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的表情似乎很难过。
容秋彻底看不懂他了。
虽然容秋和秦牧野不熟,但容秋心里,这个S级的alpha应该是个刚毅果敢,不会轻易表露自己脆弱心态的男人。
能坐上高位的人不都应该控制喜怒么。
为什么现在男人的痛苦这么明显。
仅仅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和他不熟吗?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
而且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男人真的认错人了,秦牧野似乎把他当做记忆里那个极重要的人,记忆失了真,所以秦牧野当初见他第一面就流露出那么浓重的感情。
那个人在秦牧野心里的位置应该很重要。
可这又怎样。
这件事对他并不重要。
甚至可以说,由于秦牧野的认错人,陆陆续续给他带来了不少生活烦恼。
如果不是秦牧野错认了他,他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秦牧野见面,甚至还要抽出自己的时间去他的办公室,就连钱院长也因为秦牧野的事,前前后后找了他多少回。
容秋是个嫌麻烦的人,而秦牧野就是他如今的麻烦过敏源。
太麻烦了,也太烦了。
烦到容秋不想去管秦牧野的反应如何。
容秋勿自走到柜台,付了这顿饭钱。
等他再次经过秦牧野身边时,男人还维持着他走前的模样,双目黯淡,瞳孔扩大,黝黑的瞳仁显露出一副没有特定焦点的失神模样。
容秋暗下眉目,他指尖扣起,轻轻敲着桌面。
示意。
他要走了。
看着容秋的身影一步步的远离,最后消失在玻璃窗外的行道树旁,秦牧野终于支撑不住,一直紧绷着的肩线彻底垮下,又像拉到极致的弓弦而且忽然断裂,不可忽视的反弹力将他的心抽的一顿一顿的。
每一下似乎都在嘲笑他的自傲。
他想着挽留,可容秋却不记得他了。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悲凉。
秦牧野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最近总是这样,五年前被他忽视的东西,现在重浮于他的心间。
桌上的菜和他印象里的菜大不一样。
五年前的容秋,每次给他点菜时,都会准备口味极重又辣的菜品;而现在桌上的菜清淡寡然,还有许多秦牧野绝对不会吃的东西,比如说香菇,再比如说芹菜,这些菜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味。有些人喜欢,但秦牧野是万万不会碰的。
原来容秋喜欢吃这个?
所以容秋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会刻意偏重他的喜好。
他知道吗……
他是知道的。
但他依旧选择不管不顾,因为那时的beta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床伴而已,就连日后的伴侣都不会全身心的交付,更何况区区一个床伴。
可容秋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床伴吗。
秦牧野读不懂自己的心了。
他只知道重逢后,他每次和容秋见面都会欣喜,即便欣喜的心湖里掺杂着碎玻璃,冷刀子,他依旧期待和容秋见面。
等到老板过来收拾饭后的碗碟时,居然看见这个不凡的alpha居然有了要哭的迹象,男人有一张让人嫉妒苍天不公的好看脸庞,身材也挺拔。
就因如此,alpha湿红眼的时候,才格外有反差感。
乖乖,啥年头啊,他居然都能看到alpha哭。
老板认识容秋。
所以对容秋带来的朋友也心有好感,更别提秦牧野还穿着军裤军靴,明显是军队里的人。
老板态度更好了。
“年轻人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现在还不是晚间用餐的高峰期,老板索性拉下椅子和秦牧野唠嗑。
不得不说,如果秦牧野愿意做出伪装,很难有人会发现他的凉薄本性。
五年前的容秋没发现,现在的老板也如此。
不过几句话的交谈,老板就彻底放下了心房,甚至格外欣赏这个年轻的alpha。
秦牧野这才问起自己想问的问题来。
“小秋他每次来都点这些菜吗?”
“差不多吧,他口味淡,基本上口味浓重的菜都不会点,现在清淡口的年轻人少着,容先生算一个,经常和容先生过来吃饭的隔壁酒吧老板也是。”
秦牧野敏锐地抓到了什么讯息:“隔壁的酒吧老板?”
