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你就和宥光从楼梯上溜出学校,趁午休的时间去外面办事。
你最近还是很忙。
忙着去异空间登记回到外界的人,里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还要忙着帮异空间出去的人类解决再就业问题,他们想包吃包住,想拿工资,却不愿意回到异空间。
你只是一名高中生,实在不应该承担这么多,除了拯救世界和学习以外,不想忙太多杂事,但事情的发展有点超乎意料。
或许是为了威慑异空间出去的人类,你和宥光经常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又以管理者自称,从异空间走出的人类逐渐把你当做虽然会约束他们,但是可以依靠的人。
毕竟他们也只是一个个普通人,没有被完全怪谈化之前,和其他人类没什么区别,反而会因为身体或是行为的异常而被周围人排斥、不被接受。
连找份工作都难。
并不是每个人的家人都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不一样的他们。
能理解他们的,也只有和他们经历相同的人。
因此,为了能获得一份工作氛围友好、能够得到老板庇护、并且可以包吃包住发工资的工作,他们商讨过后,自愿当你的员工,只要你跟着去办理证件资料、提供初始资金以及管理,他们愿意把其他事全包了,生怕你不同意。
高中生被迫管理一群失业人员,这事也太离谱,哪有逼着人创业的。
你差点觉得这群人要害你。
即便是小公司,公司法人哪是那么好当的,不管是出什么事、还是公司欠款了,都是你的责任。
在他们软磨硬泡声泪俱下再三保证的恳求中,你才同意考虑考虑。
按照他们的流程来的话,掌控权的确是在你手里,而不是挂了个冤大头的名。
这群人想做的事情挺多,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有劝你利用异空间复制的特性开超市的,被你以“市面上每批上架的商品都有记录,不可能凭空出现,除非打算开个小杂货铺”为由驳回。
还有想无限复制金,开金店的,你告诉他这很刑,做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查户口。
至于那个长得五大三粗、悄咪咪告诉你可以复制一屋子菜品原材料,到外面开饭店就不需要再采购原材料了的大汉,你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时间天天去背菜,就算是换个人进去,用不了几天,被复原多次的房间就会崩溃。
利用异空间积累初始资金还行,不能长期往返。
实际上你不希望这些从异空间离开的人再回去,更何况是频繁回去。
会产生的弊端太多了,你没有挑战人性的兴趣。
“初始资金我可以想办法,至于做什么工作,你们仔细商量,别再打异空间的主意,既然从那个地方离开了,就不要再想着回去。”
众人一听,萎了。
接连离开了三五个人,其他人犹豫着商量了一会,还是来告诉你,即便不利用异空间,他们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
最后考虑到大家的外形问题,他们决定先租个房子,开一家特色鬼屋店铺,你只负责拿出两箱金条,提供初始资金,并且保护这群人安安分分生活时不会被人抓走就行。其他不用管,只需要等着收钱。
不过想盈利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又去异空间复制了一次金条,但拿出那两箱金条的时候你还是很不舍。
“安哥,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赚更多钱回来。”四只手的壮汉抓住箱子另一头,用力拉扯,试图从你手里拿走箱子。
你出钱,他们很乐意喊你安哥,这点比宥光上道多了。
绿皮肤的男人在旁边劝:“对啊,你不要舍不得嘛。”
“我们会好好赚钱的。”
你一点点松开箱子,充满不舍,语气夸张地喊:“这可是我的老婆本……”
身后突然凉嗖嗖的。
回头一看,宥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别处,似乎没有在注意你这边,阴沉的脸色让周围打趣的人都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句:
“没事安哥,宥光不会问你要钱的!”
周围更沉默了。
身后的冷气也停滞下来。
你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道声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大喊:“喂!再乱讲扣工资了啊!”
到底是谁说这种话,老不正经,谁都敢调笑了。
绿皮肤男人笑起来:“安哥,还没开工就开始扣工资了?”
四只手大汉终于把箱子抱了过去,咧着嘴别提有多高兴。
他嘀咕着说:“我女儿四岁,跟我要洋娃娃玩呢。去以前的饭店掌勺,差点被人发现手有问题,不敢做了,以后大家情况都差不多,谁也别说谁。”
后面有个手心里长头发的人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支烟,问:“那你老婆呢?家里人怎么说?”
“离婚了,在我进那地方之前就离婚了。”大汉把烟夹在耳朵上:“女儿还小,现在什么都不懂,就是不知道以后长大了该怎么和她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你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跟宥光回学校。
......
你所住的那栋楼里经常看到陌生人。
他们大都是和西装革履的中介一起来看房的。
陆陆续续的,楼里逐渐热闹起来。
多年前曾在那栋楼里发生的事情,仿佛被抹去了一般,少有人记得。
约莫两周后。
傍晚,你坐在沙发上看书,趴在旁边的豆豆忽然抬头,竖起耳朵盯着房门口。
猫灵也睁圆眼睛望过去。
母亲缓缓侧过脸。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震得房门颤动。
“谁?”
