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容秋看得眼睛干涩,都没有找到。
容秋不信邪地从头再查看一次。
还是没有。
容秋紧紧攥着A四纸页,心惶恐地快要跳出来。
所以这意味着……
阿野骗了他。
容秋的心尖再次涌起熟悉的被抛弃之感,这股削骨的不安在任教授告诉他,学校师生的全部档案里也没有男人的学籍记录时,瞬息膨胀到最高点。
阿野,连档案都没有留下。
就连帮忙抽调调档案的任教授也陷入了迷惘,任教授斟酌片刻,才抖着唇狐疑:“小秋,你是不是被人……”
“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任教授就被容秋的表情堵住了所有的言语。
容秋坚韧不拔,即便受到到再多的欺负,再多的委屈都能挺直腰背咬咬牙挺过去。
他何曾见过容秋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
但下一刻容秋狠狠抹去眼角欲落不落的泪滴,将泪攥进掌心,飞驰而去。
容秋不相信世界上能有平白无故消失不见的人。
但阿野的好友不多,为今之际,容秋能找的人只有苏燃。
苏燃今天也来了,只不过alpha怀着莫名心虚的心情,回了A大后一直躲着容秋,这会儿被容秋揪到了人,苏燃不知为何,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容秋找他,一定没有好事。
果然如此,容秋把苏燃带到无人至的小径上。
苏燃还没做好寒暄的准备,随即就被眼前的beta一把揪住了衣领,容秋整个人散发出难以收敛的躁郁气息,居然和许久不见的秦牧野有几分相似。
“阿野人在哪?”容秋质问。
苏燃心都跳到嗓子眼,但他开始打马虎:“啊?阿野不在学校吗?”
“别装了,我知道你知道阿野不在这里,他人到底在哪儿!?为什么学校连阿野的档案都没有?!”
苏燃:?!
容秋居然都知道了这么多。
居然连阿野的学籍都查了。
阿野的学籍自然不在这里,秦家隐姓埋名的小少爷,这么都是隐私,也就阿野相信他,才透露几分。
看苏燃似有隐瞒,容秋眯眯眼,直接对着苏燃的脸颊揍了两拳。
“说不说?!”
苏燃被打懵了,看人都有虚影。
容秋见他不说,又一拳一拳地落下。
苏燃不得已,最终除了秦牧野的身份,他把所有他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知道男人没有出意外,容秋放了心,但听到后面,愤怒和气恼如同疯长的热带藤蔓,搅的他的心脉七零八乱。
“阿野后来没有去O星,Y星和S星?他所有的行程都是你谎报给我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拿阿野的事骗我!”
眼见容秋的拳头又要落下,苏燃本就快被打懵了,一个没忍住,大声喊道:“因为阿野想和你分手!”
beta的拳头堪堪停滞在半空中。
“分手?”
容秋有那么一瞬间是相信了的。
容钦和他的谈话早就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这大半年男人的冷淡他也不是没察觉到,但下一刻,容秋一把撅断了怀疑的幼苗。
苏燃的话不能信。
这个恶劣的alpha不是头一次挑拨他和阿野的关系。
“我不信你。”
苏燃一口血都快淤积到嗓子眼了:“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轴?阿野就是要和你分手,他冷暴力你,不联系你,就是想让你把他给忘了。”
苏燃还想说,但容秋已经松开了他的衣领。
无人知道,beta正在忍着不可忍受的痛苦:“我最后再问一遍,你阿野在哪里!”