餐馆老板冲着左边努努嘴:“就是左边第三家的那家beta酒吧,容先生每次喝完酒都快过来吃点宵夜。”
秦牧野的心抽抽的疼。
他知道五年后的容秋会抽烟,却不知道五年后的容秋还会喝酒,甚至还会去光顾隔壁的beta酒吧。
明明容秋喝上一点酒都会双颊熏红。
这样的酒量,容秋居然会去酒吧。
-
餐馆老板提醒得很明显,这家酒吧的名字更明显,就叫“beta酒吧”,门口树立的荧光屏显示这是一家仅供beta人群消遣娱乐的场所,外表看上去很普通,就像它的适用人群——beta种群一样,要不是挂着一块“beta酒吧”的牌子,没有人会把这家店和酒水舞池联系在一起。
但看似松散的布置,管控却颇为严苛。
秦牧野就被拦在了外面。
而拦他的人,正是beta酒吧的老板。
beta老板刚休息好,他昼伏夜出,此刻恰巧是他清醒的时候:“这位alpha先生,我们这里仅准许beta进入,如果你想去酒吧,可以左拐三条街,那里有家AO酒吧。”
之前因为alpha过来闹过事,所以酒吧老板严防死守,见到秦牧野这个alpha,自然把他往外撵。
秦牧野不为所动,他打量眼前beta的不俗穿戴,猜测他应该就是酒吧的老板。
秦牧野放低了声音。
“你认识容秋吗。”
beta老板一顿,并未直接回答他。
秦牧野又多问了几个问题。
beta老板半真半假地回着。
秦牧野看出beta故意在偏离话题,略一颔首,很有绅士礼节的离开。
看他上了车,beta老板才放下心来。
可真吓到他了。
这位alpha一看就不是普通等级的alpha,脖子上的信息素阻隔环颜色那么深,至少得是A级以上的alpha。
beta老板没敢放心大胆地往上猜。
如果他知道这是全联邦迄今为止唯二的S级alpha,指不定就拉着人合影拍照,装点成他以后和同行吹嘘的门面。
但即便只猜秦牧野是A级alpha,也够beta老板惊讶的了。
A级alpha,在整个alpha族群里,也才百分之一的比例呢。
他没记错的话,容秋是beta吧。
居然还和这么高等级的alpha关系好。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容秋那么优秀。
光他这家酒吧里,就有不少优秀的beta想和容秋约。
认识个A级alpha,对容秋来说才不算什么。
所以这件事beta老板转头就忘,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那一头离开beta酒吧的秦牧野回到自己的车上,并没有驱车离开。
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很乱。
宛若有无数团没有解开的线团,彼此交缠,甚至还打起了结。
秦牧野独自一个人在车上捋了很久,从日落西山,捋到了星月高悬。
并无成效。
他像是从一条路走到了头,前面就是死胡同。
他没想过beta会忘记他。
才五年时间。
beta就忘记了他。
遗忘一个人居然这么容易吗?
他都把beta的面容刻进了骨血里,得来的不过一句他是陌生人。
“陌生人”这三个字听的耳朵里可真刺耳。
有愤怒,有气恼,但这种躁动如潮水般退下后,余下的就是茫然无措。
高高大大的alpha坐在车位上,表情居然罕见的格外脆弱。
容秋如果还记得他,他们就还算有缘分,可容秋忘记了他,他又该如何去做?
主动告诉容秋五年前的事,这是让容秋记起他的最快的方法,可这么做就等于重新撕开容秋的伤口,五年前的事,他自己想起来都混账,容秋知道好后,说不定会更加怨恨他。
那第二个选择呢……
好像也不行。
如果闭口不提,他们就永远分开站在陌生人的两条平行线上,容秋还是只把他当陌生的军区总指挥看待,这种上下级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
到时候容秋即便好脸色对他,也只是下级对上级的恭敬。
更多的东西,容秋不给,他也要不来。
他甘心吗?
