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alpha没听清,容秋凝视着面前的alpha,认真重复道:“我一直是上面那个,即便我要找……床-伴,我也不会屈居人下。”
一语落下,二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容秋以为秦牧野是因为他的拒绝而心生不悦,实则秦牧野只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一次两次三次,重逢之后的容秋带给他的惊讶、亦或是惊吓,可以说太多了。
容秋学会抽烟,学会去beta酒吧,有了床伴,还洗去了记忆,遗忘了他。
现在让他彻底哑口无言的是,容秋连位置都变了。
从下变为上。
让他去想象容秋和别的男人床上翻云覆雨的场景,对秦牧野而言无疑是一种酷刑。但吃惊和怀疑两种相互交错而生成的复杂情绪,驱使着秦牧野不自意地去想象。
容秋在和那个alpha……的时候,是容秋压住了alpha?
不是他不相信容秋。
而是容秋和他当时见到的那个alpha差距太大,那个alpha虽然不比他高大壮硕,但远比容秋更像上面那个。
这样的惊吓让alpha的瞳目都有些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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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没有开玩笑。
在他的认知里,他绝对不是
这也是他十分喜欢他的beta爱人的缘故。
容秋记得很清楚,他和阿野的第一次是在阿野生日那天,那天他为阿爷精心准备了生日宴,因为不善喝酒,他清醒地看着阿野颔首主动亲他。
那是他们的初吻。
最后他们就去了酒店。
这么优秀的beta,把什么都交给了他。
在谁上谁下的这个问题上,阿野并没有和他产生太大的争执,甚至认为上面和种性别那样,必须分得清清楚楚。beta之间,相互交换位置是常有的事。
阿野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男朋友,不论是在校读书,还是外出做任务,他都是beta中最亮眼的那个,甚至经常能掩盖alpha的光芒。
即便现在的容秋做了催眠,他也无法忘记当初的beta爱人光芒万丈。
想到beta爱人,容秋的眸色淡了淡。
秦牧野已经恢复好了,他敛敛神绪,云淡风轻道:“小秋,不用急,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容秋:“?”
考虑,这还考虑什么?
听出男人的退让,容秋不由挑眉。
他以为男人会就此放弃,因为他言语中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需要。
也没有所谓的床伴。
但从一开始起,秦牧野就误会了他有婚-外-情对象床。
因为之前他和秦牧野的初次见面并不融洽,所以即便秦牧野误会他有床伴,他也不在意。他们一个在军区工作,一个在人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秦牧野误会就误会了。
反正在他这二十多年的生涯里,被人误会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被alpha误解更是常态。
然而现在不同。
秦牧野几次三番地助他,再不把床伴这件事说清楚就不合适了。
他也受不住一个alpha追着要当他的床-伴。
“其实有一点,我早就想和总指挥大人澄清了。”
容秋左手转动只有手无名指处的银戒指,他把温热的指环展露在男人面前,明湛的灯光打在他好看的侧脸上,将beta的清俊渲染得更浓了几分。
“秦总指挥看到这个了吗?”
“嗯,戒指。”
“对,这是我为我死去的被他爱人亲自打的,而现在我想和秦总指挥说的是,我没有床伴,只有爱人,不出意外,这个戒指和我,最后都要和我的beta爱人埋在一起。”
容秋解释完,秦牧野锋利的唇瓣微张。
他满脑子都回旋着容秋的那句——我没有床伴,只有爱人。
秦牧野该高兴的。
容秋身边没有alpha床-伴,只有一个死去的beta爱人。
但他却没有那么喜悦。
逝者已逝,他该拿什么,和一个死去的beta争。
-
Alpha不知什么时候又攥紧了手,容秋清楚地看见秦牧野刚受伤的那只手氤氲出鲜红的血液,他挑眉上望,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冷峻男人面色如常,但视线却没有聚焦,俨然一副失神的样子。
容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再次把家里的临时医药箱翻了出来。
准备医药箱是他读书时就养成的习惯,这种东西用不到自然最好。
五年里,他这个药箱除了每三个月换一次药品,就没开封为自己用过。现在两次有了用它的机会,使用对象还都是同一个alpha。
容秋为他擦拭干净血迹,寻着伤口四处轻微地按了按,一边按还一边询问秦牧野有没有疼痛的感觉,如果有,则证明那一处有碎瓷片,就必须先把碎瓷片挑出来再上药。
好在没有。
秦牧野的手只是看着严重。
消毒完毕,容秋为他绑上了医用绷带。
纯白色的弹性布条在容秋手里犹如最灵活的绸缎,几个呼吸的光景,秦牧野的掌心就被打出了一个完美的专业包扎结。取了剪刀剪去多余的绷带,容秋“咔”“咔”两声合拢医用箱。
“都处理好了。”
“谢谢。”
秦牧野轻微地缩了缩指尖,诚挚开口:“你家的电视我赔你吧,还有那个白瓷花瓶。”
听他这么说。
容秋这才注意到客厅满是狼藉。
原本他就不爱在家里添置东西,客厅空荡荡的,除了沙发,茶几,连地毯都没有。现在茶几被他那一脚踹到挪了位置,上面和中间夹层的东西散落各处,但这都不算什么,最惨的是容秋家的那一款超大电视,被砸出了蜘蛛网状的碎痕迹,要碎不碎,看着就难受。
“不用你赔,要赔也是找楚鸣赔。”