“不知道。”
见容秋还是不信,苏燃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哪里还有alpha以往的倨傲模样:“但我可以和你说的是,你最好别找了,因为就算你找到了,你们也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
beta失魂落魄地回到别墅。
和任教授提前约好的饭局自然不了了之,任教授还想送他回家,也被他婉言谢绝。
如今容秋平躺在沙发上,小臂弯曲撑在眼前,看不清他的表情,泪水却顺着眼角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深灰色的沙发套。
beta连哭都是安静的,寂寥无声。
这和他事先所料想的幸福生活截然不同,本来应该和他回来的应该还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现在却独独他一个。
又只有他一个。
缓了许久,容秋的脑子开始缓慢运转,就如同一个废旧几十年的流水线突然开始运作,一顿又一卡。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听阿野当面和他说。
-
日子还在继续。
容秋签了第一军区的任用书,白天完成工作,晚上遍地找人。
找得是谁,不言而喻。
容钦一月后和容秋打了个视频电话。
还不等他关心小beta在第一军区的生活如何,他就被容秋的憔悴模样吓了一跳。
容秋的面色本就白净,白白嫩嫩的,还是那种健康的白润,白里透着鲜活的气息,现在beta好像气血流失过多,又瘦又憔悴,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了,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容钦狠狠地皱起了眉:“你在第一军区被人欺负了?”
容秋摇摇头,同时笔尖划过纸面上的一个红笔标注地。
A星蔚阳区西区,阿野不在这里。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还是容钦问话容秋回。
得知容秋一直在找人,容钦瞠目结舌:“可你连人家的家世背景都不清楚,之前不还一直以为他是孤儿,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在A星?”
容秋坚定道:“在的,他和苏燃是从小一起长大大的好兄弟,苏燃是土生土长的A星人,那阿野也一定是A星长大的,而且还是A星的豪门。”
“……”
容钦被容秋通顺的逻辑打败。
最主要的是,容秋若找下去,还真能找到A星的秦家。不过现在留守A星的都是秦家那些老古董,容钦不想容秋继续找下去。
对beta而言太危险了。
容钦换了个方向劝阻:“你怎么找?拿着那个渣B的照片一家一家的问吗?那些豪门贵族的别墅区你还没靠近就会被保卫给赶回来。而且你都知道他家世不俗了,找到他又能怎样?人家说不定分分钟就能把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小beta给捏死。”
被容钦戳破自己的笨方法,容秋蔫蔫地低下了头。
A星虽然不是大型星系,但光区就有一百三十八个,他找到现在也只潦草找了半个蔚阳区。
可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他靠着莫名的一口气找到现在,怎么会轻易放弃。
容钦看他不说话,但又独自倔的样子,软了语气:“所以,要我说你就别找了。那个人就是骗子,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都不和你说清楚家世背景,就是为了骗beta感情。”
容秋扭过头,依旧坚持着:“他没骗我感情,骗子不会给我五百万买房……”
“他给你五百万?”容钦愣了愣,果断道,“你就没考虑过这是你们的分手费?”
“分手费?!”
容秋还想说什么,但被容钦打断:“当局者迷,他就是冷暴力你,那五百万就是买你们之间的一刀两断;而且你们不是快毕业了么,这五百万就是豪门的分手费,对他们那种金贵人,十分常见。”
容秋愣愣地不做声,显然容钦的话与他而言又是一记轰雷。
他明显有些意动。
因为他见过苏燃给oga塞钱善后。
一塞就是六位数。
所以阿野的五百万,也是……
“善后费”三个字如若寒刃,容秋光是想想,心就抽痛了起来。
但容秋低下了头,嘴唇红润柔软,语气中却带着令人动容的坚定:“要找的。”
就算找不到阿野的人,也要找到阿野存在的蛛丝马迹。
说他头铁也好说,说他不跳黄河心不死也罢,总之他要找。
毫无痕迹也要找,大海捞针也要找。
容秋缓了几息,低语的声音弱到几乎不可听闻,“因为有些事情不当面说清楚,我永远不会死心。”
这样的beta,让容钦觉得很震撼。
之前容秋给容钦的感觉大多还是温顺,就因为beta很温顺,但他不知道温顺只是容秋表层的体现。他第一次感知到beta多么倔强。
随便下一刻他成滚刀肉,也要勇敢无畏往前冲。
都这样了,秦牧野所谓的冷处理还会有效果么……
如果不说开,容钦相信容秋真的会找到死。
容钦深深地纳了一口气:“我帮你找。”
“啊?”容秋瞳目骤然扩大。
他没想过麻烦容钦,也是直到容钦说,他才想起来,容钦是那个一口气给福利院捐几百万的厉害大人物。
容秋心里浮起微薄的希望。
容钦语气如冰:“但我有个要求。”
容秋眼睛亮了亮,亟不可待:“容钦哥你说!要多少钱我都给!”