不,他永远不甘心。
既然容秋自己都已经忘记之前的事情,那重新开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秦牧野沉暗已久的眸子终于透亮了起来。
对的,重新开始。
但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他该怎么和容秋重新开始。
这道题秦牧野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着临时停车位的电子收费表的数值一直上升,他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他哥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去,男人才回神,回了他哥马上回去,秦牧野挂断电话往自己的住处赶。
-
秦泽西已经等秦牧野很久了。
他最近很烦。
因为容钦和他冷战快一个月,中间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没发。
有这个样子的伴侣吗?
秦泽西恨不得立刻拨通电话和容钦吵架。
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先联系对方。
明明是容钦没有缘故的先和他吵架,对方那么无理取闹,为什么要他先低头?
心里默念无数遍,他先联系容钦他就是王八。
所以秦泽西一连憋了这么多天。
这下终于憋不住了。
秦牧野开门回来,还没换鞋,就低眉瞧见客厅里的地面上,一部被摔碎了的手机凄惨地横在他面前。而沙发上,和他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正双手抱胸,那双鹰眼就像可掏人心肺的刀子,看向哪儿就往哪儿留下不可磨平的痕迹。
他哥心情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自从他哥搬来和他一起住,总是隔三差五摔碎家里的东西。
第一次是电视的遥控器,第二次是地面自动跑道的扫地机器人,而这一次居然摔的是他自己的手机。
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了。
因为他哥之前一闲下来就捧着手机。
秦牧野问他是不是在等谁的消息,秦泽西就立刻把手机捂死在沙发上,反驳得极为迅速:“我怎么会在等谁的消息,不过在看公司的报表而已。”
秦牧野勘透他哥的心口不一,也没有直接戳破。
勉强算给兄长留了几分颜面。
不过秦牧野心里能猜出几分。
大概是和容钦那个beta吵架了,而且这次吵得有些严重。
所以秦泽西直接喊秦牧野回来喝消愁酒。
两个S级的alpha酒量都不错,红的、白的、黄的掺在一起喝,居然谁也没把谁先灌醉。
到底是秦泽西这个有心事的人憋不住。
这位年纪稍长的S级alpha抱着酒瓶,眼里都是不满:“你说说他还想要什么?军区的势力我随着他自己发展,我们秦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企业,他也能插手管理,他还不满什么?居然还想建立一支独立的志愿军去剿灭十三军区的海匪。他有多大的本事,整个联邦都没做到的事,他一个beta就能完成?”
秦泽西泄洪一般地说个不停,看得出来他对容钦的某些方面格外不满。
秦牧野没多话。
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似认真地听着。
他有自己的心事。
喝酒也为浇自己的愁。
但听到他哥对beta不加遮掩的歧视时,秦牧野眉头忽然一皱,他放下酒杯:“beta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如果给他们空间,他们也会很出色。”
就像容秋一样。
到了第十三军区,如鱼得水。
所得的成就绝对不比任何一个alpha差。
秦泽西还是不赞同。
秦牧野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他哥都听不下去了,索性闷声陪酒。
两人又对着数不清的酒瓶喝了半个钟头。
秦泽西的所有苦水才勉强倒尽。
或许是秦泽西醉了。
又或许是某种迟来的想念在酒精迷醉大脑以后才敢破土而出。
到了后面,秦泽西的言行举止极为不体面。
眼圈红肿,痛哭流涕,还抱着秦牧野的大腿一口一个“阿钦不要不理我”、“没有你我晚上睡不着”、“阿钦,我腺体痛”……
原本一个钢铁硬汉,硬生生地在酒后变成了个只想抱着beta伴侣哭唧唧的alpha怂包。
哪里还有S级alpha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秦牧野被秦泽西当成了某个不要他的beta,还被死死地勒住脖子,要不是他先下手为强敲晕了他哥,他哥都打算张口啃他的腺体。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