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亮望着目光如炬的杨士英,颓然坐在椅子了,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便是一阵哀叹。
“罢了,摆了!”
两声叹息后,房间内长久的沉默,杨士英在等着最后的裁决。
董亮打开窗户,外面的鞭炮声,嘈杂声,顿时灌入了房间内,空气中硫磺的味道,似乎让董亮想起了什么。
“算了,我不管你了。”
杨士英听完这句话,脸上没有任何喜色。
“但是大人曾经答应过我一些事情。”
董亮转过身,似有不忍,似有不解:“玉烛,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士英平静的说道:“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够听我这卑贱之人说一句话,一句话便够了!”
董亮失笑:“若是以前,你可能还有点希望,但是现在,你根本不是明朝皇帝的对手。”
杨士英静静的说:“我可以等,我还年轻,二十年不行,便三十年,三十年不行,便四十年,五十年。我听说阉人的寿命,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走到前头。”
董亮反问:“你只是一介宦官,依附皇权,能活得长有什么用?如何能保证你的权势长久不衰?”
杨士英镇定的回答:“办不到是我活该。”
董亮想了想,终于还是妥协了:“你想我怎么帮你?”
杨士英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枪炮。”
董亮有些吃惊:“你手中已经足够立列装一万枪炮的火器,还不够?”
杨士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大人既然要走,这大同总不可能毁了吧?”
董亮沉默良久:“你自己想办法掌控胶州,先施政两年,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接手大同。”
杨士英摇头:“大人,胶州虽然是良港,但是距离京师太远了,我一介宦官,不可能久在地方。不如遵化吧,哪里也有港口,虽然不如胶州优良,但是造船渡海也可以。”
董亮想了想,遵化虽然近,但是在京师眼皮子底下,要有些动作可谓难如登天,杨士英有此信心,他也想看对方能做到何种地步。
“也好!”
杨士英郑重叩首:“谢大人成全!”
董亮摆了摆手,让杨士英退下。
一个二个的,都不省心。
正月初七,年假刚过,大理院收到了一则奇闻逆案,天工院七品博士,李素汴状告自己父亲,其人与父亲小妾孙氏通尖,却反而状告父亲阻挡他们自由恋爱,私自囚禁孙氏。
此案一出,天下哗然。
这案子奇情诡异不说,逆悖人伦,以子告父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在加上是如此的无理取闹,如此的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理解。
以至于大多数人都觉得李素汴得了什么精神疾病才如此。
但是随着李素汴的自我陈述登上报纸,大伙才猛然发现,这人是来打擂台的,打谁的擂台,自然是代国公的擂台。
他在报纸上陈述有三。
其一,大同境内虽然不禁止纳妾,但是得到官府登记,缴纳重税才给予承认。否则双方盖不受律法保护。
孙氏虽然坐在李府,但是并没有登记,所以从法律上讲,孙氏与李文和毫无改革,自己与之私会,并不涉及乱囵,可以自有恋爱。
由于缴纳的税收直接与财产挂钩,让人十分的肉痛,除了极少数的人外,并没有多少人登记。
其二,大同境内已然废除通尖之罪,自己就算与孙氏私通,李文和也无权责罚自己与孙氏。
其三,大同境内倡导人人平等,孙氏虽为女流之辈,但是也受到法律保护,李文和没有权力私自囚禁孙氏,并干涉她的婚恋。
这三条一出,可谓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如此罪恶滔天,天理难容的事情,在李素汴的抽丝剥茧,旁征博引之下,竟然没错。一条条律法就写在哪里,但与人伦风俗却又是如此相悖。
这究竟是哪里错了?
不可能两方面都对,一定是有一方错了。
而大同绝大多数虽然没有名言,其实在内心中都认为董亮错了。
如此离谱的法律竟然颁布,什么通尖无罪,什么婚恋自由等等,都是乱法!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李素汴搞出这样人伦大案,其目的就是直指代国公,意味逼迫代国公收回成命,废除这些离谱的法律。
董亮自己也在天工院看到这份报纸,如此大案,怎么可能不惊动他。
他一开始也以为是李素汴针对自己,但是联系到此子平日的学习情况,思想异常的前卫激进,不像是保守派。
而询问唐甄,唐甄也是三讷其口。
董亮想了想便决定暂时放任自流,看着李素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这件事情带来影响,却远超董亮的相信。
这件案子一经曝光,便得到广泛的关注,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一开始大家的普遍观念便是废除现在关于通尖婚恋的法律,碍于传统的风序良俗,虽然有人反对这个观点,但也并不敢公然表态。
然后大多数报纸都开设了一个专栏,刊登普通百姓的观点。
而这个观点一经发酵,就变得有些不可收拾,许多人借着这个名头,含沙射影的抨击董亮的一些举措。
里面的观点越来越保守,比如说提倡全面恢复旧俗,女子就不应该抛头露面,应该躲回阁楼缠小脚,才是正理。
并且乐籍的女子也不应该那么优待,不应该让这些人从事其他行业,更不应该让这些人当官,乐籍嘛,就应该在勾栏里好好呆着。
这种说法虽然离谱,甚至危害到了巨大多数人的权力,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反对,绝大多数人选择的沉默。
而报纸上的宣传阵地则让给那些极端的声音。
董亮虽然深有忧虑,但还是选择放任自流,如果有人选择放弃自己的选择,为奴为婢,他也只能选择尊重。
如果这种声音继续这样放大,他会在合适的时间内,来一场公开投票,是要恢复旧俗,还是保持现在。
这种疯狂的声音继续发酵,国公府保持沉默,似乎让人耐人寻味,一些幸进之徒,也疯狂在报纸上叫嚣。
对此国公府专门在可以抗议的地方,组织人写请愿书。
然后一些野心之徒,纷纷请愿,以此谄媚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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