即便心疼,容秋也不会把过错怪到秦牧野身上,相反,现在在这个楚鸣被押送到警察局,一切都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余怕才迟缓到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
就当花这钱破财消灾。
秦牧野只是想找个理由和容秋继续联系,如今被容秋拒绝,尽管心里沮丧,他面上也没表露什么。
今晚床伴申请被拒绝。
还知道容秋离开他后就变成了“1”。
这些信息足够他消化一整晚。
秦牧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二十分。
这个时间对经常熬夜加班的秦牧野来说不算什么,但容秋已经打起了哈欠,beta眼角凝起明亮的生理泪滴,偏生容秋没发现,还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本就卷翘的睫毛染上了湿意,愈发显得幽黑浓密。
秦牧野礼貌告辞。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
容秋想送他出门,但被秦牧野拦下。
“不用送了,我开车走。”
“你的手?”
“没事,不影响开车。”
“行,那你一路小心。”
关门回身,容秋多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客厅,尤其走到电视边。
他看着这个电视裂痕叹了许久的气。
当初他在商场选这款电视的时候,家电的导购员就和他反复强调这款电视屏幕的坚韧性,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陨石下砸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现在,某个S级alpha一出力。
他的电视直接送去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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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驱车回到别墅,下了车的alpha脚步极快。
他开门时,容钦在客厅里喝水。
容钦穿着一件秦泽西的睡衣,有些偏大,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上面还有很多红痕。
秦牧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不是不经人-事的alpha,自然明白容钦身上的痕迹代表着什么。
容钦却放下水杯,眉梢微皱地走到他身边:“这么晚了,你从小秋那里过来的?”
秦牧野没有否认:“嗯。”
容钦看他心情不错,心中更是不解。
明明前几天的秦牧野还心情低落到爆炸,现在心情就调整过来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容钦质问他:“你没事去找小秋干什么?”
秦牧野低头换好了鞋,看着脚上的普通黑色拖鞋,觉得还是容秋家那一双装饰着灰色小狼的拖鞋更好。
他没搭理容钦。
容钦就一直跟在他后面问。
“小秋都不记得你了,你上去招惹他干什么?”
“因为你急着去解释?”
“如果是因为你背了楚鸣的锅,怕被小秋误会,等你哥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亲自去帮你解释解释。”
容钦就像蜜蜂一样,秦牧野被吵得嗡嗡嗡的,脑子都疼。
秦牧野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下脚步:“楚鸣的事已经解决了。”
容钦:“啊?这就没了?”
细节呢?
秦牧野却以为他还想知道些别的,冷面道:“我今晚申请做他的床-伴,被他拒绝了,就这样,其他的事情都没了。”
至于楚鸣给容秋下药的事,他没有和容钦提,这事他不方便说,如果要说,也是容秋自己说。
说完这话,秦牧野就给容钦留下了个孤独上楼的背影。
容钦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他没听错?
秦牧野这个S级alpha居然屈尊降贵,想成为容秋的床-伴。
这……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兜兜转转,床-伴居然是秦牧野他自己。
真有意思。
即便容钦不是个乐子人,此刻也恨不得立刻去容秋身边问个清楚。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秦牧野也会有这一天。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意想不到的。
容钦捏了捏酸涩的后颈,那里大尖利的犬齿留下来的咬痕。
秦泽西原来不也是头都仰到天上去的骄傲alpha,现在不还是离了他,就成了轻易哭红眼的哭包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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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容秋请了一天的假。
研究院的工作最近不急,而他所做的项目向来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个□□院长干净利落地批了。
但考虑到容秋极少请假,钱院长很是官方地过来关切:“什么原因请假呀?不会是生病了吧?”
容秋发给他的请假邮件就写着因私事请假。
但具体什么原因没有写出来。
容秋握着手机回复道:家里被狗砸了,现在重新整理。
钱院长:小秋你还养了狗,还真看不出来?不过不听话的狗多训训,狗聪明能听懂的。
容秋:不用。
容秋:我已经送到警察局去了。
手机那边的钱院长满头黑雾。
警察局这么全能的吗,还管训狗?