容钦气笑了,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狠狠给他一板栗:“谁图你的钱,我只要求你这段时间除了第一军区的工作,剩下时间好好休息,找人的事交给我,一个月内我会给你他的消息。”
-
不到一个月,容钦就找到了人。
甚至容钦还亲自出现在容秋面前。
不知为何,容钦的面色很不好看,他接到下班的容秋,沉思片刻,终于没有躲开容秋期待的视线,沉道:“人找到了。”
“真的么!”
看容秋高兴的模样,容钦不忍打击他,但神色已经肃凝了起来。
一路上,容钦不停地叹气。
似乎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出来。
容秋看男人一直叹气,手指紧抓着安全带也一言不发,最终没多问什么。他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霓虹闪烁,在飞驰的车窗外,宛若夜空里划过的流星,短暂而绚烂。
十五分钟后,容钦停下了车。
“到了。”
容秋看向窗外,诧异道:“城西酒吧?”
这不是容秋第一次来到城西酒吧,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满心担忧,害怕秦牧野在酒吧里面受到别人的欺负,这次来容秋的心境明显不同。
他没想过容钦会把他带到这里。
阿野居然离他如此之近。
容钦单手把着方向盘,眼底隐约掩映着心疼:“他人就在里面,说清楚就出来。”
容秋重重地点点头,神色里都是郑重。
“等等!”
容秋停身:“嗯?”
“我最后问一次,你确定要去见?即便你们见面以后的结果很……”容钦定定地看着容秋,斟酌许久,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但或许过于悲绝的词,“惨烈。”
容秋似乎觉察到什么。
他眨了眨眼。
但下一秒,beta的唇边泛起明朗乖顺的笑,他又恢复了最初的坚定:“要。”
“好,那你去吧。”
城西酒吧,A星最有名的酒吧。
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走近容钦告知他的包厢,容秋终于见到了他许久不见的人……
熟悉的身影疏远冷俊,男人矜贵显赫,尤其顶端璀璨的灯光落进男人漆黑的眉眼时,凭白染上几分难言的贵气与傲慢。
光是看着,容秋就不由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容秋的视线不断往下,男人颈部却围有一块黑色的信息素阻隔环。
很突兀,很明显,就像被束缚住的暗黑吸血鬼。
等等!
信息素阻隔环?
信息素阻隔环远比信息素阻隔贴昂贵,但只有信息素A级的alpha或者oga才会用,阿野怎么会佩戴这个?
沉吟片刻,容秋冷汗浮起,一个尤为荒谬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但下一刻就被他拍散。
不可能的,阿野怎么会是alpha。
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容秋的出现,正拿起手机言笑晏晏,不知说到什么,神情里颇有些骄矜之色,嘴角还噙着一丝嚣张的笑意。
“我秦牧野是S级alpha,秦家的小儿子,注定要和S级的oga联姻,我怎么会和容秋那么一个来历不明的beta结婚,不过毕业前和他玩玩而已……”
容秋大脑的弦骤然断裂,他木木地停下了脚步,眼帘低垂。
秦牧野,是谁。
S级的alpha,是什么意思。
还有来历不明的beta,指的又是谁……
为什么明明是他所熟悉的声音,却串连出让他最感陌生的词句。
眼前的男人明明就是他的阿野啊,是他的beta孤儿男友,是他未来的爱人。
下一刻,beta的自我安慰被无情戳破。
因为男人已经看到他了
可即便看到了他,也依旧不改倨傲模样,甚至男人野放下酒盏,直视beta的眼彻底展露锋芒的利刃:“烦,这个beta来找我了,躲了这么久都躲不过。”
容秋上前的步子一僵。
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好听力。
男人遥遥望着他,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普通床伴,我已经给了他五百万好聚好散,散了就散了,难不成还能像个oga一样,揣着肚子找我?”