你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一只手垂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不停拍门。
你和宥光在楼道里见过他。
他是最早搬进来的那几户人家之一,住在楼上,早上经常碰到他去上班,你们还打过招呼。
“楼上的。”他板着脸回答。
你手放在门把手上:“麻烦后退。”
男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后退两步。
你拉开房门,大步迈出去,反手关上门。
速度飞快,一气呵成。
房子里,“家”的怪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你关门,目光在房门打转,似乎想探究房子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养了猫,会跑出来。”你解释道,随即问:“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男人神色微沉,抬起垂着的手,将手里的东西给你看:“这是不是你放在我家门口的?”
四四方方,棕黑色的木质长方体,有棺有盖。
显然是一具缩小版的棺材。
“棺材?”你抬眼看了眼男人:“不是我放的。”
男人盯着你看了几秒,见你毫不心虚,才说:“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没见到人,只看到这个,放东西的人肯定还在这栋楼里,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他显然很生气,觉得晦气,肯定是有人故意诅咒他,才在他家门口摆棺材。
想着和这人也算面熟,你说:“也许不是人放的,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棺材铺”的怪谈传闻?”
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就流传过棺材铺怪谈的传闻,程予兵给的册子里也有记录。
男人皱眉,目光古怪地看着你。
他没听过。
“等我一下。”
你反身回房,找出程予兵给你的那本册子,又打开门出去,进出时关门的速度都很快。
翻到“棺材铺怪谈”的那一页,你把书递给男人看。
【据说有一家棺材铺,不做死人的棺材,偏偏做活人的棺材。
如果有一天,你在家门口看到一副巴掌大的小棺材,那就是棺材铺为你制作的棺材,因为当天夜晚,你就会听到“叮、叮、叮”一下下敲击的声音,有个声音会一直问你。
“要钉几根?”
如果敲击声音停止的时候,你还没能逃走,就永远也逃不出去了。因为你已经被封进那口棺材里。】
“这种东西……”男人不愿意相信,但他反复翻了翻书页,认出这是本旧书,里面讲的也都是类似的奇闻怪谈,不禁狠狠皱起眉头。
“一定是有人在耍我。”
他怀疑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你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书,语气平淡:“我跟你没有发生过矛盾,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转身正准备回房,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这栋楼很老了,但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肯定还有人记得。”
“什么意思?”他追问。
你没有回答,自顾自回房间。
大概两分钟后,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朝着楼下去的。
也许他去找住在附近的老人询问,也许只是下楼寻找那个在家门口放小棺材的人。
你调了个闹钟,洗漱睡觉。
深夜,十二点。
“叮铃铃铃——”
闹钟响起,你揉着眼睛起床,客厅里传来微弱的光。
起身按掉闹钟,你没有开灯,摸黑走出房间,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电视。
豆豆在旁边睡得正香,猫灵卧在窗台上望月亮,尾巴一甩一甩。
微弱的光是从电视屏幕散发出来的。
没有声音。
你看向电视屏幕,里面是停滞不动的画面,早几年电视频道没有节目的时候,屏幕上就会显示这样的画面。
停台画面。
是前阵子在学校里时,彭迪提起的怪谈。
你有些疑惑,低声唤道:“妈妈?”
母亲的头缓缓转动,像一个只需要扭动头颅,不会带动身体的玩偶,将脸转到后背来,直勾勾盯着你。
幽冷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怎么不睡觉——”
你朝沙发走过去。
母亲的脸始终面向你,你走到哪,她的脸就朝哪边移动。
“想做一件事。”你坐在沙发上,坐在母亲身边。
不等她询问,你转头也看向电视屏幕里的停台画面,问:“你在做什么?”
