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血腥镇压与屠杀,让整个京师的空气中充斥的血腥味,直到三天三夜这味道才消散了不少。
这次战斗带来的远远不是权力洗牌这样简单。
而是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的一次转变。
有心人不难发觉,满人那引以为傲的八旗已经彻底被时代抛弃,八旗即毁,那么大清的统治依旧摇摇欲坠。
如果大清高层要维持帝国的运行,那么彻底的转变依旧势在必行。
他必须要与这个国家最强大武装力量苟合才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朝堂的清洗,尤其是对于满人大臣的清洗就势在必行,多出来的位置,必须给予这冒头的武装力量。
但是若是这样无底线的纵容这些军头或者这些禁军,那么五代十国的故事也就不远了,所以这禁军的力量也必须要牵制。
怎么牵制?
用满人当然不行,用汉人又太危险。
所以一个新兴的满汉结合的文官利益集团有必要,也必须诞生。
董鄂氏醒后,也大概知道了时局的剧烈变化。
杨士英作为一个宦官,作为掌握禁军这股强大力量的存在已经不能够被信任了,尽管杨士英才舍身救了她一命,尽管杨士英此时依旧忠心耿耿。
这些东西,也是他一五一十分析告诉董鄂氏的。
“你想怎样,杨大伴?”
董鄂氏此时如同一个冰冷的政治机器,冷言冷语问着杨士英。
“满汉合流,核田归税,倡导科学,广施仁义!”
“你想怎样?杨大伴”董鄂氏似乎并不想听这些施政措施,而是想问问杨士英该怎样。
“禁军还政一半于朝廷,我自去遵化。”杨士英依旧恭敬。
“就这些?”董鄂氏有些不敢相信,立下如此大功的杨士英居然自请州县。
杨士英坦诚道:“大敌既除,我这二号人物自然会与娘娘的权力产生冲突,为了避免这一祸事发生,臣委屈些,自请州县。”
董鄂氏敏锐的发现杨士英自称变了,稍有所悟,对于杨士英能够如此识趣也是大为满意。
“杨大伴若是这般走了,世人还以为本宫亏待功臣,这样吧,童贯能够封王,本宫也不会吝啬这个爵位。”
杨士英见状急忙阻止,他相信董鄂氏不是单纯的想试探自己,而是真的这样打算:“臣虽然立了些功劳,但是切不可烂封烂赏。若是臣平了南方,自然不会如此惺惺作态,但是只是平息一场内乱,万万不可如此。”
董鄂氏见杨士英如此坚持,叹息道:“自古功高莫过于从龙,你此番功劳不亚于张柬之还政归唐。”
张柬之作为神龙政变主要发动者,造了武则天的反,唐中宗李显归位后,便封了他做王,而后又被韦后排挤,流放至死。
这个比喻,无论是背景还是起义和结果都不合适,但偏偏在此时又显得不那么突兀。
杨士英也不知董鄂氏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既然决定退出京师,那么许些忌讳就不那么在意了。
“娘娘这比喻可用的不好,那张柬之惨死。”
董鄂氏呵呵一笑:“是本宫错了,杨大伴你说,这世上皇帝这么多,为何偏偏只有武则天一个女人。”
听到这里杨士英知道董鄂氏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支持她做皇帝。
作为心有大志的人,杨士英自然不在意清朝这些坛坛罐罐,所以立即说道:“陛下要登九五,臣自然是支持的,只是贸然行事,虽然费力了些,但臣自负还是能做镇压国内的反对力量,只是南蛮未除,只怕不怎么名正言顺。”
杨士英的意思是说,你要当皇帝我支持,无非就是多砍些脑袋而已,只是这样强行上位多少有些难堪,如果能够收复江南,天下一统,那么你这登基就名正言顺,还不会像武则天那样一世而亡,自去帝号。
董鄂氏听明白了杨士英的话,也叹息道:“可惜,可惜代国公不怎么支持我。”
杨士英躬身,毫不遮掩与董亮的来往:“代国公还是思念娘娘的,只是他说他自有天命,这天下对于他而言注定是流沙水月。臣去遵化,也是和代国公的约定有关。”
董鄂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约定?”
杨士英诚恳的说道:“我若在遵化做的好,代国公答应将他大同的产业给我。”
杨士英没有用基业,而是用了一个事实而非的产业就是不想在此事上刺激董鄂氏。
董鄂氏眼神有些漂浮:“他真的想出海?”
杨士英叹息道:“大概是如此!”
董鄂氏听后,有些黯然神伤,便让杨士英下去了。
而被关入地牢的呈祥在五天后被放了出来。
狱卒打开他的枷锁与镣铐后,让他自行离去,也没说什么话。
而监牢外爷没有什么人来接他。
呈祥孤单的走在大街上,看着已经恢复市井气的京师,呈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肚子有些饿了,但身上没有一分钱。
他照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到了自己的家中,却发现大门紧闭,他上前敲门。
只有一个老仆在里面,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老仆对于呈祥的到来丝毫不感觉意外。
“老爷,这座府邸已经被朝廷充公了,老夫人与夫人已经搬出去了。老仆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老人一声。”
呈祥呆了呆,不明白自己的娘亲张氏为何这样匆忙的离开。
还有自家娘子也这样。
呈祥没有顾忌什么身份,坐在门槛上问道:“这些天,京师发生了什么事?”
老仆看看呈祥,犹豫的说道:“朝廷对于安亲王没有追击,只是说了他暴毙身亡,但是剥夺他的爵位,准许他后人收拢他的尸体下葬?”
呈祥又呆了呆,觉得这件事结局太过匪夷所思,那天阵仗那么大,朝廷怎么可能掩盖的了,这样掩耳盗铃岂不是自欺欺人?
老仆似乎明白呈祥所想:“朝廷发了诏书,说是理解安亲王一党的做法,当对其行为深恶痛绝,诛杀当世之人后,家人不追究,后人也不追究,也不夺爵夺名,并且下诏书,咱们大清也要摊丁入亩,一体纳粮。”
呈祥听到这个结局后,顿时泣不成声。
几乎哭到晕厥。
他为自己而哭,为自己难过。
自己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只是一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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