-
酒吧外面的环湖大道,此刻人烟稀至。
自容秋离开酒吧离开起,他的每一步都万分缓慢且沉痛,就像被高密度的金属锻造出不合脚的重靴,无形的禁锢让beta步履艰难。
容秋不知何时就走到了长长的吊桥之上,从高往下望去,江水流淌,泛起五光十色的细碎鱼鳞波,光影流动。
可他依旧往前走着,不知疲倦地走着。
男人的话术在他脑海不断反复。
beta的瞳目早已黯淡了下来。
同时他的血液好似流淌过极寒冰地,形成凋零的血红之花。
虚假的姓名,虚假的背景,无疑不彰显了他的心动已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多可笑,他不过就是alpha的床伴——
一个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床伴。
容秋一直以为,这个世上总有人会爱他,会有人给他补上儿时眼巴巴渴求的那块糖果。
可没有。
鲜艳的糖纸里裹着的不是甜口的糖块,而是苦如肝胆的黄连,而他所求一切不过一枕槐安,空欢喜。
是他痴傻。
是他咎由自取。
才守着苦汁当蜜甘。
容秋仰头失语而笑,眼角却无声地流出两行灼泪。
他到底还要执拗地追逐什么。
像他这样无用的beta,死掉就好了。
-
容钦找到容秋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
此前他刚刚结束和秦牧野电话,想来他们的一出戏足以让小beta死心。
但容钦没想到容秋居然一声不坑地就做出了这么危险的行为。
江面上的大桥那么高,青年就坐在桥沿上,江上湿润的风将他的衬衣吹得鼓鼓胀胀,而他则双目失神地看着平静水面,宛若瘦削而无生机的伤鸟,下一刻就要失力坠入湖中。
容钦的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
容秋,是不是想自毁!
“小秋!”
容秋迟钝地侧首看他,眼眶红肿的像兔眼,苍白的面颊上两道长长的泪痕格外显眼,尖利的小牙早就死死地嵌入下唇瓣中,形成一个极为深刻的寡白凹陷。
脆弱,敏感。
全然一副下一秒就快会破碎的苍白模样。
“容钦哥?”容秋的声线隐着哽咽。
“嗯。”容钦故作淡定地靠近beta。
见容秋没有排斥的迹象,他轻轻走到容秋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揉乱了容秋的发丝:“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要我好找。”
明明是训诫的语气,容秋的鼻子却一酸。
原本压制住的委屈瞬间压不住了,甚至还因被亲昵揉着脑袋的动作,一大滴泪从他尖瘦的下颌划过。
如珍珠滚落月白贝盘,清润低调,不可忽视。
容钦的话当即梗在嗓子眼。
无声地用手轻揉着青年的后脑,以作安抚。
许久后,beta发颤的身子才平静下来,同时他的声音顺着江风袭来,隐着明显的哭腔,不知是说过容钦听,还是自己的崩裂后的臆想,声若蚊蝇。
“容钦哥,我好想忘了他。”
-
容秋被容钦送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容秋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后来虽然不哭了,但表情和神色却比哭还难看,以至于容钦还放不下心来,走前千叮咛,万嘱咐。
“准备好身份证和最近的体检报告,明天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嗯。”
“今晚好好休息,如果明天下午我看到你的黑眼圈了,我就不带你去星际心里诊所。”
“好。”
无论容钦说多少,容秋都只呆呆地吐露一个字。
容钦今晚已经默默叹了无数次的气,最终拍拍他的肩,将人轻轻推到屋里:“回去吧,不要多想那个渣A,我们明天就能忘记他,忘记这段不开心的记忆。”
容秋在容钦转身开车的时候,叫住了他:“容钦哥……”
“嗯?还有事?”