后面钱院长再说话,容秋就没回了,他就今天这一天的时间,上午收拾客厅被打扫卫生,赵南辰回来了一趟,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好就被小秋哥叮嘱把他的东西单独收起来,随后他就看着小秋哥叫来了一批人,动作麻利地把楚鸣的东西都搬到了外面。
赵南辰二丈摸不着头脑:“怎么啦?小秋哥?楚鸣搬出去了吗?”
可为什么搬出去,却没有搬在车上,而是堆在别墅外面?
容秋给过来的搬家工现付工资,闻言应声:“差不多,反正他搬走了,以后我们也见不到面了。”
昨晚被抓去警察局的楚鸣被连夜审讯,人证物证俱在,容秋今早还向他们提供了安装在他家里的摄像头,警方调取了其中的录像内容,再结合楚鸣手机里的照片和录像,得出的结果和容秋所说的一模一样。
一个住在beta家里的alpha。
居然企图用迷药诱-奸。
和解是不会和解的。
容秋要把楚鸣告到星际联邦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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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前忙后,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容秋的别墅终于空荡了起来。
楚鸣的东西都被容秋全部扔到别墅外,后来又被这里的物业收到临时安置处,赵南辰则被赵苳岐时时盯着,白天在研究院当保安,晚上还要一直被赵苳岐骂。
容秋的生活再次平静了下来。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而这晚,容钦约他去beta酒吧喝酒。
好久没有放松心情,刚洗完澡的容秋踹上车钥匙,随意换了身休闲服就出门去。
酒吧老板许是怕了容钦,以往都会亲自过来和容秋说两句,这次只远远地在吧台招手示意,还托年轻的小酒保把酒水送过来。
容钦开了酒,生猛地喝干了一整杯。
这架势看得容秋都害怕。
容钦哥出去这几天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脸色憔悴,眼下乌黑,一看就是身体透支的模样。
容钦的确透支了。
他今天开车,下车,再步行到酒吧,不到两百米的步行距离就让他感觉到腰骨酸软。
S级的alpha轻易招惹不得。
反正他现在是烦透了易感期刚过的秦泽西。
连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听。
有本事他就一辈子-硬-着。
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容钦的心情才稍好些。
他看着面前单手执着酒杯的容秋,托腮问道:“秦牧野是不是说想成为你的床伴。”
容秋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呛住了嗓子眼。
他狼狈地吞咽下酒水:“容钦哥都知道了?”
但话刚问出口,容秋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容钦哥的伴侣是秦牧野的哥哥,所以容钦哥和秦牧野一定很熟。
容钦表情严肃了些:“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
容秋想了想,道:“过耳风,听了就忘。”
容钦:“如果他是认真的呢?”
容秋错愕:“什么?”
容钦低言:“从我的角度看,他对你真的很有兴趣。”
容秋敛容,淡道:“兴趣是最容易得来的东西,所以我只当秦牧野那晚说的话是句玩笑话。”
容钦坐回身子:“我懂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不会干涉容秋的决定。
无论是当初容秋想洗去记忆,还是现在和秦牧野保持距离,他都持支持态度。
而他今晚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秦牧野打助攻,他只是想把容秋未来可能会面对的情形一一掰碎了,让容秋自己决定。
虽然在他看来秦牧野较之前变化了些。
但渣A就是渣A,秦牧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地就能挽回容秋。
alpha的本质就是倨傲和傲慢,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他和秦泽西在一起快有十年了,狗A不还是那个狗A。
而两个beta不知道的是,那两个alpha已经开车等在容秋的别墅外面。
还等了一小时。
驾驶位的是秦牧野,面色平淡从容,在这种久等人不来的情况下,他索性打开光脑查看军区文件。而副驾驶的秦泽西则表情外露得多,拽着一张臭脸的,一个小时看了无数次手表。
如今秦泽西看了眼手表,又往外看了眼容秋家黑漆漆的别墅。
秦泽西:“都已经八点了,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
秦牧野并未从文件里抬头,漠然道:“或许吃饭吃得久了些。”
秦泽西看着无论他发多少条信息,对面都显示“你已被对方拉黑”的聊天框,躁动地就像易感期还没过去一样,早知道他就多装两天了。
可是没如果。
这对兄弟等到九点半,容秋和容钦二人还是没回。
秦牧野敲键盘的手终于停下。
这个点,容秋应该到了困点。
但容秋还没有回来。
他点开聊天软件,置顶的就是容秋,他不像他哥,一句话改个词就能翻来覆去地说三遍,他很注意聊天所用字词的妥帖度。
alpha低头沉思片刻,委婉地借用他哥的名头询问去处。
五分钟后。
beta干净利落的信息发送了过来——
我们在beta酒吧,今晚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