他有些意外。
所以果然,天下男人一个鸟样,轻易得到后就不珍惜了。
浴室的隔断是清透的水晶玻璃,能看到卧室布景,却又不够清晰。
裴炀瞧见傅书濯走到窗外接了通电话,他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傅书濯认真沉凝的神色,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温热的水流挤压着皮肤,裴炀呆了一会儿,缓缓沉入水中。
他整个人都被水流包围,大脑一片既沉又空洞,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装。
但是很解压。尽管裴炀自己也说不清楚压力从何而来。
这一举动倒是把在跟医疗团队打电话的傅书濯惊着了,他一转身就发现原来靠在浴缸边的猫头不见了,连忙冲进浴室把人拉起来:“你干什么!”
裴炀一脸懵逼,他抹了把脸:“练下…潜水?”
傅书濯:“……”
确定裴炀没有什么情绪的不对劲,傅书濯才松口气对手机说:“没事,那有情况再聊。”
裴炀隐约听到那边传来一道中年男音,他没什么印象。
电话挂断,傅书濯直接把裴炀捞起来跨在自己身上:“你想吓死我?”
裴炀总算懂了,无情嘲笑:“我要死也不能找这么憋屈的死法啊。”
傅书濯给他擦水:“谁让某人天天把跳河挂在嘴边。”
裴炀看了眼浴缸,给他比划:“年纪轻轻眼睛就有问题?这是河吗?”
傅书濯一巴掌挥在他屁.股上:“裴总总是有理。”
“……”裴炀控诉地瞪着傅书濯,混蛋,不仅凶他还打他!
傅书濯将人面对面抱到床上,发现裴炀对他的亲密接受程度又上升了不少。
裴炀:“你说我是不是得抑郁症了?”
傅书濯眼皮一跳。
裴炀扒着傅书濯肩膀:“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动?”
傅书濯:“懒就懒,别拿抑郁症当借口。”
裴炀反思了下,主要是傅书濯喜欢亲力亲为,什么事都不让他做,以至于他现在越来越依赖傅书濯的照顾,喝水都想让傅书濯送到嘴边。
这样可不行,裴炀决定要振作起来。万一哪天傅书濯想明白了自己确实不是原主,不要他了怎么办?
到时候离婚,他总不能还赖着傅书濯,得自力更生。
想通的裴炀坚定地推开傅书濯:“我自己穿。”
傅书濯:“……”
睡衣都套完了,就差扣个扣子。
不知道裴炀在打什么歪主意的傅书濯随他去了,转头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又接起了秦楠衫的电话。
看到裴炀睁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傅书濯拿开手机:“我等会儿要开个会,你先睡。”
如先前所说,裴炀有些亢奋。
他很想和傅书濯黏在一起,哪怕只是单纯的说说话,讨论讨论明天的演唱会。就这么睡去让他有些难言的不舍,太浪费了。
可眼皮却耷拉起来,这一个月来被傅书濯养好的作息已经形成了习惯,早就该困了。
裴炀隐约听见傅书濯走到阳台上,对秦楠衫说了句“他最近状态不错”。
而后又拿出平板,坐在阳台的小桌前开起了视频会议。
……裴炀撑不住了,眼皮沉沉落下。
睡前吃的维生素片跟安眠药似的,一吃就困,也是够了。
唔……说起来,既然傅书濯现在才是打工作电话,那先前那个是谁呢?
中年男人——总不可能是出.轨对象。
…
生病后的裴炀像是对出.轨这事有什么执念,一面遇见谁都有所怀疑,一面潜意识却又清楚的知道傅书濯不可能出.轨。
他不知道是想得到怎样的结果,浑浑噩噩的活着……
但又有点快乐,傅书濯的爱叫他快乐。
……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位辛苦了。”傅书濯看了眼月色,明天应该天气不错。
“不辛苦,应该的。”
大家也不算客套,傅书濯的公司自成立以来员工离职率就很低,他和裴炀从不剥削员工,福利待遇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好。
这次他跟裴炀的离职导致高层管理压力剧增,但薪资奖金都有成正比的上涨,因此尽管有些累,大家却都毫无怨言。
傅书濯私下给秦楠衫发了条信息:凌晨开会都辛苦了,明天订个好点的中餐到公司,走我个人账户。
——OK。
傅书濯关掉电脑,转头看向屋内。
没他陪着傻猫睡得不太熟,明明从来不喜欢侧着心脏这边睡,却为了看他特地朝心脏一边侧躺。
傅书濯掀开被褥在裴炀身边侧躺,只不过揽了下腰,他的猫儿就自然而然地滚进怀里。
心里满足的不像话——除却裴炀的病,他好像没什么可求的了。
从来都是唯物主义的傅书濯甚至想,他们大学附近山上有座很有名的庙,过两天要不要去上柱香。
“晚安。”
·
两人难得睡了懒觉,中午十一点多才起。
傅书濯洗漱完,把衣服袜子扔给还不想动的裴炀:“不是说要勤快点,独立支棱起来?”
裴炀一蒙:“你怎么知道?”
“昨晚梦话都在说这个。”傅书濯弯腰捏住裴炀的脸,“你还说啊……”
“还说什么了?”猫咬钩了。
傅书濯话锋一转:“还说自己超级无敌霹雳地爱我。”
裴炀才不信:“放你的狗屁!”
傅书濯说的跟真的似的:“那等你今晚说的时候我录个音。”
昨晚裴炀确实有说梦话,当然说的不是什么爱他,是离婚。
离婚,这辈子想都别想。
被迫起床的裴炀一脸不情愿:“这么早去哪儿啊?”
“不吃饭了?”
“不饿。”
“可我饿,裴总能不能陪陪我?”
“……”裴炀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地跟上。尽管总吐槽傅书濯挨装可怜,可偏偏他就吃这套。
可他没想到的是,傅书濯带他来吃的是鸭血粉丝汤。
傅书濯:“你现在可能忘了,但以前你可喜欢这家了。”
旁边不远就是傅书濯曾经就读的大学,现在还没放假,这里到处都是学生。
鸭血粉丝汤虽然香,但总有人盯着傅书濯就叫裴炀不爽了,女孩子就算了,某些男学生那眼神叫一个赤.裸裸。
傅书濯毫无所觉:“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裴炀:“喂我。”
傅书濯:“?”
裴炀低着头,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快点。”
傅书濯挑了下眉,捞出鸭血粉丝汤里裴炀最不爱吃的鸭肝:“啊。”
裴炀有如啮檗吞针,恨恨地又踩上傅书濯一脚。
傅书濯好像感觉不到痛:“宝贝再来一口。”
“……”被喂好几口鸭肝的裴炀差点气晕,原本他因为不吃鸭肝,叫老板全放傅书濯那份里了,结果到头来还是进了自己的胃。
唯一的好处是周围跃跃欲试的目光收敛了不少,裴炀气势汹汹喝下一大口汤:“吃饱了。”
傅书濯淡定擦嘴:“那走?”
一出店门裴炀就说:“其实我最讨厌吃肝。”
“哦。”
“所以我真的不是你先生。”
“我知道啊。”没等裴炀高兴,傅书濯微微一笑,“他确实不喜欢吃,我只是想用事实跟你证明,你们一模一样。”
裴炀:“……”
狗日的。
“别气了,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