容秋摇摇头,揉着兔子眼认真道:“就算失忆了,我不会忘记容钦哥的。”
容秋愣怔几息,眼睛掠过一缕明亮的光,笑意上脸:“自然不能忘,不然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关了门,容秋睡不着。
甚至脑子还有些僵硬。
绷紧的神经一朝断裂,beta尚且处于痴愣的状态,喝下肚的水是烫的,洗澡的用的乳-液是洗头发的,容秋被洗发膏蛰到眼时,才堪堪清醒几分。
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侧脸,他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就像要把这具曾被男人触碰过的肤肉都随着水流带走。
明明不能想。
可那些刺耳的话还是席卷而来。
床伴,他居然是一个倨傲alpha的床伴……
洗完澡,容秋麻木地开始收拾小别墅,所有的灯都被他打开,他还开了衣柜,抽屉,空荡荡的行李箱,最后他打开了保险柜。
里面东西不少,他从小到大的证件,考试合格证书,身份证明,还有一方巴掌大精致木盒。木盒子里有十一个银环,每个后面都刻着“Q&R”,都是他亲手打的,他戴上其中一个,大小刚合适。
容秋忽就笑笑,余光撇向后面的十个银环,它们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把这十枚戒指留在原处,却把刚刚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留在指根处。
最后忙好这些,容秋这才感知到疲倦,他坐在沙发旁,旁边的柔杏色矮柜已经被他打开,需要的东西被他找出,还剩下一包烟。
这是男人当时落在他宿舍的烟。
他搬离A大宿舍的时候,连书带烟也一起带出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抽烟时的情形,那是一次黄昏事后,他躺在秦牧野怀里,秦牧野抽着烟,如梦似画,好看异常。男人递来的烟,他吸了一口,剧烈的刺激让他咳嗽起来,他记得当时男人笑了。
笑什么,笑他不会抽烟。
还是笑他不过一个床伴,哄哄就行。
之前的容秋只觉甜蜜,现在他终于知道每次事后男人放在床柜上的钱币是什么意思了,不知男人又是怎么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是啊,自不量力。
居然有beta企图和alpha在一起,还是S级的alpha。
难怪资料档案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到位。
过往不堪回想。真的,太伤了。
容秋探着指尖抽出其中一根烟条,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他点燃了这个烟,第二口烟和第一口烟并无区别,又辣又呛,烟气把容秋的眼泪熏了出来。
但他就和没注意到一样,面色平静地吸了第二口烟。
第三口,第四口。
直到烟草烧尽,他才静静地把烟灰弹入为男人准备好的烟灰缸里,全程不带一点笑意地刷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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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只睡了五个小时,但他居然奇迹性的感觉良好。
次日上午起来,容秋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
才不过上午十点。
打理好自己,容钦亲自接他。
容秋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里面都是他的身份证件,马上他就要去星际心理诊所。
昨天和容钦说的不是小孩的气话,他是真的要忘记秦牧野。
而第一军区,他也不想待了。
至于去哪里……
开车的容钦听容秋要去十三军区,思忖片刻,委婉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你真的要去第十三军区吗?哪里太危险了,联邦军都不愿意接管的地方,你一个beta过去万一出什么意外也没人能搭把手。”
容秋默默地坚持着:“我不想自己明明能驾驶机甲,却只能每日日复一日的完成枯燥的巡逻工作,第一军区的氛围太过压抑,同形的alpha抱团行为也太过明显。十三军区就不一样,那边虽然危险,但那边第二性别歧视近乎没有,beta也可以混得如鱼得水。”
说到这,容秋眼眸星星亮:“我听说前几年就有一个好厉害的beta,能在军区压下一众alpha!可惜已经退-伍了……不然我一定要去拜见他!”