电视里的停台画面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盯得久了,电视里的画面仿佛动了起来,不自觉地想全神贯注去观看。
一种带着愉悦的奇怪眩晕感传入脑海,电视里画面的色彩似乎变得更加丰富。
母亲抬手,轻轻遮住你的眼睛。
她轻声说:“人多了,藏在楼里的东西也出来了。”
她口中的“东西”指的是这些怪谈。
“所以你在这里守着,想让我好好睡觉吗?”你问道。
母亲点头。
“辛苦妈妈了。”你笑了笑,握住她挡在眼前的手,轻轻拉下来,语气柔和:“不要这么劳累,它们主动撞到我跟前来,用不着客气。”
你起身,来到电视机面前,伸出手,一个长方体的虚影出现在手中,大概两米多高,一米多长,将你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房子”经过一段时间供养,已经越长越大,总算有点小房子的模样了。
你对着电视里的停台画面怪谈连续使用“忘记”能力。
让它不断“忘记”自己的存在。
只等着怪谈陷入片刻的呆滞,便立马将手里的“房子”贴在上面,把无法反抗的怪谈供养给“房子”。
它接受供养的速度很快。
只需要片刻功夫,停台画面怪谈附在电视上的那部分就被吞食干净……包括电视机本身。
“房子”能接受一切没有自主能力物品或是生物的供养品。哪怕生物只是短暂失去自主能力,只要在它接受供养的过程中没有遇到反抗,就能够成功。
“嗝——”
“房子”发出古怪的像是打嗝一样的声音,扭动几下,最顶端的直线缓缓变成一排瓦片似的虚影。
“还真是个好房子。”你打量几眼,对它未来的变化表示期待,才将“房子”收起来。
母亲静静地看着光秃秃的墙面。
电视机被连着怪谈一起给供养了。
你有些尴尬:“过几天再买台电视回来,原来那个型号也挺老了……”
“我去楼上看看,等会就回来。”
你打开门,楼道里没有往日的寂静。
细碎杂乱的声音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来。
只有楼道里的彩灯依旧闪亮。
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更换彩灯,一直保持到现在。
望着彩灯,你踏上向上的楼梯。
这条路很少走过。
转过折角,彩灯的光线被挡住大半,楼道里有些漆黑。
你放轻脚步声。
不知道宥光现在在做什么。
肯定不会乖巧地躺在床上装成人类睡觉。
面具能够感应到他的大概位置,你知道他不在家里。
白天在学校时,你们形影不离,放学回家才各自分开。
“叮、叮、叮……”
隐隐约约的敲击声传入耳中。
你收回思绪,一步步接近声音传来的方向,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铁锤敲打着钉子,将钉子一点点锤下去。
你停在房门口。
声音在房间里,你在房间外。
你抬手,屈起手指轻叩三下房门。
“叩、叩、叩。”
敲击声忽然停下。
“咕噜噜……”
里面有人发出了声音,听不真切,像是含着一口水在仰头漱口。
“咕噜”几声,便也沉寂下去。
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房间里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
敲击声也没再响起,仿佛怕打扰到你,特意停下了。
约莫快十分钟,都没见动静,你转身,朝楼下走。
走到楼梯转角处时。
“叮、叮、叮……”
楼上的房间里,传来更细微的敲击声。
对方刻意压制了声音,没有先前那么响亮。
你抬头,朝楼上的方向望去。
仿佛看到一片迷雾笼罩的黑暗。
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又回到楼上,站在那扇门前,敲了敲门,等着敲击声再次停下时,轻声说:“今晚别敲了。”
门后没有动静。
你转身离开,回到家中,甚至是躺在自己卧室床上时,也始终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那声音似乎彻底停下来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楼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呛到后的咳嗽,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又有大口喘气声。
夜晚很快又平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睡着了。
第二天。
你打开门就看到楼道里等待的宥光。
“早啊。”你朝他走过去。
他看着你,歪了歪头:“你夜里出门了。”
“诶?”你顺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曲起食指,点了点脸颊。
面具。
“你根本就是给我装了个定位器,太作弊了。”
说完你也不在意,提起另外的事情:“又要月考了,考完还得写一叠卷子,我手都起茧子了。”
伸出手来,手指常年握笔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茧。
他拉住你的手,踏上楼梯,转眼到了学校附近。
你顺势抬起他的手,掰开手指一根根查看。
果然,修长的手指上没有半点常年写字的痕迹。
或许你的不忿表现得太明显,宥光凑过来,说:“我帮你写。”
你扬起头:“用不着,几张试卷而已,万一刚好缺那么几张试卷,就让你超过我了,我才不要你以后因为我报低志愿。”
虽然宥光压根就没什么志愿。
话脱口而出,说完你们都愣住了。
连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下。
你们之间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不得不去面临。
高三之后……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的宥光,该怎么办。
会分开吗?
你犹豫着、迟疑地盯着鞋尖。
终归要去面对。
“要不……我们去试试吧。”你目光灼灼地看向宥光。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听到你这句话时,才抬头与你对视。
你继续说:“我好歹是平衡者啊,平衡者又没有说明手册,说不定就能同意某个怪谈离开这座城市呢,不对,肯定能!”
他阴沉的目光也变得明朗起来。
但似乎想到什么,很快又阴下去。
“就算能,你的能力……还不够。”他低声说。
你听得牙痒痒,感觉他在质疑你不行,但他说的又好像有点道理。
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据理力争:“有本事你再多吞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这种不稳定因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放出去?”
他抿起唇角,别开脸,像是故作不屑,又像是心虚。
你说:“总之,朝着这个方向努努力吧,我不会抛下你的。”
“嗯,我会想办法。”他看了你一眼。
你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顿时火冒三丈,歪着肩膀撞了他一下。
他立马闭上嘴。
......
一天的考试结束后,老师宣布了一个对你来说不太美妙的消息。
学校决定,临近高三,下个月开启强制住宿。
不管是原本就住校的,还是所有走读生,一个月后都必须住校。
提前通知是给你们这些走读生准备时间,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
你无奈地看向宥光,后者似乎没有接收到你的痛苦,反而当着你的面写了张纸条并扔过来。
【别难过,我会和你住一间。】
你扶住额头。
这件事情你明明考虑的是母亲以后要一个人在家里了,谁有在想会不会跟他住同一间宿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