正在开车的退-伍beta沉着气。
他多看了容秋一眼,随即塞了瓶水给他:“你们一定能见得到的。”
“借容钦哥吉言了。”
容秋抱着水,也没开瓶。其实他不想继续在第一军区遭受不公待遇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一点,他不想在第一军区碰到秦牧野。
虽秦牧野的家世背景他尚且不清楚,但他都能在A星的酒吧里见到秦牧野,说不准某一日也能在第一军区遇到他。
只是后面一个原因容秋没有和容钦明说。
但即便只有前面这个原因,容钦也能理解容秋的坚持。
容钦也是beta,也是在alpha人群的歧视中摸爬滚打长大的,甚至在他退-伍后接管秦泽西公司的事务时,依旧有许多傲慢的alpha不服他,认为beta就应该是平庸的公司职员,何德何能走上高层。
吃过那些苦,才对容秋如今的体会感同身受。
既然容秋想去,那就去吧。
十三军区那么大,势力盘根错结,容秋不一定会遇到秦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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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科技发展迅速,医疗水平也直线上升,催眠术在医疗民用和星际审判的走俏,也让无数心理诊所如雨后春笋般扎根在联邦区的诸多星系。
容钦给容秋介绍的星际心理诊所就属其中翘楚。
虽然收价昂贵,但催眠师赵苳岐的一手催眠让人望尘莫及,若非他是容钦的好友,不会这么快就让容秋排到催眠的号。
容钦在外面等他:“不用担心,按照他说的做就行。对了,你包我帮你拿着?”
“不用的,谢谢容钦哥。”
容秋独自抱着包进去,催眠师赵苳岐正在沙发上看书,没穿白大褂,而是普通的白色上衣和灰色牛仔裤,一点也不像容秋曾经见过的医院医生,更像是一个将要结交的新朋友。
看到容秋来,赵苳岐也不惊讶。
让容秋随意坐,就像聊天一样:“我们的记忆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更不可靠,错误的推断,主观的臆想,都会混淆我们的记忆。摆脱一段记忆常用的“暴露疗法”可能会非常痛苦,容先生如果不想洗去记忆,可以现在就放弃。”
容秋摇摇头:“继续。”
但等了几秒,他轻声试探道:“我听说,催眠还可以重铸记忆?”
赵苳岐笑笑:“可以,容先生想重铸哪方面的记忆?”
容秋低声言语。
片刻后,赵苳岐点头示意可以。
不过可真奇怪,向来只有人主动到他这来洗记忆的,重铸记忆的人,都是被联邦强迫压来的牢狱监犯。
自己主动要求重铸记忆的,容秋还是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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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这一去,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外间等候的容钦左右踱步,焦虑不安。
等容秋真的进了催眠室,他才突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不是觉得洗去记忆不合适。洗去记忆忘掉渣A当然是好事,而且赵苳岐的手法他很熟悉,秦泽西抓来的那么多十三区星匪都是赵苳岐催眠审判的,赵苳岐做事他放心。
他现在觉得不合适的,是他这么简单就赞同容秋去十三区。
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
想他在十三区昔日被称呼为冷阎王的人,居然一看到容秋求饶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软。
这合理么……
要不是容钦自己心里万分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秦泽西,容钦都觉得他被容秋下了药,特别乐意亲近容秋。
可不等他多思,赵苳岐轻声推开门出来。
容钦走过去,低语道:“这次怎么这么久,都三个小时了!怎么样,还顺利么?”
赵苳岐点点头:“还算顺利。”
只是赵苳岐看着纸面上的记录,表情依旧一片莫名,甚至还有明显吃瘪的样子,不是难做,相反,太简单了。这种感觉就像他准备好大展身手以后,却发现对面的敌人不过一个一级的菜鸟。
这次催眠唯一比较难的,就是重铸记忆那一项。
但他的来访者很配合。
甚至赵苳岐给他催眠的时候,发现容秋自己对那段记忆都是迟疑的,批判的,他潜意识里能感知到那段经历的不正常,但一直都选择了逃避,选择美化那段关系。
换而言之,这位容先生一直处在自欺欺人的状态中。
实在有些可怜。
只是这些话,赵苳岐没说和容钦说。
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后面的内容已经涉及来访者的个人隐私,他不该随意往外透露。
容钦见问不出,索性不问了,他只觑了眼赵苳岐的催眠室示意:“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等等吧,他正在看日记。”
“还有日记?”
“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等他看完就能出来,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
“待会出来的人,和进去的那个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